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焱星發現

焱星發現

柏逸卿迅速撥通了沈斯年的通訊。

他尋常很少這樣找沈斯年，唯恐無意間打擾了對方的工作。可現在顧不得了。

通訊一接通，柏逸卿迅速道，“沈斯年，蟻人在焱星有空間傳送點，能直接把它們從別的地方通過黑洞傳送過來。已知一個傳送點在我父親他們的飛行器旁邊！”

他噼裏啪啦說完一堆，沈斯年被這一連串的話鎮住，才反應過來，“什麽？”他核實道，“黑洞出來了嗎？坐标發給我，實時畫面轉給我看。”

柏逸卿把全息影像對準那處只是風團的地方，“還沒，但快了。”

面對一片空蕩，沈斯年很難相信，或者說，沒有人親眼見過所謂的空間傳送。

他溫聲道，“逸卿，目前還不存在什麽空間傳送。人類至今沒有突破這項技術，也沒有發現蟻人有這項能力。”

“我知道，我也不信。”柏逸卿沉下臉，“但我在飛行器裏找到一段錄像，記錄了當年蟻人就是這樣突襲焱星，現在來不及轉你，回頭轉給你。就問現在你信不信了。”

沈斯年只沉默了三秒鐘，那三秒在柏逸卿過得格外漫長。

就在柏逸卿尋思該怎麽說服對方時，沈斯年出聲道，“我知道了。定位發來，現在立刻回去星艦集合返程。”

他信了。柏逸卿心裏松了口氣。

他迅速完成指令後背上背包，一路以最快的速度跑回星艦。才剛進門不久，門外面又鑽進來好幾個人，坐到位置上。

星艦迅速啓動。

“出什麽事了？剛來就通知緊急返航？”

“我也不知道，說是上面的命令。回去就知道了。”

其他五個技術員一邊喘着氣一邊讨論着。

柏逸卿沒有參與進去，皺眉看着離得越來越遠的地面。

總覺得好像忘記了什麽。

他把背包脫下來，抱到懷裏。沉甸甸的重量壓抑住心裏的不安。柏逸卿想，盒子、資料芯片全都帶了。只是可惜沒找到父親骸骨。

不過蟻人所經過的地方，基本不可能找到一點屍體就是了。

星艦劇烈顫動不止，柏逸卿連忙扶住一側把手。

“怎麽回事？”

“出什麽事了？！”

其他幾位技術員連忙問。

星艦飛快墜落，在臨近地面時急剎，最後重重地落在地上。

駕駛員驚魂未定，轉過身急道，“有人在攔截星艦！”

柏逸卿從窗口往外看去，竟意外看到一臺高大的機甲守在星艦外，虎視眈眈看着他們。

機甲可以有無數架，但高級機甲數量有限，每臺基本都是難以複刻的，向來只有高等級軍官才有。柏逸卿研究機甲多年，幾乎一個照面就能認出這臺高級機甲的主人。

他暗道不好，孫啓明怎麽來了。

傳送點快開了，孫啓明這個時候攔截他們。雖然柏逸卿不願這麽想，孫家畢竟戰功累累，孫元帥更是聯邦一面精神旗幟。但是這種行徑，很難不往孫啓明和蟻人有勾連這方面去想。

柏逸卿往外面看去，更詭異地發現除了孫啓明，還有另外幾架機甲立在那裏。應當是他的親兵。

不知道出于什麽緣故，只有這幾個人在。

機甲擡起手，粗魯敲了敲星艦門口。駕駛員打開聯頻，一抹男聲傳出，不容置喙命令着，“我是第三軍團最高長官孫啓明。現在，開門。”

眼看駕駛員要照做，柏逸卿眼神定住，猛地喝道，“別開！”

他把背包放一邊，過去按住駕駛員的手，直接把對接信號關上。

“怎麽回事？”其他五個技術員感到異樣，紛紛走過來。

孫啓明身份在那裏，形勢未明。要解釋起來還真麻煩。柏逸卿幹脆直接搬出剛才的急召，“上面的命令是讓我們立刻返回基地。這人卻直接攔下我們，誰知道出于會發生什麽？你們往外面看。”

開闊的飛船窗外可以看出，孫啓明身後的幾臺機甲向前，作勢要圍住星艦。

柏逸卿直接點開外出小組公共頻道，快速道，“護衛機甲在哪？焱星第三小隊遇襲！請求支援！”

“他們不會真的想……”其中一個技術員顯然看出外面的機甲不好相與，有些氣虛。

被四五臺戰鬥機器圍在中間居高臨下看着的模樣叫人心裏的壓力驟增。

眼看他們被團團包圍，星艦內一片安靜。

怎麽回事？他們到底想做什麽？

就在衆人心髒狂跳，眼睜睜看着為首的機甲俯身時，天外一束強效激光準确貫穿了為首那臺機甲的頭部，白光耀眼到幾乎要閃瞎人眼。

受損的機甲當即轉過身去，擡頭，遙遙看到了被無數機甲掩在身後的阿瑞斯。黑紅的标志性顏色，以及無人不知的外表，叫人一眼就能認出阿瑞斯的模樣。

“天啊，是阿瑞斯！”

“将軍來了？”

耳邊的讨論聲活絡起來，方才的緊張蕩然無存。

柏逸卿心下疑惑：阿瑞斯明明還在他空間鈕裏！

而且他也不覺得沈斯年會這麽魯莽，在知道蟻人存在傳送點的事情後還會抛下基地、親自帶隊過來。

柏逸卿拍了一掌駕駛員肩膀，“愣着做什麽？快跑！快回基地！”

“哦哦！”

引擎重新啓動，孫啓明卻對逃離的星艦視而不見，拔出光劍，一馬當先沖天上被無數機甲擋在身後的阿瑞斯刺去。

柏逸卿看到這幅場景，心道孫啓明果然一開始的目标就不是他。

這人是沖着沈斯年去的。

難道是基地裏有誰，給孫啓明傳達了‘沈斯年看重他’的消息，才讓孫啓明這樣算計他？

死裏逃生，星艦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基地。依稀還能看到焱星地表的戰鬥痕跡，可見現場多麽激烈。

基地不遠處沉默立着數百上千架的機甲，肅穆的氛圍，只待一聲令下，無數機甲即将出戰。

與龐大的數目相比，小的可憐的星艦搖搖晃晃穿過其間，回歸到基地中。

柏逸卿脫下防護服，背上背包就匆匆往樓上奔去，把喊聲抛到身後。

電梯層層往上，最後停在一個數字上。

柏逸卿深吸一口氣，門開了。他昂首走出去，瞬間滿眼都是來往的人群。他離開前還是空無一人的大廳裏，此時或站或坐着不少軍官。均神色緊張，步伐匆匆。

瑩藍的全息屏幕開滿了房間，監視着所有即将成型的風團。柏逸卿甚至看到有幾個屏幕上正滾動着焱星上的戰況。

“已經能夠确認，孫啓明背叛軍部，但不清楚是否與蟻人有勾結。”沈斯年觀察着屏幕上幾人的反應，沉聲道，“他的目的很明顯，把‘我’拖在焱星上。”

旁邊與沈斯年身上軍服同杠的女人道，“孫啓明可不是好糊弄的角色。”

另一位軍官道，“卡衛能撐得住嗎？萬一被發現了……”

沈斯年似乎終于感知到某種視線，擡起臉，看到站在門口的柏逸卿。

柏逸卿心髒終于像落到實處。果然，那臺‘阿瑞斯’壓根不是本人。

見他看過來，柏逸卿朝沈斯年點點頭，用兩根手指比劃了個小人走路的模樣，示意自己回去休整。

他也不懂戰術戰略什麽的，還是別在這傻站了。

在他擡腳離開時，沈斯年卻喊住他。

柏逸卿有些莫名地回首，看到沈斯年指向裏面，“去我房裏睡。”

柏逸卿身形微僵，瞬間感覺到四面八方投來不少隐晦的眼光。他視而不見，點點頭，帶着自己的背包飛快穿過人群，走到一半，手臂被沈斯年拽住。

“怎麽？”柏逸卿心跳加速，不知道是餘悸還是因為眼前人。

他側臉，看見沈斯年那關切的視線在他身上掃了一遍，似乎在确認他身上沒傷。

沈斯年搖頭，給他拂去肩上塵埃，溫聲道，“沒事就好，回去好好休息吧。”

柏逸卿一怔，不知道說什麽，點點頭就走了。

拐過走廊，門一關，把所有視線隔絕在外。安靜的房間裏只有他一個人，緊繃的神經終于稍稍緩了下來。

柏逸卿舒出口氣，開始收拾自己。

他想到方才在門外短暫的幾句話，心情明媚起來。

戰争一觸即發。

傳送點被軍方提前掌握，蟻人身影剛從傳送點出來就被密集炮轟，身首異處。可以說是壓倒性的勝利。

焱星攻擊他們那行人不少自爆而亡，為首的孫啓明卻被控制住，押送回地球等待判決。

柏逸卿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幫忙修理大批戰争時受損的機甲，他心知押送回地球孫啓明的命起碼是保住了。

孫家想要保下一個孫輩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只是，他尚且不知道孫啓明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了私仇？還是真的和蟻人有所勾結？真的會有人和‘食人族’有勾連嗎？

柏逸卿揉揉眉間，沒有繼續深想。

像無數個平凡的夜晚一樣，他忙完後回到頂層，洗完澡和衣躺上床。沈斯年忙去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窗外星空浩瀚，屋內關了燈，依稀能看到床上熟睡的人影。

不知是否太累，他竟夢回十五年前那個初聞噩耗的下午。

柏逸卿午覺起來，尋不到人，下樓就看到宋灼華抱着柏逸君在哭。那是他第一次見向來精致的母親哭的這麽凄慘這麽狼狽，發絲淩亂面孔通紅，整張臉都濕漉漉的。

已經抽長出少年身姿的柏逸君拍着母親後背，聽見腳步聲轉過頭來，黑瞳水潤一片，見着他，張嘴，臉頰先落下淚來，“小弟，我們沒有爸爸了。”

恍若晴天霹靂，面前一切碎成片，咔咔落下。周圍環境驟變，一片漆黑裏只有面前的光點。

柏逸卿低頭看自己手掌，發現連帶着自己也變小了，身上還穿着睡衣。

他往前努力奔跑，向着面前那點光不要命地跑。

好像跑到盡頭就能得到希望。

他用盡渾身力氣去跑，身上的沉重慢慢褪去，身子也輕盈起來。

他終于從黑暗跑向光明。

柏逸卿腳步逐漸變慢，他看到面前站着個高大的男人，背對着他，一身再熟悉不過的白袍。

他漸漸停住腳步，猶豫地喊了一聲，“爸？”

男人回過身。

柏逸卿本來以為在十多年過後，自己已經把對方的面容忘得差不多了。

但沒有想到夢裏的柏厲明竟然如此真實，真實甚至連眼角的紋路、頭上的發絲都如此清晰。

柏厲明見着他，面上帶了些笑意。轉身蹲下身來看他，語氣自然而又親昵，“逸卿長這麽高了？有沒有比你哥高？”

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柏逸卿有些不可置信後退一步。

“怎麽了？不認得爸爸了嗎？”柏厲明朝他伸出雙手，是熟悉的小時候擁抱的姿勢。在他印象裏那時候的柏厲明格外高大，能一次抱住兩個飛撲過來的兒子。

他好像真的回到了小時候。

柏逸卿一怔，心防松了剎那，任由自己墜落在美好的幻境中。他高高興興往前一沖，沖進對方朝他伸出的懷抱裏，“爸！”

“诶——”

他只短暫開心了一瞬，很快清醒過來。柏逸卿松開手，有些疑慮，“可是，您不是已經去世了嗎？”

柏厲明笑吟吟看着他，像聽了個無足輕重的笑話，“誰說我死了？”

“您沒死？！”

“我沒死啊。”柏厲明摸摸他腦袋，“我一直都活着。”

“怎麽可能……”柏逸卿微微睜大眼。

“是真的。你現在不就見到我了嗎？”柏厲明如此說道，他眼底閃過一道晦暗的光，低聲道，“我不僅沒有死，還托了女皇陛下的福，正好好地活着呢。以另一種形式。”

“但是，那個可惡的将軍，他重傷了陛下，罪大惡極。”

“好逸卿，你也想爸爸回來吧？”

柏逸卿隐約覺得眼前人話裏的‘将軍’是在說沈斯年。

可是，沈斯年是誰？他腦子裏漿糊一樣，竟想不起沈斯年到底是誰。只記得自己的三個親人，聞言點點頭，理所當然道，“當然。”

“那就答應爸爸一件事。”柏厲明摸他腦袋的手寬厚溫暖，說話聲輕柔緩慢，徐徐誘導着，“殺了那個人類。殺了他，陛下就會讓我們父子真正相見，讓我們一家得以重聚。”

殺了他……

殺了他？

殺了他！

柏逸卿睡夢裏翻來覆去，皺着眉睡得極不安穩，他身上出了不少汗，發絲淩亂貼在額上，黑暗裏，他睜開眼，呼吸急促，湛藍的眸中劃過一道暗光。

他慢慢坐起身，面上還帶着茫然。右手卻已經從枕下摸出把小型的電磁槍，轉頭看向身旁睡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