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左昀,你為什麽跟一個高中生玩啊,他真的很無趣,哪方面都不咋地,出來帶着他連句笑話都不會說,整個人就看起來傻傻的,你跟他做朋友我真就納了悶了,是因為有個小跟班兒跟爽麽?”李振北串子撸得嘴角泛油:“得虧他今天不在,不然他坐在那邊插不上嘴我都替他尴尬,我跟你說他這個人性格對有問題,他不是說之前上學就是因為不合群給人排擠欺負麽,我現在算是理解了,我要是他班級的都忍不住排擠他。”
“跟你媽的班,別那麽說他,人挺好的,不偷不搶人是個正經孩子,他其實蠻可憐的,好像一直沒什麽朋友,學習吧,也比較吃力,這麽多年的知識都學的無影無蹤的,”左昀把自己說笑了,“啥啥都沒有,我們還不幫幫孩子,伸出關愛青少年心理健康的雙手,又不讓你掏錢也不需要你免費給他輔導課題,就一起玩玩怎麽了,對我有啥影響還是對社會産生啥危害了?”
“哦,你他媽用愛感化人間啊,左昀,你可別愛心泛濫給自己找麻煩啊,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那天看見他親你喝過的汽水瓶子。”
左昀無所謂的吃菜:“李振北,你哪次喝多了不是拿我的酒對瓶吹?你散德行的時候,啥沒吹過,要不是我跑得快你都要跪下來給我吹了,朋友之間用用對方的杯子怎麽了,就你事兒多,再說看沒看清都存疑,你那眼睛兩百度你還整天喝高度酒呢,你在這麽喝下去,以後怎麽繼承你爸呲電焊的事業?你只能去盲人按摩院上班了。”
“去你媽,你嘴太損了,我好心告訴你身邊有變态你還嘲笑我,能不能別再提我爸呲電焊的事了他早不幹了,人我爸現在坐辦公了,”李振北氣的直灌酒:“我絕對沒看錯,你愛信不信吧,回頭你被人操了皮炎千萬別來找我哭。”
左昀馬上捂住身邊女朋友的耳朵:“媽呀他太髒了,聽了不宜與身心健康。”
女生忍着怒氣,拂開他的手,她沒半點好氣:“早我就想說喬夢真對你目的不純,哪個正常人男的會給自己朋友隔三差五送禮物,雖然都是小禮物吧,但是你認識李振北這麽多年,他不僅沒在你身上貼一毛錢反而欠你好幾千,這才是正常男人,”
李振北橫插一句:“芸芸你幹啥呢,鄭重聲明一下我早就還了啊,哎,你咋這事都知道呢?左昀你小子咋啥都到處說呢?”
“李振北你別插嘴,”女生越說越氣,簡直要拍案而起:“可喬夢真呢,整日接送比你爹媽幼兒園接你都勤,你一伸手他水遞的比我都快,你打球摔倒了,他第一個沖上去給你擦手,一個男的口袋裏随身帶濕巾真的娘,這種小事多了去了,我忍很久,最惡心有一次我在你家抓到他聞你床單,我都惡心的不知道怎麽跟你說,正好今天一起攤牌,左昀我告訴你,你要是再不跟他劃清界限,咱倆離玩完也不遠了,我真是心裏膈應。”
左昀見群起效尤,也煩了:“奇怪,怎麽突然就必須跟喬夢真劃清界限了,我倆認識這麽長時間了我也沒見他幹什麽出格事,挺正常的,你們別誇大其詞冤枉人啊,再說他是不是變态或者如你所說有其他心思,那也是我跟他的事,我自己有判斷,最煩別人憑感覺就教我幹這幹那。”
李振北張了大嘴,眼睜睜見女生收拾好東西擡腿走人,待人沒影兒了,才把嘴合上:“左昀,我一直很納悶,你這種狗脾氣憑什麽總能泡到漂亮妞,所以只是因為長得帥麽?我要是有腿這麽長的女朋友,我天天捧在手心裏,她說一我都不說二,別說喬夢真了,讓我跟你劃清界限我都行,你居然為了喬夢真把她怼走,你就那麽喜歡喬夢真麽?”
左昀即可反駁:“我可沒喜歡他。”
“我不是指戀愛那種喜歡。”
“我知道。”
“所以這是為什麽啊?你到底欣賞他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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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昀想了想:“還真沒有,硬說的話,我唯一欣賞喬夢真的點,不是他對我多好多聽話,而是他跟喬青遙一同姓喬。”
左昀并未誇大,也沒說謊,他清楚朋友是志同道合,不是同情施舍,那不叫友誼,那叫做慈善,他也不是慈善家,喬夢真對他而言如風一樣來去自由,可有可無,他來他願意帶着他,他不來,他也落得輕松。
只是經人提醒,他開始留意自己先前沒注意到的部分,才發現喬夢真已經長大了,再也不是自己剛見面的毛頭弱芽,現在他竹節一樣茁壯抽條,甚至比自己還高,至于對自己的特別關注,以前不覺得,現在發現确實是有。
陪了女朋友又損了好友,發現自己之前确實心大眼瞎。
追随的腳,體貼的手,寵溺的話,還有無處不在的眼,給熱切降溫只能冷漠,左昀有意冷着他,電話不接,微信不理,甚至怕他‘巧遇’自己,家都不怎麽回。
結果換來的是喬夢真變本加厲的接近。
“昀哥,很久沒見你了,你在忙什麽?”
“你在學校麽?我剛好在校門口。”
“我在你家門口的711,今天你最愛的鲷魚燒冰淇淋有貨了。”
“李振北說你最近忙着搞實習的事,他也很久沒見你,你還好吧?”
“我爸從龍井村出差回來一些手工炒茶,正宗當地的不好買到,我也給你送點,你在家還是學校?”
“我馬上要高考暫時先不玩游戲,我把我的PSP和游戲卡給你?”
“昀哥,我明天高考,祝福我吧。”
……
最讓左昀受不了的,喬夢真去讀傳媒學院,還選了音樂類專科,并且入手了一把二手吉他,反複學喬青遙的曲,并錄了視頻展示給他。
左昀有些惱怒的問他:“你又不喜歡他,你學他的曲幹嘛?”
對話框顯示正在輸入,喬夢真答非所問:“昀哥,我們見一面吧,我不知道你對我有什麽意見,當面說清楚比較好,一會你家門口見行不?”
左昀立刻答應,如同斬亂麻的快刀出鞘,即刻套上衣服出門應約,結果發現喬夢真就站在他家門口。
彼此都在意料之中,跟蹤狂和急性子。
兩人相顧無言。
游移不定的除了天上的雲朵,還有喬夢真怯懦的眼睛。
“昀哥,你為什麽躲着我?”
“我躲着你你心裏沒點數麽?你為什麽舔我杯子聞我床單?明明不賺錢還送我那麽貴的絕版專輯,整日噓寒問暖還他媽的故意各種地方巧遇我,你,”
左昀原計劃心平氣和的解決,見了面也試圖忍,但忍不住,到底還是火山噴發一樣失智暴走:“你是不是同性戀?你是跟誰都這麽變态還是喜歡我?”
喬夢真被問的大腦短路,他願意只是想見左昀,他想他想的發瘋,好不容易把人激将出來,現下卻被逼入窮途,不說都不行了。
他閉上眼,心一橫:“是……我喜歡你。”
左昀生理不适,話都反着酸:“對不起,我接受不了,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喬夢真手腳發抖,艱難站穩:“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所以不敢奢求,只想跟你做朋友,看着你好好的……”
左昀轉身就走,留下一句話:“做不了朋友,你就沒打算跟我只做朋友,以後別讓我見到你。”
決絕又潇灑,可他潇灑還不到五分鐘,便再次收到了喬夢真的訊息。
自此之後,喬夢真整日給他道歉、解釋,發誓,拉黑了就換其他的手機號,他全家的,室友的,無奈人脈匮乏,很快喬夢真便無號可用,又囊中羞澀,買號也不是個長久的辦法,只剩下一條路,從信息轉戰現實,他再度鬼影一樣出現在左昀身畔。
再見面左昀并不客氣,他臉上沒有惱怒,而是帶着笑意。
街的另一頭似乎沒有人,仔細再看,不遠處的販賣機側面,一截格子襯衫正無處藏身。
左昀大大方方的迎上去,順便摘掉腕表遞給旁邊的朋友,而後他伸手揪出躲在販賣機後的人:“喬夢真,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立刻在我面前消失,以後都不要出現,如果三個數之內你還不走,那就別怪我了。”
左昀身後三三兩兩的青年開始起哄。
“左昀,別跟他廢話,直接辦了他,”
“媽的小變态。”
“傻逼,真惡心,虧的左昀還跟他做那麽長時間的朋友,我其實一直都覺得他身上有一股味兒,礙于左昀我才忍着跟他一桌吃飯。”
“是啊,髒了吧唧的,還癞蛤蟆想吃天鵝肉,哪來的勇氣?”
“對啊,他連左昀前女友的腳趾甲都比不上,你看他那慫樣子,好像落水狗啊哈哈哈。”
……
左昀揪緊喬夢真的衣領,看對方眼眶一點點的紅,左昀沒有動手,也沒松手,他怒目而視,心有不忍,同對方一起陷入沉默和膠着。
喬夢真眼眶蓄淚,他在等左昀回心轉意:“昀哥對不起,你覺得哪裏不好我都可以改,我沒有舔你杯子聞你床單那麽惡心,我當時可能是拿錯了水以為是自己的,聞床單也是你放在床頭我想替你收起來,但不知道是幹淨還是髒的就順便聞聞有沒有洗衣粉味,我不是變态,如果你覺得我喜歡你這件事很惡心,我可以離你遠遠的,你不想見我也可以,但是能不能不要斷了聯系,對不起,是我錯了,我……”
李振北一腳把他踹倒:“去你媽的吧,他不動手你別以為就是念舊情,你當我們都是死的麽?”
這話如火星濺油,瞬間點紅人眼,一幫男青年蜂擁而上,暴躁毆罵,血液和塵土都在沸騰。
喬夢真自抱着頭,自灰泥和踢打裏倔強不語、不逃,拳腳如雨而下,汽水都澆在他臉上。
他很難睜開眼,但依舊努力的看,看人群縫隙中左昀立在逆光裏,俊臉模糊,闌珊如燈火。
他也不敢閉眼,因為閉眼就想起久違的噩夢,放學後學校的公廁裏,同學們笑他是傻大個,呆頭鵝,以格尺抽他的耳光,用圓珠筆戳他的眼皮,跟這次不太一樣,
但是痛是一樣的,甚至這次更痛。
喬夢真躺在地上,直至頭頂人頭散去,剩腥日白光。
他口鼻滲血,眼臉腫脹,依舊沒有起來的意思,只盯着一處動也不動,原來販賣機背後的牆面還有一張泛黃海報,由于不能對外展示,店員撕都懶得撕,不仔細辨認的話,還當是張糊牆紙。
海報上是喬青遙某年的飲料廣告,巨星落幕,結局不過如此。
喬夢真眼都不眨的望着那個人,那個人也眼都不眨的看着自己,在一個被人遺忘的角落裏斑駁了少見的微笑,喬青遙勾着嘴角,如神在雲霄。
路過的人被‘橫屍’街頭的喬夢真吓到了,上前兩步發現人睜着眼,便駐足低語指指點點,最後加快腳步直至消失不見。
正午至陽之時,人在曝曬中抽泣。
喬夢真視線渾濁,眼淚洶湧,想着自己如果是喬青遙就好了,哪怕當一天也好,即刻死掉都行,總好過這樣生無價值,從無絢爛,只有平淡走向更平淡,平淡又窩囊的喬夢真,從小到大,夢想無一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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