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血型

第30章 30.血型

下課鈴響,金卷發老師并未拖堂,學生們陸續收拾背包離開。

郁光并不着急,慢吞吞地将那張畫了自己肖像的稿紙珍而重之夾進書頁裏。

他想起上次葉斯也送了他一張速寫畫,是桃花。正好可以放到一起。

“很喜歡?”郁光耳邊響起葉斯的問話。

稍微愣了下,他抿着唇點頭,輕聲道:“喜歡的。”

沉默一瞬,少年似是在猶豫,好半晌才繼續說:“其實從小到大……我很少收到禮物的……所以、所以能收到學長的畫,我真的很開心!”

話語間,少年激動卻又克制似的微微擡了頭,碎發撇去一邊露出亮晶晶的眼睛。

很像鄰家的乖巧小弟弟。

葉斯眼尾彎了彎,伸手揉他頭頂的毛茸茸發絲,鼻翼翕動。

“吃了什麽糖果嗎?似乎聞到草莓糖果的味道了。”

“呃……”郁光愣了愣,驟然想起課間在躲在廁所嚼煙之後為了蓋味咬破的草莓爆珠。

但他不想讓葉斯學長發現他抽煙或是其他不好的一面,只得點頭應下:“嗯,上次學長喂的糖果很甜,我就買了種相似的。”

“喜歡吃啊?”

葉斯問完,也沒等他回答,手一翻,掌心裏竟放着一顆草莓硬糖。

“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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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這兒還有別人嗎?”

郁光擡頭一看,教室居然已經空了,唯獨餘下他們。

不知道是誰走時關了燈,他竟也沒留意到。窗外并不算明亮的日光讓整個教室看上去都很昏暗,像風雨欲來的傍晚。

可這明明是早晨,一天中最漂亮的時光。

葉斯又不知從哪兒拿出來一杯飲料,推到他面前的桌上。

包裝是那種奶茶店樣式的厚紙杯,頂口塑封,但杯身卻沒有任何logo标志。

“趁熱喝。”男人淡淡道。

大腦出現短暫空白,郁光都沒來得及思考葉斯從哪兒弄的飲料能在兩節課後還保持溫熱,也沒考慮這樣來路不明的飲料有何危害,接過來就着吸管抿了一口。

厚重的紅糖甜味,可幾口之後又有些鐵鏽似的讓舌根發苦的奇怪味道。

“這是什麽飲料啊?”不太合他口味,郁光小幅度蹙了蹙眉,但垂着頭沒叫葉斯看見。

“紅糖水。”

“感覺味道有點奇怪……”郁光小聲道。

葉斯沒接這個話茬,只是眉眼下壓顯得有些嚴肅。

“喝完。”男人說。

“哦……”

男人偶爾嚴肅的時候很唬人,本就淡漠的眉眼看上去愈發鋒利,郁光怯怯垂落眼睫,安靜吮.吸着紅糖水。

那種奇怪的鐵鏽味不是郁光的錯覺。

随着吞咽的幾大口紅糖水,腥甜生鏽的詭異味道愈發濃郁。

溫熱的水順着喉嚨暖到四肢百骸,特別是胃部,無端端積郁了股燥熱。

可他對葉斯學長的确存在種盲目的、無條件的服從性。

咕嘟咕嘟幾口喝完了這杯略顯奇怪的紅糖水,郁光抿了抿濕潤的唇瓣擡起腦袋。

“喝完了。”聲音軟乎乎的。

葉斯朝他點頭,“走吧。”

“啊……?”郁光愣了下,不太明白葉斯的意思。

“下節不是書法課?一起過去。”

郁光這才想起葉斯已經是書法課的學長導師,他們是要去同一間教室的。

忙不疊點頭,害怕耽擱時間似的,他快速背好書包,畏手畏腳跟在了葉斯身後。

男人回頭觑了他一眼,視線停頓幾秒,但也沒說什麽,提步往另一棟教學樓走。

他們一前一後走在長廊,濕漉漉的風撩起葉斯的衣角又翻飛他的碎發。

他聞到被包裹在肉眼不見的水霧中的雪松焚香。

可他實在不想去上書法課,更不想見到那個滿臉褶子的老頭。

應該是上次葉斯掐着他下巴玩弄時被陳鐘國注意到,像是殘破鑰匙找到同樣損壞的鎖扣,扣合之間開啓一扇生鏽閘門……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走到書法教室門口,同學已經到了很多,各自鋪開宣紙準備筆墨。

陳鐘國破天荒來得很早,正躬身在葉斯身邊賠笑,褶子臉皺成一團,像擦過桌子的草紙,也像谄媚乞食的狗。

郁光躲到旁邊,掐着嗓子爆發出一陣幹嘔,又捋出更多碎發擋到眼前,才推門進去。

葉斯正在看他,好在陳鐘國已經走回講臺,而非是在葉斯身邊杵着。

“過來。”男人盯着他的眼睛道。

話語剛落,郁光便察覺到好幾束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其中有一道格外粘稠。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眼神。

郁光渾身僵硬半秒,機械地朝葉斯身邊走去。

陳鐘國對葉斯是畏懼恭敬的,在他來到葉斯身邊後那種如蛆附骨的粘稠感漸乎消失。

腦海中閃過某種念頭,郁光垂着腦袋又往葉斯那邊挪了挪,像寒天裏湊近取暖的小動物。

這個辦法果然奏效,書法課後陳鐘國沒再叫他單獨留下來。

教室後門不知什麽時候鎖住,他們需要從最後一排繞到前門出去,

郁光沉默地跟在葉斯身後,随大流走着,卻在經過陳鐘國身邊時感到手背被人為不可查地摸了下。

渾身觸電般一抖,他加快腳步悶頭往前走,卻忙不疊撞上前方葉斯的後背。

懵住好一會兒,郁光才捂着腦袋道歉。

“葉、葉斯學長……抱歉、我……”

垂頭的他并未來得及打量葉斯,便被男人攬住肩膀拉倒身前了。

郁光自然也沒瞧見葉斯倏然陰沉下去的臉色和回頭盯住陳鐘國的狠戾眼神。

小家夥這回是真的膽怯,并非僞裝。

葉斯通曉世人,自然不會看不出着些微變化。似乎有什麽事情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了,卻沒叫他及時發現……

少年的身體在發起抖,淋浴小獸似的。

葉斯再度回頭壓低眉眼,一寸寸掃過陳鐘國。

耳邊傳來幾聲學生的驚叫和吸鼻子的聲音。

陳鐘國被吓尿了。

葉斯攬着郁光走出教室,走出那扇生鏽的門。

在混亂的光線交疊中聽見些模糊低聲的議論——

“這什麽味兒啊?”

“好臭、像廁所的尿sao味吧?”

“我靠……你們看陳老師的褲子!這……”

順着陳鐘國的褲腿,在地板磚積了一灘水漬。

好歹是扣着學生學分的老師,議論聲漸乎微弱下去,學生們不約而同加快了出教室的腳步。

陰沉一早上的天,此刻竟開始放晴,懸日在雲層疊起的縫隙中露出眼睛審視。

郁光擡頭對上夾縫中的眼睛,被其中日芒刺痛,匆忙避開。

“葉斯學長……我想去洗個手。”他嗫嚅道,得了應允後才往走廊盡頭的洗手間跑。

學校洗手間是整面的大鏡子,其上印着銀色楷體‘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

郁光盯着三行字看半天,最後從喉嚨裏擠出聲嗤笑。

鏡子裏的郁光神色冷淡,甚至說陰翳,桃花眼壓低眯起,比刀片更銳利,與方才在葉斯面前的模樣大相徑庭。

他碰開水龍頭開關,手背放到嘩啦啦傾瀉而出的冷水底下沖洗。

流水帶不走那種粘稠的觸碰感,搓洗數遍,直到手背泛紅,寒意從指尖侵染到手臂,郁光才猛地關掉水龍頭。

他甩幹手上粘黏的水分,緩步走出去。

一擡頭,葉斯竟然沒走。

男人斜靠在走廊的欄杆上抽煙,薄唇翕然吐出袅袅煙霧,模糊了臉孔,朦胧間有種迷幻的陌生感。

郁光一時間愣在原地。

他沒想到葉斯會等他,更不知道原來葉斯學長也要抽煙。

葉斯很快注意到呆呆站在長廊邊的他,随即熄滅了燃到一半的煙。

郁光目光看着猩紅亮光熄滅,視線剛要挪走卻想起什麽的猛地摸了摸褲子口袋。

空空如也。

而葉斯指尖夾住的細長煙條……似乎正是他新換的草莓爆珠煙。

心髒被無形的手猛地捏緊了,郁光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他害怕葉斯發現他純良面具下腐爛的靈魂,怕葉斯對他産生厭惡。

如果真的被葉斯讨厭的話,心裏會一直下雨吧。

他與葉斯此刻隔着不過十步,郁光卻不敢再往前踏進絲毫了。

緊張地滾了滾喉結,郁光局促杵在原地,額頭都逐漸冒出冷汗。

葉斯指尖彈動,半截煙飛進不遠處的敞口垃圾桶。

“愣着不過來?”

“啊……來了。”

郁光硬着頭皮跑過去。

可葉斯并未提起那支草莓煙,而是像剛才那樣攬住他的肩膀,推着往樓梯口走。

方才在教室裏時他被手背上的撫摸感惡心得說不出話來,也沒心思思忖更多。

但此刻,葉斯按在他肩膀的手的力道格外明晰起來。

明明對方只是紳士地虛虛搭着,郁光卻憑空生出股被對方用力抱緊的錯亂感。

他今日穿的略厚的風衣,葉斯的體溫并不能透過衣料傳遞而來。郁光不禁有些懊惱,心底暗暗罵了自己幾句。

驀地,虛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突然收緊。

郁光沒防備,趔趄半步後整個人被葉斯撈進懷裏,有力的手臂如同重鐵澆築的鎖鏈。

有人與他們擦肩而過。

郁光被攬着很難偏頭去看,但風撩起對方身上的腥臊之氣鑽入鼻尖,忍不住聳聳鼻尖。

是陳鐘國。

想到對方如此狼狽的模樣,郁光眼神閃動,終究是沒忍住推了推按在自己肩上的涔涼的手。

葉斯垂眸看他,力道稍松,郁光趁此偏轉腦袋,看到了陳鐘國狼狽的背影。

對方明顯已經收拾過,手裏提着深一塊淺一塊的褲子,似乎剛從另一件洗手間整理完後走出來。

老男人的自尊無外乎幾個點,在學生面前尿褲子,無疑是最落臉面的。

雖然郁光不知道陳鐘國這樣死要面子的老頭到底為什麽會讓自己在大庭廣衆之下出醜,但這并不妨礙他幸災樂禍。

暗暗升起的快意如海嘯席卷般迅速籠蓋了整片心髒。

他不得不捏緊掌心,以尖銳的刺痛來平複躁動和急喘。

在愈發劇烈的左心室跳動聲中,驀地閃過一個念頭——

葉斯學長為什麽突然攬他出教室呢?為什麽一直在走廊等他出來?

咕嘟——

緊張的吞咽聲撞擊着郁光耳膜,某種微乎及微的可能性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仿佛被巨浪淹沒,海水沒過頭頂的窒息感和鹹澀融在一起,産生了些致幻的迷亂。

頭頂突然被揉了揉,葉斯涔涼的手掌托住他的側臉将腦袋重新轉了回來。陳鐘國的背影從視野中消失。

而後,男人突然問出個毫不相幹的問題——

“你知道自己什麽血型嗎?”

作者有話說:

無所謂,學長會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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