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還沒涼透盛月蕭

還沒涼透盛月蕭

盛月蕭的身體每況愈下,這次僅僅是因為太過疲憊,就失去了意識,昏睡了一天一夜。

再度醒來的時候,他睜眼望着床頂。

思緒尚未清明,腦子裏就模模糊糊地冒出一個念頭——

……他是不是快不行了?

盛月蕭想,他大概真的離死不遠了。

根本不需要青帝或是誰陷害他,就他這副破身體……還能撐得過一年嗎?

“你醒了?”

東雲尊府的人都很擔心,生怕盛月蕭出了事,門外杜舟正好走進來,總算見到他醒了。

盛月蕭“嗯”了一聲,緩緩坐起身,看了看四周和身下的床,懷疑道:“這裏還是方越吟的房間吧……?他竟沒把我丢出去,真稀奇。”

杜舟似是覺得好笑。

說道:“現在正好是晚飯時間,我叫下人給你端些吃的來吧。”

盛月蕭也餓了,點點頭。

眼看他就要離開,盛月蕭忽然想起什麽,叫住他:“诶等等……方越吟呢?”

“尊主……他好像聽說你前兩日去了乘風門,說不想再看見你了。”

盛月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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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才把他救醒,這麽忘恩負義嗎??

杜舟笑道:“不必擔心,尊主只是說氣話而已。”

“說起來,還有件事……聽說荼淩道君前兩日已經出發,替青帝出征了,此事你可知道?”

盛月蕭怔了下。

“這麽快?……我不知道。”

杜舟想來也是。

他就猜到荼淩此次出征,根本不曾與盛月蕭商議。

荼淩道君心高氣傲,又一心想在青帝面前挽回逍遙塔的地位,重獲聖寵,這次的出征并不困難,他帶了神宮數十萬兵卒,這是穩勝的局面,恐怕過不了幾日就會大勝而歸。

他問盛月蕭:“你是怎麽看的?”

“怎麽看?”盛月蕭頓了下,胸口忽然有些氣短,低頭難忍地悶咳了一陣,才答道,“……沒怎麽看,我的看法也不重要。估計再過一年半載,逍遙塔就該易主了……青帝既然願意任用荼淩,就說明有重用逍遙塔的打算。除非你肯回來,否則下任掌門,必然是荼淩無疑。”

杜舟沉默了一陣。

盛月蕭說得沒錯,但他絕沒有回去的打算。

說起來,他離開的逍遙塔的原因與盛月蕭如今不肯為青帝做事的原因很相似。

老掌門是他的父親,當初一直有意讓他繼承逍遙塔,因此杜舟很早就接觸到了逍遙塔的一些機密,漸漸發覺逍遙塔根本就是是非之地,發現青帝不擇手段,與他想象中相差甚遠,因此才堅定了他當初離開的決心。

杜舟沒說什麽。

他能理解盛月蕭,但愛莫能助。

嘆了口氣道:“你再休息會兒吧,我去叫下人給你端飯。”

盛月蕭輕輕點頭,看着他出去了。

片刻之後。

盛月蕭沒等來送飯的下人。

倒是等來了方越吟。

“你沒事了?”

方越吟今日的紅袍比前兩日的更豔,袖口和衣擺還綴了大片雲紋銀絲,頭戴金冠,狹長鳳眸中的那點瞳孔如洇染的墨色,極是好看。

盛月蕭“唔”了聲,神色有些恍惚。

随即回神,咳了下道:“……尊主不是說不想見我了嗎?怎麽又來了?”

方越吟不可置信地挑了挑眉,神色危險:“杜舟他跟你告狀了?沒規沒矩……”

盛月蕭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好在方越吟沒說什麽,一副興師問罪地姿态在桌邊坐下來,好整以暇地盯着他,問道:“所以你那日去乘風門究竟幹什麽?你去看魏觀了?嗤,你倒是很關心他的傷勢,你們是不是還合夥在背後罵本尊?”

盛月蕭迷茫道:“什麽跟什麽?我沒跟他罵過你。”

方越吟面色不虞。

他當然知道盛月蕭對他一往情深,不可能在背後罵他,只是純粹覺得不爽罷了,故意冷笑了聲:“是嗎?他的傷是本尊所致,你們竟然沒在背後罵本尊?真是稀奇。”

盛月蕭:“……”

陰陽怪氣……我看你腦子有那個大病。

“其實,我跟魏觀鬧了矛盾,我們那天發生口角了。”盛月蕭頓了頓,決定實話實說,把這件事告訴方越吟。

“他說要我好瞧……我現在不确定他會做什麽。”

方越吟:“矛盾?為何?”

盛月蕭将那天的事跟他說了一遍。

方越吟頓時了然,傲慢地冷冷嗤笑了聲:“相比起本尊,我看他才更像條氣急敗壞的瘋狗。”

他嘲諷了魏觀一句。

接着又轉眸瞥向盛月蕭。

——魏觀固然有問題,但這是盛月蕭的私事,跟他又有什麽關系?

盛月蕭之所以這麽主動的告訴他,想也知道……是為了讨好他罷了。

盛月蕭是想隐晦的告訴自己,都是因為自己,他才會跟魏觀産生的口角。

嗤,小把戲……

方越吟一如既往地自負。

盡管臉上流露出不屑,實際上還是有被取悅到。

問道:“所以,你是擔心魏觀報複,想讓本尊保你?”

盛月蕭完全不覺得丢人,誠實點頭。

“誰叫你招惹那種爛人,現在知道後悔了?活該。”

方美人嘴上這麽說,臉色卻有幾分得意欣慰。

勉為其難道:“也罷,本尊可以幫你,你想如何?”

盛月蕭沒想到他答應得這麽快。

想了想,張口道:

“派幾個侍衛保護就好。”

“想住在本尊府上?”

他們同時開口。

盛月蕭一愣:“……?”

兩人雙雙陷入了靜默。

盛月蕭不知該說什麽。

方越吟并不覺得尴尬,盯着他,片刻率先挑眉道:“侍衛?你就要幾個侍衛?”

盛月蕭遲疑地點頭。

“其實……只要侍衛就好。”他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方越吟,沒想到對方會提出讓他在東雲住下。

雖然住下再好不過,但萬一魏觀又對葉亦下手怎麽辦?他總要回去看看……

說實話,盛月蕭有點糾結猶豫。

他在東雲尊府的待遇,比他的逍遙塔都好,更何況方大美人都這樣邀請了,這麽難得的機會……

不然,他就……

但方美人已經生氣了。

方越吟以為他猶豫是想拒絕,既然都說了“只要侍衛就好”,自己難道還要吃飽了撐的請他留下來嗎?

愛留不留,不留拉倒!

機會只有一次,盛月蕭顯然錯過了。

方美人一甩衣袖,面帶愠怒道:“侍衛就在門外,自己去挑!挑了立馬就走,別在本尊跟前晃來晃去,礙眼!”

盛月蕭:“……”

“尊主生氣了?”盛月蕭不惱,倒是覺得怪好笑的,低低悶咳了幾聲,咳得胸腔發顫,緩緩壓下那陣不适,擡眼露出關切的表情,“不然三日之後,我再住過來吧。我得去把葉亦接過來,再安排一下逍遙塔的其他事務,有魏觀在,葉亦也很危險。”

方越吟轉頭瞪他一眼:“本尊什麽時候答應讓那個葉亦住過來?全都離本尊遠點,你也別過來。出去!”

“好吧。”盛月蕭眯眸笑了笑。

他已經決定了,性命要緊,三日之後他還是會來。

反正,到時候方越吟總不會把他拒之門外。

然而三日之期還沒到。

陪同前往逍遙塔的侍衛們突然傳來消息——盛月蕭出事了。

事發突然,一大清早逍遙塔的弟子往盛月蕭屋中端水的時候,推門走進屋裏,發現床榻邊的地上有一灘血跡,往上看,似乎連帷幔上都沾了點血。

弟子喊了盛月蕭,沒得到回應,便自作主張地掀開了帷幔,結果就看到盛月蕭雙眸緊閉不醒,臉上蒼白毫無血色,唇角沾着好多血——包括地上那一灘,全是他吐出來的血。

弟子當即吓得魂兒都沒了。

大着膽子伸手一摸……頓時一個哆嗦。

一邊高喊着“掌門涼了”,一邊驚恐地扭頭飛奔出去。

……但是好在。

盛月蕭沒涼透。

還有口氣在。

侍衛慌慌忙忙地找了醫師,将人救了回來,随後才向方越吟禀報。

然則,在無人得知的另一邊。

魏觀正在神宮外七裏的山林裏,與青臺司的司長重鏡見面。

魏觀神色陰鸷焦急,已經快要坐不住了。

重鏡卻依舊沉穩地垂眼煮茶,看也未看,勸他:“放心,不會死。”

“你……真的确定?”魏觀雖然不太信任,但也不敢在重鏡面前流露出過多的懷疑。

重鏡似是看出來了,垂着眼冷笑了聲,撥弄着茶器中的茶葉:“我何時騙過你?”

“可……”

魏觀皺了皺眉。

重鏡的确沒騙過他。

可他答應了會幫自己得到盛月蕭,這麽長時間以來,一點苗頭都沒有。重鏡要他做的他都做了,結果卻并沒得到他想要的。

“你讓我給月蕭送的那些靈丹靈藥,裏面是不是加了東西?”魏觀眯眸問道,“否則他怎會吐血那般厲害?”

“沒有東西。”

重鏡神情寡淡,不像是騙他,似乎也不屑于騙他。

“只是普通的靈丹靈藥,能助他提升神力罷了。”

“可他吃過以後,怎麽……!”魏觀因心急,面色不禁顯露出幾分陰戾,正要追問卻被重鏡打斷了。

“這樣不是正合你意嗎?”

重鏡輕輕地瞥他一眼。

魏觀頓住了。

“他性命垂危,你便好趁虛而入……不是嗎?”重鏡将視線收了回去,漠然冷笑了聲,繼續煮他的茶,“他為何會病,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你只要知道,我在幫你。只要聽我的,你想得到他很容易……”

看見他的神情,魏觀緩過神稍稍冷靜了些。

他是不該懷疑重鏡……

重鏡是青帝身邊的紅人,能力很高,拿了他的錢,替他做想做的事,沒理由害他。

魏觀徹底冷靜下來,又道:“但我費了這麽多手段,想得到可不是死人……”

“我不讓他死,他就不會死。”

重鏡終于面露不耐,有些驅趕的意思,示意身邊的下人,将一個兩掌寬、沉甸甸的紅木盒給了魏觀。

道:“這是我剛從青帝那兒拿來的,繼續将這份靈藥送給他,讓他吃下去。”

他壓低了聲音,多告誡了魏觀一句:“這天底下,無毒不丈夫。你對他心軟,他可對你心軟了嗎?如若猶豫……”

“當心,前功盡棄。”

魏觀似是被這句話點中了關竅。

眸中倏地沉了沉,帶着幾分陰冷,沒再做聲。

接過了那只紅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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