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同類
第27章 27.同類
雨幕密匝匝,豆大雨點砸在車窗發出沉悶的噠噠聲。
超跑行駛在落雨後泥濘不堪的山路,速度并不快。
高磊林煩躁地蹙起眉頭,大抵是想咒罵幾句的,卻顧忌副駕的郁光,終究忍了下去。
對方打量的眼神時不時撇到副駕,“你扣子呢?”高磊林語氣不善。
愣了下,郁光這才發現自己襯衣領口最上一顆紐扣不知掉哪兒去了。
襯衫本就是V領版式,又少了一顆扣子,敞開後露出大片大片的白皙胸口。
“啊……不小心被我弄掉了吧……”
郁光攏了攏衣領,下一秒,眼前一黑,腦袋上蓋了件外套。
“穿着。”簡短的一句。
溫熱體溫和淡淡的柑橘味。
高磊林也愛噴香水,那種有點騷包跳躍的柑橘香,味道偏甜,是郁光不太喜歡的。
但外套已經蓋下來了,他礙于表面功夫也不好直接掀開。
扒拉扒拉,他從堆疊的衣服中冒出腦袋,不露聲色地吸了口新鮮空氣。
“不冷嗎?穿好。”高磊林再度重複道。
“好……”郁光垂着腦袋回答。
Advertisement
一路颠簸着下了山,郁光瞧着手機左上角的信號欄終于逐漸變成滿格。
消息音立馬響了起來。
【陌生號碼】:你的紐扣掉在我這兒了,下次過來取走。
郁光:……
腦海中閃過那張梵文鍍金面具,十字架耳釘,木質香味……
矛盾卻能自洽,組合在一起拼湊成荒誕的人。
郁光思忖半刻後将這串號碼保存進了通訊錄,備注為:【同類】,且設了置頂。
但他沒回複那條,眉頭微蹙着關了手機,轉而望向車窗外的景色。
大雨滂沱,水流順着車窗傾瀉而下彙成水簾,風景被模糊斑駁,仿佛劣質油畫平鋪的色塊。
得益于雨刮器運作,正前方的車玻璃倒是清晰些。
車輛正經過一道廢棄的收費站,減速帶颠簸後,前路終于平坦開闊起來。
不知是不是郁光的錯覺,似乎經過廢棄收費站後,天幕降雨好像微弱許多。
嘩啦啦雨聲由重轉輕,汽車一直行駛到市中心時,雨勢已經變得微弱至極。
奇怪的現象。
似乎同一片天空下,以那處深林旅店為中心降下暴雨,波紋擴散式雨勢遞減。
烈焰紅超跑直直開進了南大校園,最後停在男宿舍樓下。
青灰色細雨中一抹豔麗很難不惹人注目,透過車窗,郁光能瞧見路過的學生或多或少朝這邊投來的打量視線。
抿了抿唇,他實在是不喜歡,故而為難地朝駕駛座方向側了側。
郁光從小就有個概念:視線是有重量的,太多視線疊加在一起,會讓人難以負荷。
但高磊林明顯與他世界觀相悖。
男人很享受被人矚目的感受,他下了車,繞到副駕駛外替他拉開車門邀請他下去。
暗罵了好幾句,郁光還是揚起抹假笑順勢下車。
周圍嘈雜議論聲仿佛蚊蟲嗡鳴,聽不太清晰,反倒是夾雜在人語中的貓叫能讓人瞬間捕捉。
某些時候厭惡比喜歡更有力量——比如現在。
郁光很快順着貓叫聲望去,鎖定住那只躲在草叢堆避雨的黑貓。
黑貓大多一個模樣,但郁光下意識的第六感告訴他:這就是邪門的那只。
比起初見時矜貴高傲,甚至抓傷他腳踝的呷昵模樣,黑貓現如今淋了雨濕漉漉,落湯雞似的樣子更讨郁光喜歡。
任人宰割的可憐模樣。
郁光啧了聲,撐起從旅店帶回來的那把黑傘,先抱着書包回寝室妥善收好香水,才又跑下樓。
“幹嘛去?”高磊林跟出來,一把拉住他。
“樓下有只貓咪淋雨了……我想……”郁光腼腆嗫嚅道。
高磊林沉默半秒後松了手,別別扭扭道:“你們就是同情心泛濫得很,嗤,真搞不懂貓貓狗狗有什麽可愛的。”
話雖如此,男人還是放他下樓,口是心非的模樣看得郁光心底發笑。
黑貓機靈得很,似乎已經認得他,看到他重新下樓後,嗖地竄過來蹭了郁光一腳踝的水。
涔涼雨水浸透襪子,濕乎乎地流進鞋子裏。
不太舒服。
郁光對待毛絨動物為數不多的耐心差點被這個舉動消磨殆盡,拎着貓咪後頸皮肉提起來。
黝黑發亮的皮毛被雨水打得透濕,捏在手裏滑溜溜差點提不住,不再是那種皮毛絨絨的手感。
郁光心底的厭惡少了許多,但還是盯着黑貓琥珀色的豎瞳,罵道:
“臭貓,怎麽這麽蠢?”這是說他不懂找個幹燥房檐避雨。
回應他的是一聲勾纏的喵叫,千回百轉,還怪好聽。
郁光手一滑,那黑貓似是察覺到他态度放軟,竟蹬鼻子上臉往他懷裏跳。
毛發上沾染的髒兮兮雨水全部糊到郁光胸口衣服,白襯衫布料洇水透出若隐若現的肉粉色皮膚,與濕漉漉襯衫相貼的灰白紋路……
風吹帶起蒸發的水氣,失溫帶來寒冷。
夾雜其中的還有些微刺痛——
是尖利貓爪刺穿襯衣布料劃傷胸口肌膚後帶來的。
郁光怔愣一瞬,剛想抓貓打一頓,偏生那該死的貓就趁着他愣神之際撲騰跳走,跑遠了。
黑貓又竄回那處郁光發現他的灌木叢中,黑亮的眼睛透過斑駁枝葉直直望着郁光。
待郁光看向他時,利落轉身一溜煙跑沒了影兒。
郁光垂頭瞥了眼,自己胸口單薄布料上印着兩個髒兮兮的梅花爪印,又被雨水暈濕掉,像是白紙之上的水墨畫。
捏着衣領抖了抖,郁光蹙眉盯着黑貓消失的方向瞪眼,心煩得轉頭往宿舍樓走。
果然貓類毛絨動物永遠讨不到他的喜歡,郁光默默想。
-
折騰幾乎整天,郁光累得不行,早早洗漱上了床。
不透光的床簾一拉,整個世界都歸于昏暗。
他翻出枕下的手帕放到鼻尖輕嗅。
木質焚香的氣味早已趨近于無。
郁光本想噴些冥府之路以彌補缺失,但真正到了要拆開包裝的時候,卻又猶豫了。
最後他還是将包裝完整的香水瓶收回了小手提袋裏,珍而重之地挂到床簾側的小鈎上。
腦海裏不斷閃過那位帶梵文面具的男人的身影,空中抓牌抽牌時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還有……那股若有似無的木質香。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無需澆水也會不斷膨脹發芽。
真的是葉斯學長嗎?
可葉斯學長并無耳洞,但三番兩次迷暈他的那個同類卻帶着銀針耳釘。
郁光等不及确認答案,幾乎想現在就跑到葉斯校外租住的樓下蹲守,瞧瞧對方是否新增了耳洞。
腎上腺素飙升帶來的快.感燙沸了渾身血液,但為數不多的理智卻又如極地風雪,一旦襲來便瞬時凍結熱血。
郁光如同一根枝幹內正在經歷生死的将枯之木,直挺挺躺在床上,凝望遮光簾頂。
“咚咚咚——”
有人敲響了407宿舍門,三聲叩門規律而富有節奏感。
郁光愣了下。
“誰啊?”高磊林不耐煩地沖門口喊。
沒有回答,半刻後叩門聲轉為斷斷續續的撓門聲——
尖利細長,像是指甲剮蹭玻璃發出的聲響。
聽得人渾身冒雞皮疙瘩。
郁光撩開遮光簾一角,偷偷望出去。
高磊林正罵罵咧咧地開了門。
門外是一方眼熟至極的燙金白底飛機盒。
而飛機盒旁邊淌着一灘水,水旁的一連串梅花腳印消失在走廊……
高磊林俯身拾起飛機盒上的米白色卡紙,低聲念出了上面潦草的字跡。
“To 郁光,昨夜弄壞了你的襯衫,實在抱歉,盒子裏的補償希望你喜歡。”
作者有話說:
終于碼完啦。抱歉寶貝們久等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