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重返神界盛月蕭(入v三合一)
重返神界盛月蕭(入v三合一)
見方越吟半天沒有反應,盛月蕭伸了舌頭。
又過半天,他還是沒反應,盛月蕭硬着頭皮,索性生疏的把手伸進對方衣襟。
這下方越吟終于一把攥住盛月蕭的手腕,猛地推出去。
盛月蕭後背砰地撞上牆壁!骨頭差點散架,他輕吸了口氣,低頭發現手腕上也是一片青紫。
真狠……
盛月蕭抿着嘴舔了舔唇,臉色有些泛白,擡起眼來,在方越吟罵他之前開口道:“我恬不知恥,我貪生怕死,我不要臉,我知道……我只是覺得無辜,想活着,怎麽了?”
方越吟:“…………”
方越吟面色扭曲,冰冷地狠盯了他好一會。
盛月蕭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神識居然比方才緩和了,潔癖得要死的方美人,竟然沒有像岩漿地震一樣爆發出來,臉上的戾氣雖然依舊陰濃駭人,耳廓卻是紅的。
盛月蕭緊張地與他對視。
方越吟竟什麽也沒說,陰翳地走出了門。
盛月蕭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又聽到門口窸窸窣窣,傳來鐵鏈的聲響,隐約還有陣光透進來。
……方越吟拿鐵鎖鎖住了門?
還用陣法把他封在這裏了??!
盛月蕭呆了呆,又瞥了眼地上的屍體……
Advertisement
這下好了……
方越吟不給他一個了斷,幹脆把他關在這裏和屍體一起餓死,方越吟沒打算活着回來,那自己不也必死無疑了嗎?
……還不如剛才來個痛快。
方越吟隐瞞了盛月蕭的行蹤,直接啓程,去了鴻門宴的地點——距離王宮數萬裏開外的困龍山。
困龍山的名字是有由來的。
這裏地勢陡峭,上山只有三條路,只要将其中的兩條堵住,旁人就輕易無法上來。
方越吟要殺神的心思已經動了許多年,根本不是一時沖動。
他下定了決心,便絕不拖泥帶水。
當那些收到緊急信函的神明接連趕來的時候,他見一個便殺一個!
他的修為在侍神界至今沒有對手,對付幾個神明,同樣綽綽有餘。
短短三天的時間內。
方越吟殺了四人。
那些神明的血幹涸在枯樹下,屍體堆積在深山內,一到夜裏就被燒成灰燼,一點痕跡也不留。
這些神明實在太過于廢物,即便是吸收了那麽多的靈氣,在方越吟眼裏竟也還是不值一提,跟毫無神力的盛月蕭也沒多大兩樣。
方越吟不屑一顧。
可惜該來的還是要來。
事情敗露得很快,由于先前的四人始終聯系不上,其餘的神明起了疑心,決定一道同行,到困龍山一探究竟。
一來就來了六個。
這六人之中,有一個修為出奇的高,方越吟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最終……也只是和他們落得個同歸于盡的下場。
方越吟早就死意已決。
死便死了。
反而有種總算脫離苦海的快感。
臨死之前,他甚至還有力氣放一把火,毀屍滅跡。
燒盡了這六人,和他自己的屍體。
侍神界九州十六國,有十二位神明全都不見了,恰好還是六位上神與六位神使。
除此之外,鳳陽國的國君也不見了。
鳳陽國上下大亂,上至群臣下至侍人,無不焦頭爛額。
這件事太巧,也太離奇了,讓那些了解方越吟的人不得不大着膽子懷疑——他們君上怕不是大逆不道的暗殺了那些神明!
鳳陽國群龍無首,整日沉浸在惶恐不安中。
只有一個人依然渾不知情——
就是正陽殿中,被關在地下、無人能找到的盛月蕭。
盛月蕭被關在這裏七天了,一度感到崩潰,全靠着在神使屍體上搜刮到的空間法器為生,裏面存了一些吃食和水,足夠他撐幾天。
盛月蕭無法理解,神明活着的時候不會臭,怎麽死了就這麽臭呢?!
何況他還暈血。
他跟屍體共處一室整整七日了,殊不知外面已經天翻地覆,還在擔心方越吟那狗東西到底死了沒有。
盛月蕭縮在牆角裏。
與屍體保持着最遠距離。
幽幽嘆氣。
……可千萬別死。他死了,自己怎麽出去啊。
方越吟确定自己已經死了,神識卻還清醒着。
他腦中一片混沌,分明記得自己的肉.身随着熊熊烈火燃燒殆盡,連屍首都沒留下。
可當再次睜開眼。
他驚覺自己還活着。
體內的靈力在源源不斷地高漲、膨脹,短短幾息的時間,他的修為像是一下子破開封印,竟比方才漲了數倍。
方越吟坐起身來,皺着眉頭,緩緩垂下眼。
見到自己正坐在寒冷剔透的冰床上。
四周漆黑陰寒,不見日光,唯有石壁上鑲嵌着幾顆的夜明珠。
這裏是個冰封的洞穴。
方越吟眼底的混沌散去,神識逐漸回籠,連同着他被封印了大半的修為,也漸漸回來。
他揉了揉刺痛的額角。
将腦中的記憶整理了片刻。
方美人臉上沒有什麽情緒,薄唇弧度冷淡的下垂着,接着站起身,走到洞口,破開了封印。
封印一破,數十裏外的人立馬有所覺察,短短片刻的功夫,便有幾個黑衣男子向這邊趕來。
“尊主,您醒了!!”
黑袍屬下見到他,險些落下淚來。
“屬下們等您多時了,差點以為……”
方越吟擡手制止了他,并不多言。
神色陰郁地冷下來。
沉聲道:“帶本尊去見青帝。”
青帝是如今的神界之首,但即便他掌管萬權,也要對方越吟敬畏三分。
原因無他——方越吟乃是一方尊主,也是神界的将軍,雖然名義上是青帝手底下的人,可他手握重兵。那些世代跟随老将軍家族的将士們不受青帝號令,只聽他的。
這些年來,方越吟行事乖張,放肆跋扈,已經愈漸脫離了青帝的控制,青帝恨他,但也忌憚他。
方越吟落到侍神界,不是毫無理由的。
他是遭人設計,從黜神臺墜落到侍神界,這件事與青帝絕脫不了幹系。
若非他自己自取滅亡,恐怕不止何年何月才能回到神界。
方越吟去的時候,青帝正坐在寶座上。
“你回來了?”
青帝嗓音裏帶着淡淡的訝異,随即沉吟了一下,他聲如洪鐘,聽不出喜怒哀樂。
“回來就好,孤聽聞你失足掉進了黜神臺,還擔心了許久,幸好沒有大礙。你手下的将士們很可靠,将你的肉身保護得很好。”
方越吟冷冷挑了下眉。
他在來的路上已經大致捋清了思緒,對青帝一向不講那些臺面話,冷漠道:“帝君如果沒什麽想認的,起碼也該革了青臺司掌事的職。”
他話裏帶着譏諷,青帝一聽便覺得心頭不痛快,威嚴地皺起眉來:“休得無禮!大将軍,這可是你自己的過失。”
方越吟輕嗤了聲,嗓音拖長。
“帝君真是難得糊塗。”
“這難道不是青臺司的手筆嗎?除非本尊賤得難受,否則別說去黜神臺,就連這神宮都懶得踏進一步。帝君難道真覺得,本尊是失足掉進去的?”
方越吟話語尖酸,就差把“譏諷”二字寫在臉上了。
但不等青帝開口,他又立馬收斂了,一點不給對方計較的機會:“也罷。帝君明察秋毫,說什麽是什麽。”
青帝一口氣梗在喉嚨裏,忍着怒意咽了回去。
方越吟又順其自然地轉移了話題:
“本尊在來的路上,聽說最近好像出了什麽大事,整個青臺司都焦頭爛額,不知是何事?需要本尊為您效力嗎?”
青帝忍了片刻,才語氣不好:“……是侍神界出了亂子!下去的幾個人被凡人給殺了,兇手至今還未查到。”
方越吟有些諷意,慵懶地微擡起下颚:“哦?本尊還當是多大的事。”
“依照青帝的性子,抓不到兇手就将凡人都殺了,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能放過那一個。”他鼻見擠出聲冷哼,“本尊也覺得甚好,否則神界的威儀何在?”
青帝終于忍不住怒氣。
拍案道:“休要胡言!兇手還尚不知是凡人還是神明,神界自然不會濫殺無辜!況且依孤看來,是凡人的可能性極小,他們根本沒那個能耐、也沒膽量殺掉那麽多神。”
方越吟道:“那萬一就是凡人呢?”
“那孤自會懲治他們。”
青帝面露怒色。
“沒能将神明護好,應當降災三年,王室株連九族,改朝換政,至于那個兇手……必逃不過彘刑!”
方越吟沒說什麽。
沉吟了下,負手道:“既然青臺司查不出真兇……帝君不如派本尊下去一探究竟罷。”
青帝質疑地看向他。
方越吟已經任意妄為了許多年,極少會聽青帝號令,更別說是主動請纓!
青帝盯着審視了他片刻,道:“将軍剛從侍神界回來,這麽快又要下去?莫非你知道兇手是誰?還是說,将軍在下頭還有心事未了?”
方越吟冠冕堂皇:“怎會?本尊只是想助您一臂之力。”
“……”青帝會信他才有鬼。
青帝最終還是忍讓了一步,方越吟從大殿離開以後,急步匆匆地便要趕回侍神界。
他路上一邊走,一邊向手下的人詢問:“逍遙塔是不是出事了?”
手下愣了一愣才道:“尊主指的是什麽事?塔主盛月蕭嗎?”
方越吟沉沉“嗯”了一聲。
“……尊主怎麽突然問起這個?”手下向他解釋,“那是幾個月前的事了。幾月前,逍遙塔主抗旨不遵,具體發生了何事不清楚,青帝一怒之下讓青臺司的人将他帶走了,應該是送去了侍神界吧。”
“這些年來,逍遙塔與青帝的關系您也知道。依屬下看來,青帝是有意殺他,所以才會送去侍神界掩人耳目。”
方越吟皺了皺眉,腳步不停:“他犯了什麽事?”
手下頓了頓:“呃……這事說來話長。尊主您走了近五年,有所不知。五年前您被害的時候,逍遙塔主與青帝發生了争執,具體原因尚未可知,但他那個人您也知道——脾氣有些較真,跟您似的……可能是因您受害,看不過眼,所以跟青帝起了矛盾吧?”
……因他受害?
方越吟腳步微頓了一頓。
繼續往前走。
手下繼續說:“那次的事鬧得不小,從那以後,帝君就再也沒關照過逍遙塔。塔主身體不好,也有些不上進,聽說自從和帝君起了沖突以後,幾乎就沒進過神宮,像是與帝君決裂了……從那以後,塔內的弟子之間也愈發不和諧……”
“像這種情況,帝君想拔除他,當然理所應當。”
“這不,就幾個月前,不知出了什麽事,逍遙塔主直接就被扔到凡界去了。”
方越吟完全猜測不到盛月蕭的用意,只覺得意外。
真難以想象,盛月蕭這幾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他轉眼已經走到了神殿外,侍衛恭敬地替他拉開了大門。
他快步朝着通往侍神界的陣眼走去,還在不停問着:“他是怎麽回事?本尊……被陷害與他也沒關系,他當年怎會為了本尊去找青帝?”
“誰知道呢……而且不止是這樣!”
手下想了想,皺着眉頭仔細回憶道。
“當年他與青帝争執的時候,還說過什麽……若是神界沒有了尊主,他好像就鬧着說……不行了,他絕望了,活着沒有意義了,什麽也不幹了……”
手下搜腸刮肚,最後只能勉為其難地形容成這樣,點點頭。
“總之就是很消極……嗯,就是這樣。”
方越吟額角一跳,神色有些僵硬異樣:“…………”
他正要開口說話。
頭顱內卻忽然劇烈的痛了一下!
和往日一樣,那痛感猶如一根銀針刺進了他的腦髓,登時打斷了思緒。
“嘶……”
“尊主?!!怎麽了?您沒事吧?!”手下趕忙上來扶他。
方越吟沒想到,他在侍神界的肉.身都死了,頭痛症居然還保留着!原來他的頭痛根本不是在侍神界得了病,而是他的神軀出了問題?
方越吟眼前有些發黑,面色陰冷執拗,将手下推開他:“……去給本尊找醫師,要最好的。等本尊回來看。”
“……是。”
方越吟忍着頭疼,去了侍神界。
第一時間便是回鳳陽國。
衆人尚不知道方越吟已經恢複成了神明的身份,諸位臣子侍人見他回來,簡直一把老淚縱橫,總算松了口氣。
有人追問他的行蹤,也有人擔憂盛月蕭的去向。
方越吟什麽也沒回答,徑直去了正陽殿。
如今他已經不能在侍神界多留了,侍神界沒了他,自會有其他人補上。如今需要方越吟的不是侍神界,而是本該有他的神界。
他打開地下的門,出乎意料地沒聞到屍臭味,一轉眼就看見盛月蕭“噌”地從地上站起來,因為起得急,還重重咳了幾聲,對他道:“方越吟……你還活着??”
方越吟看他的眼神複雜不明。
只沉沉地“嗯”了聲。
盛月蕭感覺他的神識和以往有些不同,但現在也沒空深想,警惕探究地退後了兩步:“你是來殺我的?還是……”
方越吟見到他就想起那天的事,因此不去看他,撇過頭。
“本……孤不殺你。”
盛月蕭松了口氣。
一般方越吟說不殺,那就是真的不殺。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改變主意,但盛月蕭已經沒心情去管了。他在這不見天日的地下被關了七八天,這麽久不見太陽,潮濕陰冷,身體虛弱得不行,臉色都比以往蒼恹發白的幾分。
他站都站不穩了,走過去,擡手就借力去扶方越吟的肩膀。
……反正方越吟說了不殺他,得寸進尺一點也沒關系。
方越吟臉色明顯變了一變。
視線一垂,無意掃過盛月蕭的嘴唇,又立刻沉着臉移開。
他沉聲道:“盛月蕭,松手!孤不喜被人碰。”
“我太累了,站不住。”盛月蕭幽幽看他,“君上大人大量,就暫且借我撐一下吧……也幸虧你回來的及時,再晚兩日,我就該餓死在這了。”
“……”方越吟沒說什麽,盡量忽視肩上的觸感,環顧了眼黑暗的室內,“神使的屍首呢?”
“在那邊的牆角。”
盛月蕭指了指。
“我在他身上發現了能用的咒符,用咒符将他掩藏起來了,免得看着反胃。”
方越吟将他和神使的屍首一起帶了出去。
出去以後,方越吟照例将屍體燒了。
聽說盛月蕭出現,葉亦是第一個撲過來的。
“上神,您沒事呀?!”葉亦嘤嘤哭着,這些天神塔裏就他一個人,他都要怕死了。
“咳……!”
盛月蕭竟被他撞得窒息了一下,臉色更白了。
借力往方越吟身邊挪了挪,憔悴道:“別這麽磨人,本座現在不行……”
方越吟:“……”
葉亦正嘤得激烈,誤以為他壽命要不行:“您行的!!”
盛月蕭:“我不行……”
“您行!”葉亦抹淚争辯!
周圍的宮人們聽着有些尴尬,本來想問盛月蕭這些日到底發生了什麽,卻被堵在喉嚨問不出口。
方越吟盯了葉亦一眼,鄙夷絲毫不減,露出濃濃的嫌惡與厭棄。
他正要叫宮人将盛月蕭送回去歇息,卻聽到有侍衛慌忙朝這邊跑來,喊道——
“君上,上神!神壇……神壇有動靜!!!”
一旁的老侍官草木皆兵,頓時慌了:“壞了!該不是因為之前祭祀沒有進行,神界要降罪了罷?!!”
四周頓時人心惶惶。
神使不在,沒人能确定神壇裏究竟出了什麽事,盛月蕭與方越吟對視了眼,朝着神壇的方向走過去。
神壇中果然有異,透過結界都能感知到不同以往的氣息。
方越吟沒帶旁人,只跟盛月蕭走了進去。
神壇之中,有個不速之客出現在這裏,正站在陣法中央,衣袍被陣法映出熠熠金光。
那人看起來容光煥發,手中拿着的乃是特殊材質制成的神令。
他是個神明,來這裏本來是按照規矩,要接盛月蕭回神界的——因為根據神石顯示,鳳陽國的國君已經死了,神明和國君之間立過神契,一旦國君死亡,神明也就得回去。
可還不等開口,那人一擡眼,看見的卻是方越吟。
登時大驚,話都說不利索:“……将、将将将軍?!!我這、我、我眼睛沒問題吧??您怎麽在這裏!”
盛月蕭登時迷惑。
轉過頭驚異地看向方越吟:“……将軍?”
如今也是該回去了,方越吟暫時沒有多做解釋,直接讓那人開啓陣法。
盛月蕭心頭正懵着,愣了好一會,眼看着自己就要被陣光吞沒,反應過來後忽然喊停:“等等!我這是要回去了?”
方越吟挑眉:“不然呢?”
方美人覺得他應該是還有事情沒交待。
倒是可以勉強通融一下,讓他多留那麽一會。
盛月蕭抿唇,委婉道:“我還有機會回來嗎?……我能不能,把小葉也帶回去?”
方越吟:“…………”
炸開!!
因為方越吟回來得太快,他手下的将士們立馬就意識到,他們尊主根本不是去替青帝查什麽兇手的,只是找個借口往侍神界跑了一趟。
大家絲毫沒感到奇怪。
果然嘛……
他們尊主一向恣意妄為,瞧不起青帝,又怎麽可能會順從青帝?
到時候青帝知道這事,又免不了一頓發火。
盛月蕭得知方越吟本身竟是神明,良久沒有接受過來。而且他雖然回了神界,可記憶卻沒像方越吟那樣一下恢複,對神界的一切也十分陌生。
盛月蕭表示十分難過,即便是葉亦跟在他屁股後面嘤嘤撒嬌,都沒能讓他的心情變好起來。
方越吟讓人将葉亦領走了。
安排在府邸中能離多遠就離多遠的角落。
緊接着還沒來得及再吩咐什麽,他腦中又開始泛起疼痛。
——方越吟發現,這跟他在侍神界的時候不一樣,甚至竟然比之前還要嚴重。
從前分明動怒才會引起頭痛,而如今,他的頭痛好像不再需要理由。
手下早就把醫師找好了。
見方越吟身體不适,立刻就宣了醫師來治療。
“……”盛月蕭才回到這裏不足一個時辰,還有些懵着。他看着這裏的人忙來忙去,沒幾個人注意他,方越吟在屋內問診,那間屋子正房門緊閉。
他獨自坐在廳中,面色顯露出迷茫與低沉。
……好不容易回了神界,但總覺得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樣。
他正嘆氣。
這時,有人忽然在他手邊放了盞茶。
茶水香氣四溢,是剛泡好的,還燙着。
“這裏是東雲府邸。”
那人對他道。
“神界地圖上往東、占據整個神界三成的位置就是東雲。帶你回來的那位,乃是整個東雲的尊主,也是神界的大将軍。”
對方低垂着眼,相貌穩重又敦厚,有幾分英俊,年紀約莫三十出頭,沉聲自顧自地對盛月蕭解釋。
盛月蕭愣了愣,不知為何竟覺得他眼熟:“你是……”
那人道:“我叫杜舟,尊主跟前的手下。”
“……”盛月蕭細想了想,也沒想起什麽來,“哦。”
随即又問:“你認得我?”
“神界應該沒人不認得你。”
對方緩緩說道。
“逍遙塔掌門,盛月蕭。”
“……”盛月蕭好像沒太理解。
杜舟便垂着眼道:“多年前,逍遙塔是直隸于青帝的地方,跟如今的青臺司差不多,都是為青帝效力。”
盛月蕭沒問“青臺司”又是個什麽地方,只道:“以前?那現在呢?”
杜舟看了看他。
“……被冷落了,處境不大好。”
盛月蕭:“……哦。”
杜舟見他一副什麽都不懂的樣子,索性多解釋了幾句:
“當年你是老掌門的弟子,但老掌門并沒打算傳位給你,是青帝不知出于什麽原因,下令将逍遙塔傳給了你……所以直到如今,逍遙塔內仍然有些争議,對你不利。”
“因為你不是世家高門出身,只是老掌門撿來的孩子,而且也沒有神力,的确……不是很令人信服。”
這聽起來好像怪慘的,跟盛月蕭在侍神界的時候一樣水深火熱。
盛月蕭心情複雜,沉默了下:“所以,我是真的沒有神力?我還以為,只是我去侍神界時被人害了……”
杜舟點頭。
毫不委婉地道:“的确沒有。”
頓了頓,杜舟又補充:“但聽說你的神識能力不差,這也算一種神力。你會洞察人心,也會些言靈之術……雖然,逍遙塔會這些的也不止你一個就是了。”
盛月蕭神情默然,陷入了死寂。
他該慶幸自己不完全是個廢物嗎?
過了良久,他艱難地再次開口:“所以……我現在不是應該回逍遙塔?方越吟帶我來這做什麽?我之前與他很熟?”
杜舟搖搖頭:“不知道……在我的印象裏,你們并沒什麽交集。你還是親自問尊主吧。”
杜舟說罷沒再多言,轉身走了。
盛月蕭不禁陷入沉思。
不知過去多久,那間房門終于打開了。
侍衛帶着幾位醫師從屋裏走出來,盛月蕭擡眼向屋內看去,隐約見到方越吟正坐在裏頭,陰沉地扶額撐着桌子,一動不動,狀态看起來不大好。
他索性起身走進去。
“你頭痛又發作了?”
侍衛見他沒規沒矩地闖進來,正要阻攔。
方越吟卻擡手制止了。
他面色陰翳難看,皺眉揉着太陽穴,問盛月蕭:“你的能力還剩多少?”
“能力?什麽能力?”
“……就是你的神識。你不是會治愈精神,控制別人的神思嗎?就算你失了憶,這些總還記得罷?”
盛月蕭略顯茫然:“……啊?”
方越吟頓怒:“啊什麽?!你在裝傻?你在侍神界的時候不就——”
他說到半截忽然住口。
忍了忍,硬生生将“勾引本尊”四個字咽了回去,在侍衛面前勉強給盛月蕭留幾分薄面。
盛月蕭面色無語道:“我不記得了,我現在不會治愈,也不會控制誰,幫不了你。如果方才那些神界醫師都沒辦法,那我就更不知怎麽辦了……”
“他們方才怎麽說?你的病是什麽原因?”
方越吟懶得跟他争辯。
陰沉地閉了閉眼:“許是本尊殺戮太重,惡債纏身吧。”
盛月蕭一怔,盯着方越吟因疼痛暴起的額角,陷入沉思。
一旁的侍衛覺得自己有些多餘,決定去催催下人盡快把安神的靈藥拿來,悄無聲息地緩緩退了出去。
屋裏只剩下他們兩個。
盛月蕭半晌又問:“對了……我是不是該回那什麽逍遙塔?”
方越吟睜開眼。
嗓音有些發涼:“先別回。本尊會派人通知逍遙塔一聲,你就先留在本尊府上。”
盛月蕭費解:“為何?”
“你的人緣太差,現在又什麽都不記得,逍遙塔那群人說不定會趁機扒了你的皮。”
盛月蕭:“……”
這麽嚴重嗎?
但盛月蕭現在顯然更關心另一個問題。
他也在桌邊坐下來,帶着一臉正色看着方美人,虛假地笑了笑。
“方越吟,你怎麽忽然要幫我,你以前可不是這麽對我的。”
“你是不是想加害我?”
方越吟:“……”
“還是說,我們之前就認識,只是我不記得了?否則你為何要讓我留在你府上?”
盛月蕭開始猜測。
“何況……你之前也完全不記得神界的事了,難道我們當初是一起遇害的?”
“別瞎猜。”
方越吟眉角微抽,瞥了他一眼。
“本尊失憶的原因跟你不一樣!”
“本尊當初被推進黜神臺,神魂與軀體分離,神魂掉進侍神界,才有了凡人的肉身,也因此失了憶。”
“因為本尊的突然出現,鳳陽國平白多了個人,秩序與命數被打亂了,天道為了維持秩序,所以篡改了那些人的記憶,本尊相當于是強加進去的命數。因此,本尊才成了他們眼中的……”
方越吟說到半截,話聲突然止住,看見盛月蕭一臉迷茫的神游天外,有些走神。
見他停下來,盛月蕭還立刻點了點頭,一副不懂裝懂的敷衍樣。
方越吟頓時覺得自己真是吃飽了撐的跟他解釋。
閉上嘴盯着他。
盛月蕭頓了頓,摸了摸鼻子:“……其實,我是在想……”
“我記憶裏喜歡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他沉思地看向方越吟,表示疑問。
“該不會,就是你吧?”
盛月蕭的語氣過于直白,竟是讓方美人一時頓住,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方美人思緒被打亂。
眸色略深,複雜地幽幽看着他。
盛月蕭本想再補充一句:應該不大可能。盡管他長得好看,但脾氣又臭又硬,除非自己瞎了眼,否則……
但他想起自己現在寄人籬下,還是把這句咽了回去。
“不知尊主的心上人又是誰,找到了嗎?”盛月蕭改口問。
方越吟目光緊盯着他。
半晌才轉移開,聲音有些沉悶,別扭冷聲道:“……沒有。”
盛月蕭“哦”了聲。
他無所謂地站起身:“不想說就算了。我出去待會兒,尊主不介意我在你府上看看吧?”
“等等。”
方越吟叫住他。
盛月蕭轉過頭。
“你當真沒有能力了?”方越吟臉色還有幾分沉。
他猶豫了那麽幾息,顯然還是不相信,篤定道:“你的能力和那些醫師不一樣,他們醫不了本尊,但你也許可以。本尊現在頭痛欲裂,你為何不試試?”
雖然是問句,但他的語氣相當自信,明顯覺得盛月蕭方才是撒謊。
這個人怎麽就這麽自以為是?
盛月蕭怪是無語的。
但他仔細想了想,覺得民間一般能控人心智的都是那種歪門邪道的方士,也不介意一試。
便道:“好罷。”
既然方越吟非得這麽要求,那試試就試試。
盛月蕭走過來,直直面對着坐在椅子上的方美人。
方越吟見狀微擡起下颚,好整以暇,做好了接受治療的準備。
只見盛月蕭微微俯下身,雙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目光直勾勾盯着他。
方越吟:“……”
盛月蕭薄唇微動,開始念念有詞:“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方越吟:“……”
屋外,侍衛正匆匆拿着靈丹妙藥走過來。
正要踏進室內,擡眼卻看見兩人近距離對視的景象,猛然頓住了腳步。
他使勁揉了下眼。
沒看錯吧……??
逍遙塔主,在按着他們尊主的肩膀?
侍衛反複确認這一點。
那只兩手好像都碰到了他們尊主!
千真萬确!
是碰到了!!那兩只手碰到了他們尊主的肩!!
侍衛頓時吸了口氣,兩腳僵硬地踏進門檻。
又退出來。
又踏進門檻。
又退出來。
反反複複幾次之後,侍衛神情無比糾結,最後還是退了出去,轉頭匆匆離開了屋子。
屋內毫無聲息。
盛月蕭緊盯着與他對視了半晌。
直到方越吟實在忍無可忍,終于開口打破:“鬧夠了嗎?”
“……”盛月蕭沉默了下,勉強松開手,遺憾道,“沒用嗎?”
方越吟冷着臉不答。
“你看,我就說我不會。”盛月蕭露出委婉又不失禮貌的表情。
方越吟肩膀上的餘溫依稀還沒消退,額角突突直跳,頭痛開始加劇。
這個盛月蕭…………故意的!
又勾他!
方美人咬緊牙。
強忍着沒罵:“……出去!”
屋外,幾個侍衛正竊竊私語。
見着盛月蕭從屋裏出來,方才那名送藥的侍衛立刻收斂,一副唯恐被抓包的樣子。直到待人走後,他才立馬拿着藥走進去。
“尊主。”
侍衛走上前,恭恭敬敬将東西遞給他。
“這是按照醫師的方子煉成的丹藥,可以暫時麻痹痛覺……咦?”
侍衛擡眼一看,忽然緊張起來,關切道:“尊主,您沒事吧?!您耳朵怎麽這麽紅,是不是頭痛又嚴重了?”
“……”方越吟的火氣頓時加重。
強忍着将藥收下,涼飕飕地板起臉道:“本尊無事。”
“……喔。”侍衛也不好多說什麽。
接着,他眼神瞟了眼剛剛盛月蕭離開的方向,小心翼翼道:“尊主……方才那位,要做掉嗎?”
方越吟片刻才意識到他在說什麽,冷瞥他一眼,挑眉忍怒。
“本尊剛帶回來的人,你問本尊要不要做掉?!”
侍衛頭皮略麻。
聲音聽起來更小心了,又瞥了眼他肩膀上剛被碰過的位置,那裏對于他家尊主來說,往往髒得要命:“那、那您的衣裳……用拿去清洗嗎?”
方美人本就不是個耐心的人,如今頭疼起來就更是面露不耐煩,嫌他話多:“不必,別管!”
侍衛:“……”
不等侍衛多想,他指尖敲了敲桌子,又道:“叫人安排住處了嗎?”
“呃……那個叫葉亦的公子倒是已經安排好了,逍遙塔主的還沒來得及。不知尊主打算将他安排在哪兒?也在府中角落嗎?”
方越吟沒有思考太久。
直接道:“随便挑個最好的吧。”
侍衛:“…………”
您不覺得,這個“随便”和“最”字,有點沖突嗎?
侍衛硬着頭皮,想起尊主府中最好的地方,那莫過于就是距離尊主寝居處最近的幾間屋子了……
真要把逍遙塔主安排到那去嗎?
侍衛不好多問,領命退了出去。
盛月蕭在東雲尊府上逛了逛,一路上暢通無阻。
他先是去了趟葉亦所在的地方——發現方越吟對葉亦可真是有夠厭煩。這裏又偏又遠,害他兩條腿都要走斷了。
但葉亦本人倒是覺得沒什麽,反倒是他一個凡人被帶到神界來,覺得已經受到了史無前例的榮寵,感動得稀裏嘩啦。
盛月蕭跟葉亦一起用了頓午飯,又下了一個時辰的棋。
轉眼再回去的時候,侍人們已經将他的屋子收拾出來了。
——盛月蕭住的地方在整個東雲尊府相當優越的位置,和方越吟的寝處很近,裏面的陳設一應俱全,甚至稱得上奢侈,和他在侍神界被供奉時所住的神塔簡直不相上下。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方越吟太有錢了。
說不定……這對于東雲尊府來說只是個普通的屋子呢?
但令盛月蕭驚訝的還不止于次。
方越吟不僅給他的住處安排得很好,就連平日的待遇也極為特殊。
比如第二日。
侍衛給他送了一份巨大的錦盒過來。
那錦盒裏散發出不同尋常的清苦香味,盛月蕭一怔:“這是什麽?”
“青臺司聽聞尊主回來,特地送來的千年珍稀靈草,可以滋補身體,也能固本培元,花多少錢都買不來的寶貝呢。”
“尊主說您身子虛弱,神力也不足,可以拿這個補補。”
這種靈草可以鞏固根基,跟在侍神界吸收凡人的靈氣可不一樣,那些靈氣對于盛月蕭而言毫無用處,但靈草卻可以讓盛月蕭的根基得到提升,獲得些許神力。
雖然無法讓他變得像方越吟那樣強大,但好歹有了神力護體,就不至于總是生病。
盛月蕭猶豫地接過錦盒,還挺重。
不禁表示迷惑:“這麽貴重的東西……他給我?為何不自己留着?”
“尊主也留了一部分。這次青臺司送來的不少,其中一半都在您這裏了,還有三成分給了杜統領,餘下的尊主自己留着。”
杜統領?
是那天的杜舟嗎?
盛月蕭內心迷茫,覺得這種東西對方越吟的益處應該也很大,他竟然舍得把一半都給自己。
盛月蕭費解地“哦”了一聲。
侍衛又道:“尊主說,這種靈草放進菜裏清炒也不錯,味道和苦瓜很像,也不會喪失功效。在下先拿出一部分,午時讓廚房給您做了吧?”
盛月蕭茫然地看着他從裏面取出靈草:“……哦。”
“還有,尊主說了,改日會請兩個醫師來給您調養調養身體,再請人煉些滋補的丹藥給您。因為聽說您這些年來身體一直不好,因此接下來一日三餐怕是不能按照您的喜好了,得聽藥師的安排。”
盛月蕭:“哦……”
“還有……”方越吟吩咐得太多,侍衛努力回想了想,道,“哦對了,還有您的記憶和神力!改日尊主會親自去找青帝問問,您不必擔心,等着就可以了。”
盛月蕭沉默着不說話了。
不對勁。
方越吟真的不對勁。
他怎麽會變成這樣?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頤指氣使、唯我獨尊的方越吟嗎?!
盛月蕭仔細想想,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麽。
頭皮唰地發麻!
該不會……他喜歡的人,就是自己?!!
v啦,預備開抽獎,接下來全訂23-25章大概率有紅包,6號開獎。另外留2分評論也會随機發紅包。
感謝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