第2章 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

柏逸卿無視了沈斯年的雙手,膝蓋微曲,靈活地從高牆上跳下來,落地時輕盈無比。站直身時懶懶睨了旁邊的沈斯年一眼,招搖的桃花眼清淩淩帶着刀片,危險又驚豔。

沈斯年想,真的很像貓,還是一只不親人的貓。

柏逸卿不知沈斯年在想什麽,只知道沈斯年來這肯定是來接他的。估計又是柏安通知,想讓沈斯年來看他被混混侮辱的模樣。

柏逸卿見怪不怪了,左右看了圈,就認定了那輛白色的跑車是沈斯年的,直接走過去。

沈斯年在他身後按了車鎖,車子發出響亮的一聲。柏逸卿迅速拉開車門鑽了進去,自己扣好安全帶。

身旁很快坐下一個人。

沈斯年看了他兩眼,顯然心裏諸多困惑,語調不緊不慢,恰到好處的貼心,“柏安說你喝醉了,怎麽還跑後門去了?”

“呵。”柏逸卿聽到柏安的名字就不高興,掀開眼皮轉頭,炮火對準面前這人,“他說什麽你是真信。”

生氣了?為什麽?沈斯年頓了頓,低頭啓動車輛。

過了會兒,他忍不住轉頭看旁邊的人,見柏逸卿還是一副惱火的模樣。

柏逸卿今天穿的一身衛衣長褲,顯得尤其年輕。生起氣來時不會令人覺得害怕,反倒讓人覺得幾分無端的屬于少年人的可愛。

他在和我撒嬌?沈斯年想,那我是不是該哄哄他?

“不是信他。”沈斯年回過頭,緩慢轉動着方向盤倒車,“只是他每次這麽說,肯定都是給你找了麻煩。可惜我每次都趕不上英雄救美。”

這解釋讓柏逸卿挑了下眉,注意力重新投向沈斯年。

夜晚的燈光從車窗外打進來,落在那光潔如玉的側臉上,劍眉星目,端的一派正人君子模樣,連信息素都收的很好。一看便知是alpha中難得的極品。

果然是副好面貌。柏逸卿想,怪不得讓男主角動了歪心思。

可他想到這,心情又差下去了。

長得再好那與我何幹?他抱臂坐着,側頭看向窗外。我又不喜歡alpha,反倒因為這人未婚夫的身份遭了無妄之災。

“去哪?”沈斯年紳士的問話打斷了柏逸卿陰暗下去的心思。

柏逸卿回過神,瞥了眼電子女音發出的地方。

導航裏分明存着唯一的地址,顯然就是沈斯年家的,甚至電子音已開始提示方向。

柏逸卿好笑道,“沈少爺真想聽我回答?”明明就想接他回家,柏逸卿要是回答了,那肯定就不是去沈斯年家裏,沈斯年的小心思都得落空。

沈斯年目不轉睛看着前面的路,猶豫了下,真誠道,“還有兩個月我們就成婚了。但是你放心,沒有你的同意,我不會碰你。”

這話雖然表示出他對未婚夫的珍重。但是柏逸卿笑容凝滞,面色逐漸怪異起來。

柏逸卿終于想起了在面前這個alpha心裏自己大概是個柔弱的Omega。這可是個重大歷史遺留問題。

他想了想,往椅背上懶懶一靠,“那就去你家吧。”

以前他為了避免沈斯年發現不妥,很多時候都是避開這個未婚夫的。

但是現在,柏逸卿不避了,甚至還帶着幾分惡意在想:沈斯年要是發現他是個alpha,或者脫下褲子發現青梅竹馬的未婚夫比自己還大的時候,會是什麽反應?

他今晚只噴了點抑制劑,卻沒有打Omega僞素,身上的信息素只有一種。

旁邊的沈斯年對此一無所知,唇角小弧度地彎了起來,好心情地點開導航。

車窗外閃過耀眼的路燈,柏逸卿在心裏把那本小說情節大概梳理了一遍。

沈斯年會在下一次出差的時候遇上車禍。

然後就是柏家宣告破産。

柏家為什麽這麽快破産,柏逸卿心裏沒數。畢竟他是個和家族企業一點關系都沒的人物。

柏家只有三兄弟,都是同父異母。柏家大少爺柏以恒是個alpha,和柏逸卿差了五六歲,目前在柏父輔助下掌管着公司。

柏以恒母親是柏父的初戀,因家族遺傳病去世,柏父十分疼寵柏以恒。

諷刺的是,雖然因為痛失所愛,柏父在原配死後流連花叢,卻決計不讓任何私生子,尤其是alpha動搖柏以恒的地位。

據現在的柏夫人——柏逸卿母親說,柏父發現她懷孕後立刻帶她去胎檢,可惜肚子裏的小孩看不出第二性向。

再大點時抽血檢查信息素,如果不是她聯合當年的醫生騙了柏父,柏逸卿墳頭草老高了。

所以柏夫人膽子既大又慫:敢瞞着柏父把一個alpha當Omega養大,卻不敢做更多的小動作,連柏父想要和沈家聯姻時,一星半點拒絕的話都不敢說。

後來柏逸卿再大點,既慫又帶着點貪的柏夫人就撺掇他去公司争權。

柏逸卿和柏以恒關系還算不錯,也不想行商。柏夫人催的兇一點,他扭頭就去學了藝術,半點公司的東西都沒沾。

柏夫人因此和他鬧起冷戰。

柏家公司的事可以先放一放,但是作為一切根源——沈斯年出車禍的事情,是不是可以插一下手?

柏逸卿這麽想了,也這麽問,“你下次出差什麽時候?”

沈斯年一愣,沒想到向來冷淡疏離的柏逸卿會關心他,頗有幾分受寵若驚,“還沒定,可能在下周吧。”

今天周日。下周,那最快就是明天的事了。柏逸卿摸了摸下巴,放下手,面無表情,“工作重要還是我重要?”

今天的柏逸卿……怎麽好像不太一樣?沈斯年不知想到什麽,眼裏帶了幾分笑意,“你重要。”

“我不信。”柏逸卿開始演繹何為無理取鬧,“除非你下周不去出差,在G市陪我。”

柏逸卿見他沒回答,轉頭定定看過去,“怎麽不說話?剛是在騙我?你要是不肯答應,那也可以,我們解除婚約,往後互不相幹。”

左右不管沈斯年怎麽選,他都沒損失。

沈斯年正衡量着某些東西,聞言笑了,“沒有騙你。不去了,在這裏陪你。那麽,逸卿想要我陪你做些什麽呢?”

“咱們能做的事情可多了。”柏逸卿心裏的小惡魔冒出頭,他垂下眼,手指忽然摸上沈斯年大腿,劃了個令人心癢難耐的圈圈。

沈斯年吓得車子偏了幾分弧度,好險這條路上只有他們一輛車。他繃不住好好先生的臉,低斥一聲,“逸卿!別胡鬧!”

真不禁逗。柏逸卿笑出聲來,慢條斯理收回手,意有所指,“你車技不太行啊沈斯年。”他眯了眯眼,“還不如換我來開。”

沈斯年見他沒有別的動作,松了半口氣。

柏逸卿想到待會自己可能會暴露真實性別,于是催促他,“別光說不做,現在立刻馬上,打電話給你秘書修改行程。”

在柏逸卿的監督下,沈斯年不得不如他所說打電話去改行程。

車子開進別墅區,最終停在一棟三層小樓旁的車庫裏。

沈斯年替他拉開車門,“歡迎來我家參觀。”他面上一直帶笑,顯然心情很好,像一只終于把兔子拐回家的狼。

柏·僞兔子·逸卿理了理衣裳,瞥了他一眼。笑吧,等會你就笑不出來了。

這麽一想,柏逸卿心情也好了起來。

他跟着沈斯年進屋,扯了扯自己的白衛衣,給沈斯年展示上面一抹明顯的灰痕,“衣服髒了,我想先洗個澡,有沒有衣服給換?”

兩人離得很近,沈斯年嗅到了隐約的酒氣。他正盯着那抹灰痕看,柏逸卿把話重複了一遍。

“洗澡?”沈斯年回過神,視線四處飄了一陣,握拳不自在地輕咳一聲,“有的。”

“行,那我先去洗,你等會拿衣服過來。”柏逸卿直接脫了衛衣丢在沙發上,又除了鞋,光腳踩着瓷磚往浴室走去。

在沈斯年複雜的目光裏,浴室很快響起了水聲。

沈斯年進卧室找了套衣服,想了想,又換成一套保守的條紋睡衣。

他半蹲在衣櫃前,拿着那套睡衣思考,忽然出聲問,“游戲精靈,柏逸卿是不是‘玩家’?”

空曠的房間裏響起了一陣只有沈斯年聽見的電子音:“保密條款,無法告知。”

沈斯年垂下眼,睫毛沉沉在眼睑下落下一層陰影,他推測着,“作為未婚夫,柏逸卿完全有理由是車禍的幕後黑手。”

在這個ABO的世界裏,身為alpha的柏逸卿還有兩個月就要嫁給一個alpha,這要曝光出去,肯定是一件能上頭條的醜聞。

沈斯年以己度人,合理推測柏逸卿完全有可能為了不嫁人讓未婚夫死在婚禮前。

但是沒有證據,他需要再多接觸試探一下才行。沈斯年想着,拿着那套睡衣起身。

浴室裏水霧氤氲。

柏逸卿把額發往上撩起,露出一張豔麗得有些尖銳的臉來。他眸子半阖,漆黑深邃的眼瞳帶着幾分森冷,或許,還有些不懷好意。

柏逸卿從不否認自己的性子惡劣,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身體。

因為從小被當成Omega的關系,導致他很在意自己的alpha性征,常年健身。穿衣時顯得高挑的身子,除去衣物後是流暢梆硬的肌肉,如玉的皮膚藝術品般,卻又帶着不容忽視的力量感。

柏逸卿正思索着,是用信息素、還是什麽別的方式來提醒一下沈斯年他的真實性別。

門口輕敲了兩聲,沈斯年的聲音隔着一道門模模糊糊傳進來,“衣服我放門口籃子裏了。”

“嗯。”柏逸卿關了熱水,擦幹淨身子。想了想,決定憋個大招,他拿張大毛巾在腰間随意裹了兩下,及拉着拖鞋走出去。

看都不看一眼門口的衣服。

廳裏響着新聞主持人的聲音。

沈斯年已經脫下西裝外套,正背對着浴室的方向,放松地坐在軟沙發上,專心致志看着電視。

柏逸卿帶着一身熱氣從後面靠過來。沈斯年若有所覺,轉身,“怎麽這麽快……”

入目大片的白花花,只一眼過去,寬肩細腰長腿,連幾塊腹肌都看的一清二楚。

沈斯年啞然失語,飛快扭過頭,“衣服在門口,怎麽不穿衣服?”

“反正待會也要脫。”柏逸卿盯着他後腦勺,故意這般說,“你怎麽不看我?”

沈斯年卡殼了,“逸、逸卿,AO授受不親……”

柏逸卿低頭看了看自己,對背對自己的沈斯年感到不滿。這人是真缺心眼吧?他這身材普通Omega能有嗎?

“我想我們間有點誤會。”沈斯年躊躇着,始終不回頭,“逸卿,我帶你回家是想和你多互相了解,而不是……”

柏逸卿舔了舔自己的尖牙,直接走過去,撐着沙發背一個翻身,竟跨坐在沈斯年腿上,低頭俯視着他,“怎麽,夜裏運動不算互相了解吧?”

柏逸卿按着他肩膀,臉靠的越來越近,眼睛定定看着他,閃着笑意,“你怎麽不敢看我?”

家裏沐浴露的氣息越來越近。

“逸卿,你先下來。我們好好說話。”沈斯年一副良家婦A的模樣,往後輕輕推着他肩。那手順着肌膚一滑,觸碰到清晰的鎖骨,便感覺指尖滾燙,飛快縮了回去。

碰哪裏都不可行,連下手的地方都沒有。沈斯年一副不知道拿柏逸卿怎麽辦的無奈模樣。

柏逸卿啧了聲,手掌摸到他後腦勺,輕輕往下壓,帶着強硬迫使他低頭,“你看看,你認真看看。”他帶着幾分蠱惑,“我和你有什麽不一樣?”

他微微吸氣,腰腹上的八塊痕跡甚是明顯。

沈斯年左看右看就是不肯看他,甚至拉下他的手臂,伸長手撈起旁邊剛脫的西裝外套,直接披在柏逸卿肩上,攏住了。

沈斯年給人拉着外套衣領,看着柏逸卿語重心長,“逸卿,是不是我做了什麽讓你覺得不安心?你放心,我心裏只有你一個。這種事……應該留在我們結婚那天。”

他松開手往下,攏着柏逸卿的雙手珍而重之,眼裏滿是真摯。

柏逸卿就想問一句話:沈斯年,你瞎吧?

Omega因為身體原因,皮膚綿軟,大多數都練不出肌肉來。他這六塊腹肌杠杠的,渾身肌肉硬邦邦,平時穿着衣服也就算了。可現在就一件毛巾,怎麽看也不像Omega吧?

這瞎子到底是怎麽能無視他一身肌肉,攏着他雙手當成小寶貝哄的?

柏逸卿冷漠地抽回自己的手,幹脆放出信息素。

沈斯年動了動鼻子,天性的排斥感使得就算是瞎子也能感覺到屋裏的第二個alpha存在。

信息素總不會錯了。柏逸卿眯起眼看他,準備看好戲。

在他的視線裏,沈斯年擁着他沉默了很久很久,“逸卿,你是不是……”

柏逸卿得償所願,迫不及待,“是什麽?”

這蠢貨終于要發現他是alpha了吧?

沈斯年不知想到什麽,臉色有些沉重。

“是我來晚了。”他忽然一把抱住柏逸卿,緊緊的。

“你放心,逸卿……”他喉間幹澀,似乎說出這句話極為艱難,“就算、就算你遇過不好的事情,被人标記過,我也不會輕易放棄你。”

被人标記過?

‘大鳥依人’的柏逸卿嗆咳不止,內心翻江倒海。

沈斯年側頭,憐惜地在他臉上親了親。

這是個什麽發展。柏逸卿人都石化了,僵在沈斯年腿上。

沈斯年腦袋埋在他脖頸蹭了蹭,十分眷戀的模樣,“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你永遠是我的妻子。我的承諾不會變。”

柏逸卿心裏直罵娘。這人是寧願自己給自己頭上戴綠帽子,也不願睜開眼看看未婚夫的性別是吧?

掩耳盜鈴的家夥見了他都得拜個師。

在柏逸卿看不見的地方,沈斯年從他肩上擡起一雙與溫柔嗓音絲毫不沾邊的眼,心想還好他反應快蒙過去了。不然就這麽和柏逸卿決裂,他還怎麽繼續調查沈斯年的真實死因。

柏逸卿決定直接攤開說,他推開抱着自己不放的沈斯年,“我有件事和你說。”

沈斯年眸子溫和看着他,充滿了鼓勵,好像不管柏逸卿說什麽,他都能接受,并且包容。

柏逸卿被他這充滿愛的視線看得牙疼,把他往椅背一推,撐着沙發來了個沙發咚,挑起沈斯年下巴直白道,“沈斯年,其實我是個alpha。”

沈斯年沉吟許久,溫柔的視線一點波動都沒有,就着這個動作和他對視,“不可能。”

柏逸卿重複道,“我真的是個alpha,我承認我長得是有些讓人誤會,但你看看我這身材,這身高,哪裏像Omega了?”

沈斯年堅定道,“不必多說。我們一起長大,你是alpha還是Omega,我再清楚不過了。”

這人怎麽能這麽一根筋。柏逸卿咋舌,他幹脆直接掀起腰間的大毛巾,甩出自己分量不小的底牌,帶着爽利與屬于雄性不易察覺的自豪,“睜大你的眼睛,哪個Omega有我這麽大?”

沈斯年卻飛快把他毛巾蓋了下來,不贊同地看着他,“逸卿,你一個Omega怎麽能做出這種動作?”他頓了頓,“雖然你發育是有些過剩,但是我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嫌棄你,你不用試探我。”

你他娘的才過剩!柏逸卿煩躁不堪,感覺身上被人蓋了一層無形的衣服,他拼命想脫下那皇帝的新衣,卻有人瘋狂給他蓋上那層衣服。

那就只剩最後一個辦法了。柏逸卿視線一轉,開始考慮現在直接把沈斯年按在沙發上真槍實戰地來一發,在他體內成結,這人還會不會覺得他是Omega?

還是說,要嘴硬到底?寧願承認自己被Omega上了也不願承認他是alpha?

柏逸卿充滿探究地看向面前穿得嚴嚴實實的人,視線落在他最上層那顆端莊的扣子上。

沈斯年被他的視線看得眼皮直跳,心中湧上層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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