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感到難過盛月蕭

感到難過盛月蕭

方越吟一怔,怪異地看他:“盛月蕭,你在想什麽東西?”

杜舟是盛月蕭的兄長。

嚴格來說,其實只能算師兄。

盛月蕭并無父母,小時候被師尊收歸門下後,杜舟成了他唯一的玩伴。

杜舟不是他師尊的徒弟,而是師尊的長子。

那時候他們年紀都還小,盛月蕭一直喊杜舟“哥哥”,長大後才改了口,只稱呼“兄長”了。

只是他們的關系算不上親密。

當年,杜舟志存高遠,不願意繼承逍遙塔,獨自離開這裏去了外面闖蕩,後來成了方越吟的手下,跟着方越吟四處征戰,成了如今的杜統領。

盛月蕭已經許多年沒跟他見過面了。

“難道不是?”

盛月蕭扭過頭來。

“我就這一個兄長,不是他是誰?……還是說,尊主的夢中人其實另有其人?”

方越吟瞪他一眼。

“不關你事。”

盛月蕭便不問了,接着靠回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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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越吟看了看他明顯泛紅的耳尖,還有躲藏在陰影裏的半張臉,挑了挑眉,簡直沒法強迫自己裝作沒看見。

失憶的時候不是很會犟嘴?說什麽早有心上人……

現在倒是知道害羞了。

方美人仁慈地沒多問,只道:“記憶恢複了,感覺如何?頭可還痛?”

盛月蕭小幅度搖頭。

“沒什麽感覺,只是有些難過。”

方越吟:“難過?”

盛月蕭摸了摸自己的臉,嘆氣:“原來我已經是兩百多歲的人了……我還以為我才二十出頭呢。”

僅比他小了幾歲的方美人額角狠狠一抽,覺得有被冒犯到,瞪他一眼:“那又如何?只要勤加修煉,神明的壽命可到上千年,區區兩百年,跟凡人的二十歲也沒區別。”

盛月蕭不說話了。

待耳朵上的紅色褪去,直起身來,又問:“對了,你的頭痛……還要治嗎?”

“暫時不必了。”方越吟眯眸倨傲道,“本尊專程來找你一趟,竟還反倒要照顧你,等了這麽久,本尊的頭痛早就忍過去了。”

“你逍遙塔的人也真是一個都靠不住。本尊來時都不知道你已經在地上躺了多久,竟一個發現的人也沒有?”

盛月蕭咳了聲:“這還真不賴他們,是我吩咐他們無事別進來的……”

方越吟又看他。

“有一事,本尊還想問你。”

“數月前,你究竟為何自請去侍神界,又為何自行封印記憶和神力?”

盛月蕭頓了頓。

……他不敢說,其實原因大抵和方越吟相同。

盛月蕭跟他一樣,不喜歡青帝,更不願意為青帝效力。

自從多年前那場酒宴後,盛月蕭就始終暗中關注方越吟,早就發現,方越吟大概是唯一一個和整個神界不同的人,也是唯一敢做的人。

方越吟與青帝對立,不是功高震主,也不是為了權勢,而是因為青帝殘忍無道,不仁不義。

他們有着共同的想法。

但不同的是,盛月蕭沒有兵權,更沒有靠山。

他無法與青帝抗衡,能盡的最大努力就是游手好閑,無所作為,不做青帝的幫兇。

因此後來,他被青帝怠慢、冷落,甚至陷害。

相比坐擁東雲、手握軍權的方越吟,他差的實在太遠。

數月前,他得知青帝對他動了殺念。

這麽多年的蹉跎與消磨,盛月蕭早就失了耐性,不指望能活到江山易主的時候,索性自請去了侍神界,歹讓他別死在神界,叫那群記恨他的人看了笑話,怪丢人的。

順手将記憶也封存了起來……

無知無畏的死,大概就不會那麽難過。

盛月蕭含糊其辭,沒有跟方越吟提自己是奔着“死”去的:“只是……不想看見青帝罷了。見到他就反胃,封住記憶也免得做噩夢,去侍神界被供着,日子不也過得挺好。”

方越吟挑了挑眉。

還有個更關心的問題:“那五年前,本尊被害後,聽說你為了本尊專門去跟青帝鬧過一通?原因又是為何?若沒記錯……本尊那時與你可不熟罷?”

方美人眸色幽幽的,好整以暇地等他回答。

盛月蕭臉色變了變。

他張了張嘴,卻不敢說出口。

他找青帝鬧一通,當然是因為他心目中唯一的良臣被害了。他覺得這世道險惡,神界沒救了,因此難免氣憤,絕望,一氣之下導致他跟青帝之間的裂隙越來越大……

不然還能因為什麽??

他神色複雜,瞅了方越吟一眼,抿緊了唇。

……他真的不敢說。

好怕說出來,方越吟又要誤會自己迷戀他,喜歡他。

就方越吟的自戀勁,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萬一被誤會了,那怎麽解釋的清?

盛月蕭企圖蒙混過去,敷衍了事,支支吾吾地回答了幾句。

奈何适得其反。

方美人見他這樣,眸色更深了。

用一副“本尊都懂”的複雜神色掃了他幾眼,打斷道:“……好了,別說了。”

“你這臉皮時厚時薄……本尊真不知道說什麽。”

盛月蕭:“?”

這時外面忽然有人敲門,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有弟子端着藥碗走進來,散發着濃重的苦味,放到盛月蕭面前,順便叫他用午膳。

方越吟聞言便決定不多留了,正要離開。

盛月蕭叫住他:“這就走了?”

“大老遠從東雲趕過來,這麽快就回去,不累?”

方越吟淡漠道:“本尊會禦劍,不累。”

盛月蕭看了他一會。

忽地笑出聲。

這一次,他不再是往常那種虛僞地笑,而是發自真心地輕笑了下,眼睫微微下垂,本就溫潤玉白的臉顯得更加柔和,微勾的朱唇很是惹眼。

午時的陽光正暖,灑在他臉側微微泛着光。

方越吟眉角微挑,本欲離開的腳步停住了。

“笑什麽?”

“……沒什麽。”盛月蕭道,“只是覺得你跟從前相比,變化不小。”

“又或者說,從前是我知道的太少了。”

“我當年只知你脾氣很臭,卻沒想到竟有這麽臭。”

方越吟:“……”

盛月蕭說這話的時候還在笑着,端起藥碗時臉色就變了,仰頭将湯藥一飲而盡,苦得皺了皺鼻子,五官都扭曲起來。

用帕子擦了擦唇角,對方越吟道:“……不如留下來用膳?”

方越吟沉默了下,沒多猶豫:“好。”

說起從前,盛月蕭與方越吟也算做過一場短暫的師徒。

東雲軍自很久以前,便是青帝的心頭之患,老将軍雖然忠心耿耿,但畢竟上了年紀,青帝擔心老将軍死後,東雲軍落在下一個繼承人的手中,會是顆難拔地釘子。

因此一直有将東雲軍收為己用的念頭。

老将軍沒有子嗣,只有方越吟這一個義子。當年方越吟涉世未深,卻已經天資外顯,在修為上造詣頗深,難免為青帝所忌憚。

于是,在老将軍剛剛過世不久,青帝便以方越吟是外姓為由,暗中挑撥他與東雲軍隊的關系。并找了個借口,将年輕的方越吟送去靜心修文,不準他再修煉法術。

打定了主意要将他掩埋起來。

好巧不巧。

那時盛月蕭名聲正盛,年紀輕輕得了青帝的賞識,剛剛繼任掌門之位,正是該為青帝鞍前馬後的時候。

理所當然地成了這個冤大頭。

盛月蕭成了方越吟的先生。

青帝命令方越吟,跟着盛月蕭好好研讀聖賢書,不準再碰刀槍劍戟。

可誠如盛月蕭所說——

方越吟的脾氣一直很臭,臭到能掩蓋住他的美貌。

方越吟修為深厚,又跟随老将軍上過戰場,一身毛紮紮的戾氣,毛病也非常多。盛月蕭是青帝找來壓制他的幫手,方越吟自然更不待見他,不僅對他冷眼相待,而且極少允許他近身。

在那短短個幾個月裏,他與盛月蕭可謂勢同水火。

那時盛月蕭年紀還小,膽子也肥。

他明白青帝的意圖,覺得以方越吟的天資和野心,實在太可惜了。那麽得天獨厚的資質,根本不适合跟着他舞文弄墨,更不該被明珠蒙塵。

他覺得方越吟的無禮情有可原。

于是,一日夜晚,他在廳中設了酒席。

只請了方越吟一個人。

“我知道你不喜歡這裏。”

桌案上擺滿了珍馐美酒,少見的奢侈。

方越吟剛在面前坐下來,盛月蕭沒有一句寒暄,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

“逍遙塔太過安寧,并不适合你,你志不在此。可惜青帝心思狹隘,又目光短淺,否則也不至于想方設法消磨你這樣的人才。”

方越吟聽他這麽說,不免心生警惕。

眯眸道:“……你不是青帝的人嗎?”

盛月蕭直言不諱:“我是。”

“但我說的也是事實。”

“青帝若真有眼光,也不會放着那麽多高門貴族的子弟不去利用,選我繼承逍遙塔的掌門之位。”

他神色寡淡,語氣聽來輕松:“我一沒權勢,二不出衆,最多有幾分特殊的神力。但逍遙塔處于神界中央的旋渦,乃是是非之地。比起那些子弟們背後勢力的價值,我這點能耐……分文不值。”

方越吟皺了皺眉,沒答話。

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探究。

“況且我還很叛逆……”盛月蕭又接着補充,隐約帶着幾分玩笑,擡眸看他,“譬如現在,我打算送你離開這裏。”

“……離開這裏?”

盛月蕭不置可否,淡淡道:“你聽說過北境的皓靈神君嗎?”

皓靈神君的名聲很響,曾在神界盛極一時,他的修為在神界無人不曉,只是如今已經隐居于世外,許多年不曾出現在衆人眼前了,最多只和一些老友來往。

“皓靈神君與我師尊有幾分交情,因此我有幸與他有過幾面之緣。前幾日我去拜訪過他,跟他說起你的事。恰巧,他也聽說過你的名諱。”

“他知道你天資不錯,因此有意收你為徒,帶你到世外閉關傳授你法術。若你願意的話,今晚就能啓程。”

“不知……你如何作想?”

方越吟徹底愣怔了。

……青帝将他交到盛月蕭手上,這本是盛月蕭借機立功的機會。

若是能消磨他的意志,或是直接拔除他這顆絆腳石,青帝今後必然會重用盛月蕭。

他本以為盛月蕭與青帝同氣連枝。

可現在……卻是要放了他?

為何?

方越吟垂眼微皺起眉,眸底帶着難以讀懂的幽深。

他半晌也沒将這個問題說出口。

眸中沉了沉,只道:“那你呢?我若走了,青帝那邊你又怎麽應對?”

盛月蕭如善從流:“我就說是你自己偷跑的。”

“這件事的責任,我當然不會全替你攬下來,我們各擔一半。”

盛月蕭垂眸在他面前的杯盞裏滿上酒,平靜的模樣不像是撒謊。

淡笑了下:“否則我總不能讓你一直留在逍遙塔。”

“籠中困獸,是注定無法施展拳腳的,能放一個是一個。”

“今日我助你離開,其實也沒有別的原因,大約就是一時興起……但願,我沒有看錯人。”

“況且……”

“你脾氣這麽差,我可當不起你先生。”

杯盞輕撞,盛月蕭渾不在意地笑了笑與他碰杯。

經年往事。

悉數融在了這杯酒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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