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炖了入藥盛月蕭
炖了入藥盛月蕭
方越吟明知他有鬼,但還是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盛月蕭的神識對他有纾解之用,仿佛一股暖流注入到腦海裏,能無意識地緩解那陣劇痛。
方越吟只以為是盛月蕭身上淺淡的氣味讓他覺得好受了些,所以潛意識裏,倒也不排斥盛月蕭靠近。
不過私心歸私心。
按照理智來講,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方越吟還不至于失了智,他想,盛月蕭分明就是在明目張膽地引誘他!
每次來見他之前都特地熏香,香味是他以前從未聞過的,也許是神界特有的……專門迷惑人的也說不定。
方越吟因此更加不待見他,面露幾分輕鄙。
盛月蕭起了身,相當主動:“本座不碰你,用帕子墊着總可以吧?”
盛月蕭狀似善解人意,走到近前,絕不放過任何吃豆腐的機會,不由分說地用絹帕分別墊在方越吟兩側的太陽穴上,輕輕按壓。
盛月蕭并不精通按摩,更不了解穴位。
他甚至能忍受方越吟的刁鑽無禮,只是單純地想近距離多看看這張臉。
他簡直喜歡極了這張臉。
如果可以的話,甚至想割下來做成□□——想想看,假如換成任何一個人戴在臉上,都比方越吟讨人喜歡得多。
他垂眸瞧着,靜靜揉按,随時等着方越吟将他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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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想到……方越吟竟還挺受應。
“……”
方越吟也覺得奇怪。
他真的沒有那麽難受了。
難不成這盛月蕭是味藥引子麽?竟能治頭痛!
兩人無須言語,達成了一種詭異地默契。
盛月蕭在這邊觊觎着割了對方的臉。
而方越吟則在盤算着把他炖了入藥。
他們難得和諧了一陣。
盛月蕭就這樣沉默不語地替方越吟按着頭,這要是被老侍官看到,怕是能當場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他一直按到手酸也沒等到方越吟喊停。
方越吟也在等着。
在等着看盛月蕭能裝到什麽時候。
他眯了眯眸,忽然覺得使喚神明的滋味也不錯……既然盛月蕭樂意自降身價,自貶了神明的身份,他又何必擡舉他?
不過盛月蕭并不跟他較勁。
約莫一炷香後,盛月蕭覺得手酸了,就停了手。
他似乎是察覺到方越吟鄙薄的情緒,一邊揉着發酸的手腕,一邊微微勾唇:“君上感覺可還好麽?”
方越吟淡漠地瞥他一眼,趾高氣揚:“尚可。”
事實上豈止是“尚可”。
這些年禦醫臺的醫師換了一批又一批,就是沒人能醫得了他的頭痛與狂躁。每次發作,唯一的辦法就是吞下鎮靜藥,嗅着濃郁得安神香,強迫自己清醒一點。
可即便那些藥能讓他稍稍克制住情緒,卻治不了他的頭痛。
但盛月蕭這個該死的神明竟然可以!
的确應該炖了入藥。
盛月蕭并不知道這些,只是對方越吟露出了很懂的笑意:“君上真是好一手欲擒故縱啊……果然美人都喜歡玩這招,而本座,偏偏也很吃這套。”
方越吟挑眉:“?”
盛月蕭故意嘆氣:“你平日那麽厭惡旁人近身,對本座更是不給好臉色,今日一看,原來都是裝的。”
“本座這麽待你,你看起來分明也享受得很……”
方越吟眸色微變,“砰”地拍案而起,眼眸漸厲,無法忍受自己被這麽惡心的诋毀,剛平複的情緒又一次轟然炸開!!
“盛月蕭,你給孤閉嘴!!!”
盛月蕭慌張地退後了半步。
神色故作費解,清瘦纖細的身形與方越吟此刻的兇悍形成鮮明對比,疑惑的神情中透着一股子茶味:“難道不是麽?也罷,不是就不是,君上何必惱羞成怒——”
不等方越吟答話。
殿門忽然“砰”地一聲被打開了。
是老侍官帶着侍人闖了進來!
他們聽見方才那聲拍桌,敏銳地意識到情況不對,果然一闖進來就看見到方越吟正橫眉厲目,殺氣四溢!
侍人們慌亂極了,生怕他傷了神明,立馬湧上來攔住跪地求饒。
老侍官也一把抱住了方越吟企欲拔劍的右手,大聲勸阻,相當娴熟!
盛月蕭撣了撣衣袖,悠悠瞥了眼,清逸出塵的臉上勾起禮貌性微笑,看起來簡直像個以德報怨的君子:“君上還是冷靜些罷,本座還有事,就先回了。”
說完,便在一片混亂中轉身離開。
……
轉眼到了祭祀那天。
宮中苦苦籌備了數日,雖然群臣最終也沒有拗得過方越吟,沒有鋪張大擺,但祭祀的排場看上去依舊不小。
神壇上金光凜凜漫照,複雜的符刻泛着點點銀芒。
廣袤無垠的陣法覆蓋在整座王宮之上,以神壇中心為陣眼,符咒細密微小,如游魚般浮動于虛空,從遠處看去,整座王宮仿佛都透着波光般清澈的湛藍。
神壇上刮着獵獵陣風。
一切準備就緒。
衆臣以方越吟為首,站在神壇之下。
年輕的姜大臣站在旁側,恭敬而立,雙手捧着啓陣石,負責主持啓陣。
午時一到。
盛月蕭出現了。
他一襲曳地長袍,袍擺的銀絲泛着波瀾粼粼,在陽光下如有流光淌動,眉眼清如朗月,白衣颀長如華,仿若一縷天光,緩緩闖入衆人的視線。
群臣立刻垂首跪拜,不敢擡頭,好似多瞧一眼都是玷污。
盛月蕭經過時,路過方越吟身側,特意露出一副憐愛的神情,令方越吟極為厭怒,笑了笑道:“君上就不必跪了。本座憐惜美人,免了你這份禮。”
“……”
方越吟本也沒打算下跪。
聽見這句話眉角抽了一抽,眸中愈深愈凜,冷冷看着盛月蕭。
盛月蕭身後的神使竟也沒說什麽。
只擡眸看了方越吟一眼,又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繼續跟着盛月蕭走。
“上神,請。”
姜瑤站在石階旁,躬身請他。
盛月蕭一步步踏上石階,走入神壇的中央。
祭祀正式開始了。
姜瑤将啓陣石放入陣眼之中,大陣瞬間變得鮮活。
虛空中游動的符紋開始加速,靈氣不斷從中溢出,陣眼中的靈流幾乎化為實質,形成了侍神界與神界聯系的樞紐。
大陣一經啓動,緊接着便到了世人向神明奉獻誠意的時候——
所謂的誠意,說白了,就是向神明貢獻出靈氣。
這種靈氣并非是天地自然的靈氣,而是人身上的靈氣,無異于是世人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呈給了神明。
靈氣從四面八方湧來。
不僅來自于壇下的衆臣,也來自于宮外數不勝數的鳳陽國子民,他們将自己的氣運與命數統統奉獻給了神明,以保未來的風調雨順。
靈氣湧入盛月蕭的體內,熱流遍布了他的筋骨經絡,那種感覺就好似無窮無盡的力量正在他體內迅速凝聚。
啧……
盛月蕭不禁有些新奇。
他總算知道那些神明為何如此喜歡被凡人供奉了。
不勞而獲的感覺,果真很舒坦。
供奉靈氣過後,緊接着姜大臣就開始念起了冗長的祭祀辭,約莫半個時辰過去,祭祀辭結束,神明便要通過大陣,向神界傳達第一份神意。
也就是向神界彙報進程。
衆人皆知,在傳達神意時,神明對國家的評價越高,神界越有可能替人們抵擋天災。底下的衆臣們翹首期盼,眼神裏的希冀幾乎要溢出來,都希望神明能向神界說說好話。
姜瑤面露尴尬:“上神,那個……”
盛月蕭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中偏頭笑了下。
絲毫不覺得羞愧。
理所當然般的道:“本座沒有神力,傳達神意,就交給神使代勞了。”
這話一出,臺下的衆人果然震驚之色!
為首的方越吟鄙薄地瞧了他一眼,從鼻腔擠出聲冷哼,負着手,沒有作聲。
在場的氣氛瞬息降了溫。
衆臣不禁面面相觑。
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難以置信。
心中不禁打起算盤,要知道他們供奉靈氣,那都是為神明供奉的!他們卑躬屈膝,為的不就是神明替他們說幾句好話?
可如今靈氣是被神明收了,可傳達神意的人卻成了神使!
這……
這憑什麽?!!
放眼整個侍神界十二國,歷朝歷代,哪個神明沒有神力?
這是在诓他們吧?!
“諸位放心,神使自會好好傳達。”
盛月蕭說了句并沒有什麽用的安慰,徑自從神壇上走下來。
一位老臣上前攔住了他的去路,謹小慎微道:“上神……這恐怕不妥吧?依照規矩,神意該由您親自……”
“規矩?”
盛月蕭淡淡笑道。
“只是侍神界不成文的規定罷了,不能作數。何況本座的确沒有能力傳達神意,你要我怎麽辦?”
“……”
老臣皺着張臉,欲言又止。
他擡眸為難地看了看盛月蕭,似乎還有話說。
半晌,終于硬着頭皮,不能相信地開口:“可是……您是神明,怎麽可能沒有神力呢。”
老臣的語氣很肯定,而非疑問。
盛月蕭笑意微頓,倏忽沉默下來。
一旁的神使看在眼裏,并不解圍,只是死氣沉沉地觑着盛月蕭。
就在氣氛僵住之時。
一道聲音從不遠處打斷過來——
“算了吧。”
那道嗓音清清冷冷,帶着幾分譏諷。
方越吟就站在不遠處,負手而立,眉眼輕蔑,似是極為看不起:“愛卿,上神的确沒有神力,何必為難他呢?此事就交由神使去做罷。”
那老臣依舊沒出聲,似乎還在猶豫。
盛月蕭渾不在意地一笑,又強調一遍:“是,本座的确沒有神力。”
“不過,不是也無妨嗎?”
他眸中有着獨屬于上位者的無恥,淺淡的笑意令人感覺無端諷刺:“總歸我是個神明,無論如何,你們都得供奉我。本座唯一要做的便是在侍神界接受你們的靈氣,這才是我的職責所在。”
衆人眼眸微微睜大,一瞬間呼吸微滞。
他們無不感到詫異。
……話是沒錯。
只要是他們鳳陽國的神明,無論何種模樣,他們都得供奉。哪怕沒有神力。
這雖是事實,可是從神明的嘴裏親自說出來,就變得令人極為不舒服,像是根針在心頭刺了一下。
盛月蕭狀似不解,有恃無恐地笑了下:“怎麽,我說的不對嗎?”
“是你們主動要侍神的。”
“無論如何,你們都得接受,不是麽?”
“…………”
衆人無話可說,一片鴉雀無聲。
盛月蕭轉身坐在神壇下的圈椅上,還命人墊了軟墊,姿态竟有幾分惬意,好似面前的不是神壇,而是戲臺。
傳達神意是件很漫長的任務。
這原本是身為神明唯一一件該費心去做的,盛月蕭倒也免了。他像個局外人似的,身後站着一群大臣,身旁的方越吟是唯一有資格跟他一起坐下來的。
傳達一次大概需要一兩個時辰,過程很枯燥。
盛月蕭撐着頭,勉強打起精神。
他打了個哈欠。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
就睡着了。
方越吟見狀額角狠狠一抽!
擡腳用力踹了下椅子,椅子一震,猛地将盛月蕭給震醒了。
盛月蕭驚醒過來,睡眼朦胧,擡頭看了眼天色,發覺時間還早。
他露出不悅地表情,困倦地打着哈欠,看向方越吟:“怎麽了?這裏沒我的事……我睡一覺不過分吧?”
“……”
方越吟不知是被觸到了哪片逆鱗,或者只是純粹看他不爽,眸中帶着濃濃的不虞,壓低聲音冷道:“敢睡,孤就殺了你!”
盛月蕭:“……”
他險些要問方越吟怎麽敢殺。
轉念想想,方越吟可是個瘋子,就算正常時不敢,瘋起來誰拿得了準?
盛月蕭略感委屈,嘆了口氣,毫無靈魂地睜着眼睛,癱在圈椅裏不吱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