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喬柳給喬夢真揭掉喬青遙臉上的OK繃,棉簽沾了碘伏,正欲塗,卻不知道該塗哪裏:“你不是說你刮臉了麽?傷口呢?你是讓風刮了一下臉麽,你這別說傷口了連個褶子都沒有。”

将棉簽丢進垃圾桶,她撅着一張小圓嘴:“行吧,反正你現在這張臉可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破相是免費挨刀整容換個醜法,現在貼個ok繃都有點迷人戰損的意思……誰說的減肥就是整容刀,真是一點沒錯,你下次打球帶帶姐,我扛不住餓,但是運動勉強能接受。”

“不過話說回來,你這鼻子變化有點大,我一直以為咱家祖傳塌鼻子,你怎麽還有點越瘦越高的意思了,難道原本就是豬油埋寶刀?都說你像媽媽我一直不覺得,這麽一看你瘦了的确是越來越像,而我就比較慘,女兒長得像爸。”

喬青遙不理她,開始收拾行李,文豔當他将痊愈準備返校,高興又擔憂,但能做的也只是提前炒好辣椒醬,鹵了牛肉,分切成塊拿到公司塑封,各樣食材補藥裝了半提包,喬青遙壓根就不打算返校。

這段時日,文豔對他很殷勤。

文豔的情書他看過了,哄她拿陳年舊物出來并不難,時隔多年,文豔把每一封書信都妥帖保存,用手帕包好了放在裝香包的鐵盒裏,以至于拿出來信紙上還帶着女人香。

但并非喬青遙當年所用的藍格信箋,而是随手撕下的稿紙,邊緣參差不齊,印了油滴,字跡潦草,但內容跟喬青遙寫的一摸一樣,只不過換了個人抄下來,落款成了喬松林。

喬柳一邊贊美一邊偵探:“寫的真美,是我我也嫁,不過我爸會寫情詩?抄的吧,我真不信一個開車的這麽有文采。”

乳液瓶子在手上倒不出一滴,文豔以手指頭費力挖出一點,在臉上塗抹揉搓,嘴上還替男人解釋:“我後來有問過,你爸說當時連編帶學還找了朋友幫忙,反正絞盡腦汁這輩子只寫這一次。”

喬柳不再較真,只是不能認同的聳聳肩:“好啦,不管怎樣,我爸愛您就好啦。”

喬青遙開口:“那你跟他結婚開心嗎?”

喬柳搶在文豔講話前頭:“看我名字就知道喽,喬柳,喬劉,我真是方方面面都是他倆愛的結晶。”

文豔輕拍喬柳的頭,嘴角含笑:“開心啊,雖然他沒什麽本事,只會開車,也沒賺到過大錢,愛喝酒脾氣臭,但是對我沒得說,嫁一個哪怕只有一顆雞蛋都會全留給我吃的男人還有什麽可抱怨的呢?我看他的眼神就知道,所以辛苦一點沒關系,我很知足。”

喬青遙把情書還給她:“你開心就好。”

這之後喬青遙再沒跟喬松林說過話,不過他跟家裏誰也不廢話,因此這種冷待倒也不太明顯,只是文豔感的到‘父子’罅隙,一直積極調解,她對他所有的好都要借喬松林的名號,肉是喬松林給買的,關懷全是喬松林讓的,還敦促喬松林在出差之前,給喬青遙買了最新的蘋果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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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青遙也不會裝卡使用,就一直扔在床頭,塑封完好。

喬柳為此跟文豔沒少抱怨,還專門當着文豔的面清理手機內存:“你看他都不稀罕,不用也無所謂,為啥不買給需要的人?我的手機型號也很舊了,我又要拍照又要剪視頻手機卡的天天清理內存,反正他也不怎麽用手機也沒朋友,只是接個電話而已,不如我用新的讓他用我的。”

文豔只得往後推:“等你過生日的,再堅持堅持……”

“從來都是堅持堅持,湊合湊合,怎麽不讓他湊合,”喬柳抹着眼淚回屋,賭了半天氣,原想絕食抗議,但還沒超過半小時,又控制不住撕開零食。

這會她無劇可刷,無聊的靠在門檻上看喬青遙收東西。

越看越心驚。

喬夢真從前為了能多裝東西,從來都是內衣同牛仔褲卷在一起,襪子辣醬溜邊填補空隙,可眼下他顯然換了個整理方式,甚至連箱子都換了,所有的物品分門別類,擺放循規,最可怕每件衣服都裝在原包裝袋裏,除了沒有商标幾乎同新衣無異,排除軍訓教練的豆腐塊,她就沒見過這麽可怕的東西。

這個人要是以後有出息做老板,他的員工和助理應該很難做。

“喂,你到底是誰?”

喬柳等了片刻,習慣性的等不到回應。

于是她蹲下來,手在睡裙上擦了兩把:“你這哪裏來的衣服,假的吧,你小子現在開始虛榮了嘛,”她在衣料上撫摸,挨個翻牌子:“可這仿的也太好了,質量感覺比真的還好,袋子都這麽高級,但怎麽可能是真的,聖羅蘭,阿瑪尼,還有這倆Dior跟Celine……誰買得起啊,真不理解買大牌的消費觀,一件衣服的錢我能變出一屋子東西,但是你搞這些合适麽你,誰會覺得咱家人會穿真大牌啊,”

喬柳忍不住擡手扯了扯喬青遙的衣領,順手戳他脖側:“你現在好像個有錢人家的少爺,”

“這麽好的衣服都是誰送你的?”

“他真有品,”

“是你認識的那個有錢的昀昀小寶貝麽?”

“你倆和好啦?”

喬青遙突然擡眼,但不講話,近距離看他的眼睛使得喬柳周身一滞,然而他只是打開她的手,“別碰我。”

喬柳緩過神,猛的起身:“媽的你沒良心,忘了剛才誰試圖給你上藥了?你這個狗東西。”

門鈴大作挽救了尴尬氣氛,兩個人同時回頭遙望門口,一蹲一站。

喬柳連忙上前一探究竟,嘴裏嘟囔:“誰啊?快遞麽?我沒點外賣啊……”

她先是趴在貓眼看了一下,而後連忙捂着胸口往屋內竄,途中還沒忘踢喬夢真一腳,但是腳伸出去了,沒敢踢,她大吼着消失在房間:“喬夢真,快去開門,門口有帥哥,我穿太少了加個衣服再出來。”

喬青遙紋絲未動,繼續收東西,然而外面的人并不打算走,也不肯就此罷休,門鈴持續不斷,響聲和裏屋的催促尖叫吵得喬青遙頭痛,他只得起身打開門,沒好臉色的望着面前人。

的确是帥哥,站在小院兒的逆光中,隐約可辨其雙目秀長,白如豆腐,陽光下發出好吃的香氣。

帥哥在喬青遙這也沒好待遇,他忍着烈陽刺目,冷冷地:“找誰?”

左昀向來不是吃素的,見對方眼底怒意翻騰,他也眼睛一瞪:“找你!”

喬青遙一副‘你是誰’的模樣,但他未說出口。

左昀氣焰再高,可身高不夠,也只能仰視,他從沒見過喬夢真穿這樣幹淨的白衫,還能窄窄的收進褲子裏,腰間平坦整潔,衣服上再無髒手印和小肚腩。

欣賞之餘,來時目的便給擱置。

喬柳的出現打破沉默,她神奇的僅用5分鐘脫胎換骨,短裙球鞋,竟然還束起頭發,她一改平日邋遢,千嬌百媚的站在門口,講話的聲音都輕柔了:“同學,好久不見你啦~”

喬青遙當二人認識,便轉身而退,人都走出兩步,卻給一只手拉了衣服。

襯衫被扽出一角,隐約裏頭緊實精健的肉,喬青遙順着自己被扯皺的衣服,望向手的主人。

喬柳貼心提醒左昀:“額……你最好不要碰他,他最近患上了肢體接觸應激反應症,小心他抽你。”

左昀不很在意,他扯着喬青遙的衣服:“你出來,我有話想跟你單獨聊聊。”

喬青遙不動,喬柳只好失落的給兩人騰地兒,走回房間關上門,雖然喬青遙沒跟着出去,确是給了兩人獨處機會。

左昀松開手,不知從何開口,口眼便有時間溜號,落在走廊敞開的紙箱,左昀眼仁都撐開:“你竟然把他都周邊就這麽扔在這!?”

喬青遙沒看他,喬夢真家住一樓,餘地修成小院兒,文豔是個懂生活的人,挨着欄杆種了青藤牽牛,彎彎繞繞綠蔭纏鋼鐵,現下雖然枯萎了,也不妨礙它們交融成牆,遮蔽了牆這邊膠着的主人和來賓,也讓牆那頭的男人未有設防,喬松林将車停靠路邊狹窄的停車位,夾着電話從車裏鑽出來,給自己點了一根煙,青煙彌散,他不打算回家,只原地踱步,低聲講話。

煙霧和惱怒都若隐若現。

這邊左昀講完話,不受控的沖進門,蹲在紙箱前,痛惜在眼底翻滾,他無聲的擦掉專輯上的灰塵和髒污,而喬青遙則望向外面,這二人可謂動靜相宜,互不幹擾。

擦了一會左昀想起來自己為什麽來找喬青遙,又起身扭臉,“喬夢真,我來跟你道歉,不過也不是來跟你和好,我覺得我要不要跟你做朋友和我朋友打了你是兩碼事,這幾個月我想了一下,不管對錯我們都不應該對你動手,上次是我不對,對不……嗚”

他氣勢洶洶,奮勇上前,口若懸河,卻給一只手封住了嘴。

左昀的嘴唇濕暖,喬青遙的手很冰。

氣息和情緒都融在指縫裏。

喬青遙實在是聽不清喬松林的低語,只好擡手讓左昀閉嘴,甚至頭也不回,定身不動,喬松林在他的視線裏長籲短嘆,郁郁寡歡。

聲音時遠時近,含混不清。

……

“我記着呢,從來沒忘,說好的分三次還,前兩次我哪次拖着你了,這不實在特殊情況。”

“你他媽的,你不是不知道我兒子車禍差點死了,醫院住了好幾個月,這不全是花錢的地方,我還沒讓你幫忙出錢呢,你還要在這節骨眼上搞一出是要幹嘛地啊,這行是誰帶你入的你忘了?不是我你會有今天的車隊?”

“哎呀,我知道了,最多一周,一定給你。”

“我在家門口,不說了,等一下,我就最後一個要求,張偉,你以後能不能不要再打飛盤的時候給我打電話?你不嫌震我都嫌震,操!”

喬松林挂掉電話,垂頭喪氣,将煙蒂在地上踩熄。

喬青遙退一步關上門,這才發現自己還捂着人家的嘴,便把手拿下來,露出下頭漲紅的臉蛋兒,似掌下紅果。

左昀臉紅了,平常跟哥們一起撒尿洗澡也覺得無所謂,曾經喬夢真在他面前脫光了都不曾有一絲漣漪,可此刻他莫名的覺得別扭,甚至于又驚又羞,因為喬夢真突然變得好幹淨好香,像左昀平日裏會好感的那些女孩一樣,一個大男人身上居然有香味,真不要臉。

漆黑走廊裏,喬青遙依舊看不清對方的模樣,只是依稀平靜的同對方對望,順便有些嫌棄的在對方的衣服上擦了兩把手。

喬柳窩在電腦前看歌詞,音樂流淌,鉛字上浮,播放器裏的喬青遙在唱:

國王拔出配劍

國王摘下蒼蘭

硝煙裏裏愛情嬌豔

日光月亮

頭骨心髒

我重新愛你的地方

……

門外喬松林已經進院,喬青遙看着箱子裏被整理的周邊,突然想起快遞主人的名字。

他明白過來:“左昀?”

走廊無窗無燈,左昀的臉在晦暗裏,依舊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随着喬松林推開的門,湧入的光似一只手,拉開重重帷幕,掀開美人的蓋頭。

四目相觸,有人先輸,左昀垂眼看虛空,卧蠶上小小一顆痣:“你有本事一直別搭理我啊,這又忽然喊我幹嘛?”

搖蕩不息的是往昔記憶,撲閃躲避是你的眼睛。

喬青遙呼吸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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