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是為了你”

第28章 28.“是為了你”

郁光在清晨天不亮時就醒了。

今天是周一。

盤腿坐在床鋪半晌,郁光盯着小鈎挂着的香水禮品袋,拜佛似的虔誠。

郁光有預感,這種清晨的祈禱會成為以後每日的保留節目,直至刻入腦海形成習慣。

他本想周日白天就去找葉斯學長,可事到臨頭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學長校外租住的房子在何處。

至此,他才驚覺——

原來他一點也不了解葉斯。即便是偷偷窺視了好幾個月。

葉斯無疑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淡漠疏離、紳士優雅。

可這些都是刻板印象,只是郁光在學校中得以窺見的,片面的、不完整的單一性格——

而非是健全靈魂。

今天必須得去看看葉斯。

郁光存于心底的躁動就快要克制不住。

即使今天自己的課表和葉斯的課表時間重合,也不能阻止他。

清晨總是濕漉漉,灰蒙蒙的,仿佛被潮濕包裹,皮膚都沾染春露。

郁光出門前看了眼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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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雨,10度-14度

這将是最後的春雨了,這場雨一過,氣溫便會陡然燥熱,夏日欲近。

穿堂風過,郁光裹緊大衣,撐傘踏入細雨。

不知怎麽的,臨出門前他還是拿了這把來自旅店的、同類挑起他下巴時所用的那把長柄黑傘。

手柄觸感舒适貼合,傘沿展開寬闊,仿佛隔絕出一方幹燥且獨屬于自己的小天地。

無端端叫他想起那晚迷糊糊蘇醒,又被男人從身後壓下啃咬後頸的場景。

男人與黑色極端适配,黑傘、極夜、影子,都是恰當的形容詞。

想到那個男人,郁光不免想起葉斯學長。

他今日翹掉專業課出來就是為了到葉斯課上看看。

看看葉斯的耳垂……

從前他沒在葉斯的法語專業課時偷溜進去過,這還是第一次。

走進教室門口掃了一圈,坐在位置上等待上課的學生中竟然沒有葉斯學長的身影。

不信邪地再次擡眼環視,葉斯學長最愛坐的位置還是空蕩蕩,人的确沒來。

勉強壓下失落,郁光挑了空位的斜後方的最後一排坐下——這兒的偷看視角絕佳。

臨近上課,他才看見葉斯自門口走進來。

郁光似乎與其對視一瞬,又似乎沒有,愣了下,他很快将視線轉到男人的耳垂處。

白皙光潔,沒有耳洞痕跡。

郁光說不上來此刻心情如何,只是直愣愣盯着男人的耳垂出神。

葉斯學長果然不是那個陰暗角落中生長的跟.蹤他的同類。

每日與他通過短信對話的人、送他第一份儀式感禮物的人、将他壓在身.下親吻後頸的人……

自然也不是葉斯。

失落嗎?慶幸嗎?

任何一種都很難說沒有。

愣神之際,他竟沒發現葉斯學長并未去之前常坐的位置,而是徑直走到最後一排——

他的身邊。

那雙狹長鳳眸微彎,似乎與幾日前面具之下的眉眼重合。

茫然間叫人産生時空錯亂感,郁光眼神稍恍惚,便聽見男人略帶笑意的嗓音。

“郁光同學好久不見,我可以坐你旁邊嗎?”

“啊……好啊……”口唇先于大腦做出反應。

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再難收回。

等郁光回神時結結巴巴想再說些什麽時,葉斯已經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揮手打斷他。

“學弟不是漢語言大二生嗎?怎麽會來上這堂法語課?”

聞言,郁光整理劉海的手微微頓住。

不過瞬息便又反應過來,若無其事重新繼續方才的動作,輕輕将碎發捋順擋住額頭乃至眉眼。

長睫投下的陰影蓋住眼底閃過的思忖,郁光微偏轉腦袋——這個角度能讓葉斯清楚注意到他自己咬得泛白的唇瓣。

郁光沒回答葉斯學長的問題,只是垂着頭反複抿唇。

抿得泛白又松開,血液回流使得唇瓣色澤愈發紅潤透亮。

上課鈴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燙着一頭淺金大波浪卷發的法語老師抱着教材踩點進門。

郁光順勢避開男人的眼神,從書包裏拿出一沓草稿紙擺放好,坐得筆直端正,一副好好學生的模樣。

葉斯見此也沒再追問,高深莫測地勾了勾唇。

餘光裏,葉斯骨節分明的手越過那道無形橫在兩人之間的距離分割線,叩擊他這邊的桌面。

郁光局促得臉頰漲紅,偷瞄了眼葉斯的神情,而後小心翼翼試探:

“學長……是要空白稿紙嗎?”

見葉斯沒有反駁,郁光猶猶豫豫地遞了兩張過去。

郁光發現葉斯專業課也不帶教材,跟他時常偷看的馬原課一樣,從上衣口袋裏抽出那只duke鋼筆随意寫寫畫畫。

那位金色卷發的法語老師也不多說什麽,自顧自講課。

或許是因為葉斯成績太優異吧,專業三年從未缺席第一的名號太響亮,郁光默默想到。

他撐着下巴偷偷窺探對方鋼筆留下的筆墨痕跡。

葉斯似乎在畫速寫,是一張不知是誰的側臉,依稀能看出畫中人的眼睛形狀很漂亮。

郁光猜測是時常呆在葉斯身邊那個美院女生——叫姜曦月的那個。

左胸口陡然滞悶,下起了雨。

河水開始暴漲,沖毀村莊引發山洪,淹沒了心髒裏的一切。但原本幹涸河床裏枯死的雜草複活了,妖精似的群魔亂舞,發起瘋。

郁光不懂為什麽每次偷看葉斯學長的時候都會多出來另一個人的身影。

好不容易這次只有他們兩人,卻又在筆尖流出的墨汁裏看到了破碎的姜曦月的影子。

嫉妒會讓正常人發瘋的,再說,他本來就不是正常人。

他理應做出些比發瘋更瘋狂的事情來。

但他只是用最平穩的聲線,突然冒出句:

“是為了你。”

——郁光在回答葉斯最初問他卻沒得到答案的問題。

葉斯輕飄飄的眼神落下來,由如實質。

但郁光看不懂,看不懂對方是否明白他的意思。

男人看不見的角度,郁光攥緊衣角的手用力到泛白,極其沉緩的呼氣讓血液中二氧化碳濃度爬升到使人眩暈的程度。

他想,嫉妒真的會使人盲目、勇敢又愚蠢。

等到理智回籠,恐懼代替了沖動,蠶食心房裏活生生的血肉。

他害怕打開薛定谔放貓的箱子,害怕神明降下罪罰,更害怕神明不再是神明,教.徒丢失信仰……

無論如何,郁光匆忙尋了個由頭,“是為了您、您上次書法課特意糾正我寫的不好的走之底……”

說話時聲線都緊張得顫抖,細密似針紮的刺痛感自心髒傳來,仿佛靈魂深處有人正對他破口大罵:你這個該死的懦夫!

郁光怔愣着點頭,竟覺得那人罵得極好,又默默嘀咕反駁:

向恐懼本身妥協,是寫實的中庸,它避免了事情發展到終極毀滅的境地。

無疑也算是種偉大成就。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不敢表白、瘋狂找補的小魚: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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