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淩七頓了下，仔細回想了剛才的對話，‘跳舞’兩字就張宇飛随口提了一句，他問：“聽到了？”
“嗯。”
“會。”
“什麽舞？”
旁邊的球場上有不少學生在打籃球，十幾個人擠成一團，時不時傳來一陣喧嘩，蘇昂順着淩七的視線看了一眼球場，還沒收回，就聽邊上這人說話了，嗓音低了不少：“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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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幾天小雨斷斷續續的，吃完晚飯，蘇昂給林秋允發了條請假消息後，就出了校門。車輛劃過水坑帶來一陣清脆的水聲，周邊商店的霓虹燈光處在雨幕中模糊的連成一片，光刺得他眼睛有些疼。
他又有些看不清了。
握着傘柄的手指不自覺收緊，他稍微垂下眼，站在原地迷茫的思索了一會，再擡眼時，一輛公交車自遠處行駛過來。
他看了一會，擡腳走向公交站臺。
公交車裏太悶了，蘇昂一上車就一陣暈眩，他忍住了掉頭就走的沖動，走進車廂靠近後門的地方，抓住扶杆站着。
所有窗戶都被鎖得死死的，雨水打在上面模糊一片，外邊的景象一點都看不到，只有花花綠綠的燈光暈開。蘇昂額頭抵着扶杆，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好多年前也是這樣的，車裏很悶，也是下雨天，窗外也是什麽都看不清楚，似乎是太困了，他半眯着眼輕蹙起眉頭，低聲說了句：“魏叔，車窗打開一些。”
魏叔的聲音他聽不真切：“可是外面下雨了。”
他悶得喘不上氣：“沒事。”
車窗在慢慢下降，雨絲斜着打在他臉上，很涼，涼得他睜開眼，只看到模糊的景象飛快的倒退。
然後……
蘇昂猛地睜眼，後背濕了一片，看不清東西。
“三景路站到了，請要下車的乘客……”
後車門打開，蘇昂直接沖了下去，雨還沒停，風雨夾雜打在臉上，他短暫清醒了一會，扶着站牌下的柱子。
頭有些痛，眼睛也痛，他收緊指尖，面色泛白。
衣服都濕了，雨傘不知道落在了哪，他就近去超市買了一把，準備付錢時，又從櫃臺邊上拿了幾塊糖。
撐着傘走在路上，他看了眼時間，七點二十四，他是七點十分上的車。
扣除去超市的時間，他連十分鐘都撐不住。
回家洗了個澡後，坐在沙發上就不想動了，還是很困，還是睡不着，這種狀态真的很可怕，能硬生生把人折磨瘋。
他以為，過了那麽多年，他早就好了，可是他的身體和精神狀況都再告訴他，他所認為的一切，全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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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爺，你等會準備去哪？”臨近晚自習下課，高易轉身問了一句，沒敢問太大聲，一是看班老師還在上面坐着，二是他家爺心情不是很好，他怕聲音大會點燃後邊這位的火氣。
淩七：“家。”
一個字終結話題。
自習結束後，淩七沒急着回家，他先去了在學校旁邊租的出租屋。
三中附近有一片的居民樓，原先住着社會各階層的人，後來三中的招生範圍變廣，學生人數多，大部分學生離家遠還住不慣宿舍，就單人或結伴租了學校附近的房子，久而久之，這片居民樓就成了學生的聚集地。
淩七上樓，拿出鑰匙打開門。屋子挺久沒人住了，最後一次來還是上學期快放暑假的前幾天。他進了房間走到書桌邊，翻了翻放在上邊成堆的練習冊，抽了兩本出來。
他将練習冊裝進書包準備離開，不知怎的，視線突然瞥向客廳。客廳有些空，基本沒放什麽東西，淩七看的是立在牆邊的全身鏡，鏡子很大，基本占了半面牆。
從出租屋出來，淩七就去時閑屋接淩小七，寧疏看到他挑了下眉：“今天怎麽這麽晚？去上晚自習了？”
“嗯。”淩七應了一聲，競賽生的晚自習時間在不出意外的情況下是可以自己安排的，但今天就是出現意外了。
“被語文老師扣下來了。”
陳铮冉可能是今天被氣到了，晚自習直接把他扣下來寫語文作業。
寧疏一看他滿臉不耐煩就想笑。
淩七的理科放在全年段算是天花板了，數理化生一片輝煌，但是語文英語慘不忍睹，被扣着寫了一晚上的語文作業，心情能好那才奇了怪了。
“淩小七窩在休息區睡着了，你自己去找找。”寧疏說，“剛才來了個帥哥，坐在休息區那邊寫作業，你兒子可能是見人家長得好看，屁颠屁颠的就湊上去蹭人家腿。”
“我剛開始還擔心那帥哥會不喜歡淩小七，畢竟那臉長得，”寧疏頓了下，“長得很高級啊，生人勿進，都不帶笑的。”
“然後呢？”淩七問了一句。
“他好像挺喜歡貓的，試探的伸了下手，你兒子很沒骨氣的跳到人大腿上，還伸爪子去抓人家衣領。那帥哥倒沒生氣，順了下淩小七的皮毛就把它抱在懷裏，我還拍了張照片，挺好看的。”
淩七邊聽她說邊去休息區。
時閑屋雖然不大，但該有的的東西還是有的。起初裝修的時候，寧疏就在靠窗的地方放了一排的桌子椅子，方便客人看書寫作業。
淩小七窩在椅子上蜷成一團，淩七将它抱起來。
寧疏撈起水杯喝了口水：“那帥哥還是混血，眼睛非常漂亮。”
淩七頓了下，一聽‘混血’他就想起蘇昂，蘇昂長得确實挺高級，眼睛也确實漂亮，難道混血都有這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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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昂回去的時候，他爸媽已經回來了，客廳的燈是護眼模式，暈黃的暖色更襯得落地窗外的夜色模糊。
蘇媽媽：“sugar？”
蘇昂擡頭：“嗯？”
蘇媽媽的長相淩厲，不說話的時候給人的壓迫感極強，她頓了一下，斟酌着開口：“今天，媽媽收到了兩次警報。”
蘇昂的身體僵了一下。
“你又去坐公交車了？”
看似疑問的話實則是肯定，蘇昂垂下眼睫，半響才聲音極輕的嗯了一聲，他在想為什麽會有兩次警報。
一次是他坐公交車，還有一次……
他稍眯起眼，嘆了口氣，還有一次應該是語文課上的社死場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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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六，按照三中的慣例，需要早自習到十一點，蘇昂沒去，早上起床後，他看了下手機，發現三班的群聊消息已經炸了。
他被艾特了好幾次。
李志：我靠，我好困，同志們，我要困死了。
溫易寒：誰不是呢？為什麽前門一直開開關關，一直嘎吱嘎吱，門響一次我就以為是林總，每響一次我就要擡頭，我去，我頭好酸，我好煩。
——要瘋掉了，又困又吵。
——絕了，我剛才一出後門就撞見一群女生擠在外邊，給我吓一跳。
高易：肯定是來看七爺和班長的啊，我撞見好幾撥了！我都想告訴她們！別來了！別看了！人不在！來無影去無蹤的！
從這條消息開始，參與聊天的人數越來越多，蘇昂這才知道班上有這麽多同學帶手機。
——靠，這話我早就想說了！為什麽這對同桌整天看不到人！
——說來怕你們不信，開學這麽久了，我都沒怎麽看見淩七的臉。
——加一，咳咳，我給你們描述一下啊。早上從淩七進教室開始，他要睡兩節課，兩節課後的下課期間，不是趴着就是出去了，中午不見蹤影，下午上完課哦不，有時候自習課他人就不見了，晚自習就別提了，根本沒見過！
——昨天他被冉姐扣下來寫作業，我才看到他[裂開jpg.]
——我也很少看見班長啊!
——別班女生可羨慕三班的女生了，畢竟倆大帥哥同在一個班，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可是她們不知道的是，別說低頭擡頭了，我就算腦袋三百六十度轉，也很難看到他們[微笑jpg.]
——咱也不說，咱就讓她們羨慕。
——[苦澀一笑jpg.]
……
高易：@蘇昂@淩七，你兩日程表發一下謝謝。
緊跟着一群人複制粘貼。
蘇昂往下一劃，陣容相當整齊。
“……”
他正思考着要回什麽，就彈出一條消息。
淩七：[笑臉]
整個群瞬間死透了。
蘇昂：“……”
蘇昂等了兩三分鐘，群聊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最新消息停留在淩七發的笑臉。他動了下指尖，回了兩個問號。
此時的三班一片寂靜，趴在桌上的衆多腦袋掙紮着直起。
高易小聲罵了一句，竊竊私語聲響起。
“不，不是，淩七發的那個笑臉是什麽意思？”
“他居然發消息了！！？？我以為他那賬號是死的！”
“該回什麽？”
“我瑟瑟發抖，我不敢動，我不敢回。”
“……”
“班長回了倆問號？！啥意思啊這？”
“他倆的意思我怎麽都看不懂？”
“高易!來翻譯一下！”
高易愣了下：“我哪知道啊？”
蘇昂發了倆問號後，過了一會，淩七又發了個問號。
“……”
蘇昂不知道回什麽了，正準備關掉手機，就彈出一條消息，淩七發過來一條私信。
——倆問號什麽意思？
蘇昂回：就是想問，那個笑臉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随手發的，那個笑臉排在表情包第一個。
蘇昂調出表情包，發現還真是。
他回了個嗯。
轉眼又到了上學日，蘇昂很早就起床去了學校，也許是近日下雨的緣故，空氣略有些潮濕，鷺城作為沿海城市，風又大，穿着短袖還有些冷。
蘇昂穿上外套後，直接将拉鏈拉到頂。
他先去教室放了個書包，接着大步下樓。三中環境十分漂亮，夏日晨光熹微，周邊是瑰麗的雲，光線透過枝葉間隙投下來，入了鏡的幹枯樹枝，枝繁葉茂的鳳凰花樹，定格後有一種很不一樣的感覺。
蘇昂翻着相機裏的照片，風景拍得差不多了，他從圖書館繞過去，準備去食堂買早餐，結果拐了個彎後就頓住了腳步。
大榕樹下依舊窩着那只貓，只是邊上坐了個人。
校貓低頭吃着貓糧，淩七坐在圓臺上，一條腿屈着抵着圓臺，另一條腿伸下來點着地，姿勢随意。他嘴裏叼着袋豆漿，眉眼低垂着，少年臉上帶着困倦，修長的手指蓋在貓頭上。
陽光不烈，散下來時帶着柔和，蘇昂看了幾眼，舉起相機将這一幕定格。
很輕的‘咔嚓’一聲。
從鏡頭裏，蘇昂看見淩七擡了頭，朝這邊望過來的眼神帶着漫不經心，蘇昂眼睫顫了一下，手一抖又是‘咔嚓’一聲。
“……”
他将相機放下，猶豫了幾秒走過去，淩七收回放在貓頭上的手，問了句：“在拍我？”
“嗯。”蘇昂說，頓了下問，“介意嗎？”
“拍得好看就不介意。”
蘇昂正要說話，邊上的男生宿舍就傳來巨大的音響聲，魔性的鈴聲再次響起，雖然已經聽過一次，但蘇昂還是适應了好一會兒。
淩七的臉色不太好看，有些凍人，他蹙眉站起來，低聲說了句：“吵死了。”
去食堂買了早餐後，兩人一起去了班級。
“你今天來這麽早，不困嗎？”蘇昂問。
淩七一坐下就趴着：“困死了。”
見他要睡覺，蘇昂便沒再出聲，他打開相機開始翻剛才的照片，翻了一會兒，就聽淩七說了句：“剛才的照片給我看看。”
蘇昂調出照片，将相機遞給他。
淩七看了眼沒說什麽，只是對相機有些興趣：“這個要怎麽拍照？”
“先按一下聚焦，再按一下就可以拍了。”蘇昂指了一個按鈕。
“我可以玩一下嗎？”
“可……”以。
蘇昂話沒說完，就見這人舉着相機怼着他就是咔嚓一聲。
“……”
淩七說：“怎麽看拍完的照片？”
蘇昂神色有些複雜，剛才的近距離照片他有點無法想象，但他也只是頓了幾秒，蘇昂調出來後，淩七看了眼他剛才拍的照片，說：“還挺好看的。”
蘇昂沒出聲，他瞥了眼照片，又木着臉收回視線。
整張照片全靠他的臉撐着，還差點撐不住。
“照片可以發到手機上嗎？”
“可以。”蘇昂以為他是想要榕樹下的那幾張，“等會發給你。”
現在時間還早，也沒什麽事幹，蘇昂幹脆将相機裏的照片導進手機，挑出那幾張發了過去，淩七打開手機看了一眼，說：“還有一張。”
蘇昂又看了一遍，确定沒有淩七的照片後說：“沒了。”
“我剛才拍的那張。”
“……那張是我。”
“我拍的。”
“……”
“那是我用相機拍的第一張照片，怎麽着也有個紀念意義。”淩七偏頭去看他的手機屏幕，像是要看着他轉照片。
蘇昂頓了下，将照片發過去之後說：“好了。”
淩七沒說話。
蘇昂見他還盯着手機屏幕，覺得有些奇怪，還沒細想，就見這人擡眼，過了好幾秒才開口，嗓音裏帶着些疑惑。
“你給我的備注。”
“睡不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