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表格上已經寫了很多名字,每個名字寫得都不一樣,醜的好看的斜的潦草的扭成一團壓根看不出是個名字的,甚至還有癱成一團,沒學過直立行走的,亂七八糟。

蘇昂捏着紙的手指微微收緊,就這玩意交給林秋允,林秋允可能會讓他重新弄。

上午各科老師都沒有上新課,做了自我介紹,選了各科課代表,就讓同學們自己先看書。上午最後一節是數學課,原以為也要像前三節課那樣過去,但是數學老師是個例外,他說了自己姓吳之後,就讓大家拿出書開始上新課。

可能是因為數學老師聲音太大,也可能是前三節課睡夠了,淩七沒在趴着,還攤開了書。

數學老師邊放PPT,邊在黑板上記重點。淩七打算在書上跟着記些筆記,免得老頭檢查他書時又說他不務正業,結果找了半天,才發現自己……沒有筆。

淩七借着餘光看了一下他同桌,發現蘇昂桌上沒有筆沒有筆袋任何學習用具都沒有,只有一本連翻都沒翻開的數學書。

“班長。”淩七屈指敲了敲蘇昂的桌子。

蘇昂看了他一眼,這人說話的語氣裏天生帶着一股嚣張,導致這句班長他怎麽聽都覺得有些刺耳。

“你,有筆嗎?”淩七問,這次語氣中的嚣張降下去了一些。

蘇昂想了想說起:“沒有。”

氣氛突然就沉默了。

可能是第一次碰着不帶筆的同類,淩七輕笑了聲,伸手拍了拍高易的肩膀:“有多餘的筆沒?借一支。”

高易轉頭,拿了一支黑筆給他,疑惑問:“沒帶筆嗎?上學居然不帶筆?”

“忘了。”

高易語重心長的對淩七說:“七爺,上學不帶筆好比上戰場不帶槍,你應該向班長好好學習,像他這種霸霸肯定帶了不止一支筆,對吧?班……”

說着他把目光看向蘇昂,看到蘇昂桌上空無一物,僅有一本未翻開的數學書時,話語嘎然而止。

淩七直接笑了:“他要是有筆我用得着向你借?”

蘇昂和高易對視了一會,說:“我也沒帶筆,還有多餘的嗎?”

高易:“……”

他突然感覺自己的臉好特麽疼。

最後高易一臉無語的把黑筆遞給蘇昂,說:“像你這種上學不帶筆的學霸還是挺少見的,我都不明白你是怎麽考的七百多分。”

蘇昂解釋:“忘了帶。”

數學老師講課太有激情,抑揚頓挫,再加上嗓門大,班級裏大多數同學都在認真聽,除了個別趴桌上打瞌睡的。

淩七低着頭,轉了轉筆,開始在書上寫公式。

邊記着邊看他同桌,他同桌像是百無聊賴般的一手撐着頭,另一只手握着筆沒動。

想起昨天這人做競賽題嫌簡單做到犯困,今天聽着這簡直不用腦子的數學課,不睡真是難為他了。

最後一節課下課鈴一響,整個高中教學樓都沸騰了,下樓梯的聲音宛如千軍萬馬踏過。高易沖出教室趴在欄杆上往下看了一眼,頓時喊了一聲:“卧槽!”

他回頭朝淩七喊了一聲:“七爺!你快點啊!再磨蹭就只能吃土了。”

高一的學弟學妹們剛入學,對學校這邊兒還不熟,不敢撒了歡的出校門,只好去食堂,所以每年開學前段時間,食堂總是人滿為患,這就苦了高二的老油條們。

高二的教室在四五樓,高一的要比他們樓層低,去食堂都是用跑的。根本跑不過,高三的個個都是雲游天外的老神仙——他們有單獨的食堂。

這一對比,高二一下就混成了最慘的年段,簡直慘絕人寰。

緊趕慢趕,飯倒是吃上了,只是菜有些讓人失望,高易嘆了口氣:“這日子不讓人活了。”

快吃完時,高易突然拍了拍張宇飛的肩膀,張宇飛嗆了一下,一口湯卡在喉嚨,咳得差點兒遠離人世。

“你有病?”

高易:“哎不好意思,我只是突然想起要跟你說點事。”

“我給你講,七爺他有同桌了,還是一個相當漂亮的同桌。”

張宇飛疑惑問:“女的?”

他昨天晚上倒是碰着了七爺和他的同桌在一起,說是有事,但他越想越覺得那混血小哥是七爺拿來當擋箭牌使的。

淩七坐在一旁低頭看手機,聽見這話擡頭,反問道:“漂亮?”

高易先看向張宇飛,回答:“男的。”

接着看向淩七:“相當漂亮。”

張宇飛可能是第一次聽人誇一個男的用漂亮這個詞,噎了半天,仔細斟酌着開口:“長得偏女性?”

昨晚雖說見過一面,但天色昏暗,加之他是個資深臉盲,現在是真的忘了那同桌的具體長相,只記得一頭不是黑色的毛。

高易有些愣:“沒啊,不會偏女性。”

張宇飛震驚:“那你特麽用漂亮這個詞?”

“啊,錯了,精致!是精致!沒錯,就是精致,相當精致。”高易說,“你不知道,就是那種一眼看過去就會哇出聲的長相,精致且高級。”

張宇飛喝了口湯問高易:“你知道你是什麽長相嗎?”

“什麽?”

張宇飛:“一眼看過去就會嘔出聲的長相。”

“……”

高易十分不客氣的一拳捶上去:“去你的。”

高易啧了聲,繼續說:“精致是精致,帥哥也是實打實的帥哥,就是不太好相處,距離感太強了,我都不太敢和他說話,像一朵高嶺之花,不可遠觀不可亵玩。”

張宇飛看了眼淩七,見他低頭看手機沒注意他倆的談話,他壓低聲音,用氣音問道:“那他和七爺關系怎麽樣?”

“就昨天加今天,混血小哥就把七爺叫醒了兩次,一起進了辦公室一次,外加不愉快的談話一場,你覺得怎麽樣?”

“……好像不怎麽樣。”

張宇飛已經百分之百确定昨天他家爺就是在騙他,還說和同桌有事?就這關系能有什麽事?在月黑風高的夜晚,黑不溜秋的小巷裏打一架嗎?他正要說,就聽旁邊傳來一道懶懶的聲音。

“你倆說這麽大聲給誰聽呢?”

“……”

媽的,都快氣若游絲了。

淩七掀起眼簾,道:“你剛說的那句話有點耳熟。”

高易指了指自己:“在和我說話嗎?”

看到淩七皺起眉頭,一臉看智障的表情,高易懂了,他讪讪道:“哪句啊?”

“不可遠觀不可亵玩。”

高易想了想:“《愛蓮說》裏有一句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

-

回教室後,淩七剛趴下沒一會兒,就有一個男生趴在三班的窗戶上,費力的朝淩七揮手:“七爺!”

這人看着有些眼熟,奈何淩七記憶力不行,在腦海裏過了一遍,也沒給這人對上名字:“怎麽?”

“去打球嗎?”男生興致勃勃問。

“不去。”

他正要重新趴下,桌上就被人放了張表格,表格上什麽字體都有,還有一個花式簽名,一個名字三個字愣生生占了四個格子。

什麽玩意?

他擡頭看了眼,就見相當精致的同桌正俯身看着自己,蘇昂與他對視着,半響才說:“簽個名。”

淩七指了指那個花式簽名:“像這樣?”

蘇昂低頭看了一眼,語氣淡淡的:“随便。”

淩七抓起筆,在表格的空白處寫下了名字,墨線橫肆,恣意妄為,比先前的那個藝術簽名還要惹眼。

蘇昂垂下眼,指了指表格上寫着自己名字的旁邊空白處,嗓音低沉:“這是座位表,名字寫這。”

淩七在蘇昂指的空白處再次寫下名字,這回字體更嚣張,嚣張到‘七’字的那一橫,直接橫穿了旁邊寫着的‘蘇昂’二字。

“不好意思,沒收住。”淩七道。

蘇昂話都懶得說,拿起表格就往外走。

等他拿着表格去找林秋允時,林秋允正在備教案,接過表格時,笑道:“班長做事效率還挺高。”

結果看了一眼表格上的字時,臉都僵了。

她看了眼蘇昂,嘆口氣道:“咱班的學生字都不太好看。”

蘇昂淡聲道:“是不太好看。”

林秋允:“……”

少年垂着眼,附和得十分冷淡,從這态度上,林秋允硬是看出了一點譏諷。

她咳了一聲,轉移話題說:“昨天給的卷子老師都給改了,每張都挺好的,你有沒有興趣參加競賽?”

實際上三張試卷近乎完美,但少年心一般都容易膨脹,出于有先見之明,林秋允斟酌了一下便說了句挺好。

“沒…….”蘇昂說了一半,話頭猛地一拐:“參加競賽可以自由安排晚自習?”

林秋允:“理論上是可以的。”

“什麽叫理論上?”

“晚自習的時間,參加競賽的學生是要上競賽課的,只是競賽課不多,沒課的時候可以自由安排,有課就得上課。”

“大概多少節競賽課?”

“一周三節。”

蘇昂繃着一張臉:“不多?”

一周就上五天學,五個晚自習上三天的競賽課?不多?這怕是對不多有什麽誤解。

林秋允:“确實不多,周一到周五,有五節晚自習,周六早上加周天晚上還有兩節,一共七節自習課,上三節的競賽課,不算多吧,況且晚自習三個多小時,早自習四個多小時,總不能一直上競賽課,不然學生得傻,老師得瘋。”

蘇昂:“……”

七節自習課?

周六周天也有?

三個小時?

四個小時?

随便拎一個出來都是重磅巨雷,蘇昂這會兒深刻認識到自己對這個學校可能不太了解。

談到這,林秋允算是明白了,她問:“你是不是不想參加自習課?”

“嗯。”少年沒否認。

林秋允嘆口氣:“說實話,沒人想上晚自習,但學校強制要求要參加,你也知道,高中不比初中,高中有很多學生住宿,大多回不了家,若不安排自習課,晚上他們在宿舍裏就只顧着玩了,也沒有家長在身邊看着,而且高中作業也多,學校要是不加以監督,學生自制力不夠,那些作業要什麽時候才能做完?”

經林秋允說完,蘇昂說了句:“我參加競賽。”

“哪一科?老師覺得吧你哪一科都可以嘗試一下,畢竟競賽也是一種出路。”

蘇昂:“物理數學。”

想了想,又說:“不參加英語。”

林秋允剛開始聽他說完,正想勸導說服一下他參加英語,結果被後面這句話怼的話卡在喉嚨間,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最後呼了口氣,擺擺手讓他走了。

-

教室裏來了大半人,可能個個吃飽喝足了,不是坐在位置上和同桌唠嗑,就是趴着睡覺,還有追逐打鬧的,活脫一個菜市場,個別認真攤開書本在學習的簡直是這菜市場中的一股清流。

高易側着身,看向淩七哀嚎:“七爺,我真的沒有說班長是白蓮花的意思,你怎麽能故意曲解呢?愛蓮說裏是‘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我說的是‘不可遠觀不可亵玩’,這不一樣啊。”

淩七看着他,眯着眼道:“我什麽時候曲解了,是你想太多。”

“我……”高易憤憤道:“你這曲解得還不夠明顯嗎?你就差沒把班長是蓮花說出口了。”

淩七開口正想駁斥一番胡說八道的孫子,結果餘光瞅見門口,便沒再說話。

高易正要說話,就見自家爺背往後靠,懶散道:“閉嘴,轉頭。”

高易邊疑惑邊照做,看清來人,特別是看清來人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臉,直接懵了,頓覺自己要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