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月考為期兩天，考前林秋允打了劑預防針：“別掉以輕心啊，不瞞你們說，這次考試難度系數平均0.8，挺難的，我看咱班同學都沒心沒肺的，原本腦子就缺根弦，放了個國慶假回來，直接缺張琴。好好考，不要覺得月考無所謂。”
放完假回來，班上同學心都沒收回來，再加上過幾天就是運動會，個個激情澎湃，林秋允的話大家也就随便聽聽，轉頭就忘。
隔天第一科考語文，大家拿出撞南牆的勁兒準備開考，結果直接撞得頭破血流。
高易一出考場就想哭：“我靠，語文特麽的怎麽回事？老子作文差點沒寫完，後面的字直接起飛，完了，我會被筝姐陰陽到地府。”
旁邊一哥們兒哭得比他還慘：“你作文好歹寫完了，我都沒寫完！字數沒達到扣多少分來着？”
“五分？”
那哥們兒當場厥過去了。
考試的座位是按成績排的，蘇昂在第一考場，在樓下，考試結束後，走廊上都是人，他在考場待了一會才出去。
剛才考試，手腕沾上了筆墨的印記，蘇昂去廁所洗手時，洗手臺邊站着三個男生，那些男生洗完手甩幹後，堵在那講話。
“媽的，語文太惡心了，也不知道題是誰出的！”
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說：“語文題本來就惡心，我還看見了比這更惡心的人，一出考場我就想吐。”
“看見誰了？”其他幾個問。
蘇昂等了一會，見他們堵在那大有一種要聊到天荒地老的架勢，正準備開口讓他們讓讓——
眼鏡男冷嗤了一聲：“看見淩七了。”
“他跟你在一個考場？”平頭皺着眉，“他那成績能進第三考場？”
“誰知道啊，我記得他高一的時候語文就沒及過格，怕不是造假，作個弊什麽的。”
“作弊學校不管嗎？”
“學校就算知道也不敢說什麽吧，他家不是有錢有權嗎？上次把人打進醫院，按理說都要開除了，結果最後什麽事都沒有。”
有人問了一句：“他為什麽要打人？”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聽人傳……”平頭壓低了聲音，“聽說他是個同性戀……”
周圍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
“讓讓。”
那群人讓開後還沒走，蘇昂垂着眼，水溫偏低，他微繃着嘴角，手指揉搓着手腕，耳邊是那群人刻意壓低了的說話聲。
“卧槽！同性戀是什麽鬼？”
“就是他喜歡男的。”
“聽說那人就是在他面前揭了這個秘密，淩七惱羞成怒把人打了。”
“我靠，是就是，還不人說。”
眼鏡男陰陽怪氣：“喜歡男的？倆帶把的怎麽搞，惡心……”
“你們怎麽不到他面前說？”
一道冷冽的嗓音響起，尾音被壓得很低，很沉。
墨跡都被洗淨了，手腕那片皮膚被搓得通紅，蘇昂關上水，偏身看着他們，那夥人被說得愣了一下。
平頭：“你什麽意思？”
天花板上的白熾燈刺眼，面前這人沒什麽表情，他稍垂着眼，帶着股居高臨下的意味：“字面意思。”
眼鏡男皺緊眉：“我們說他關你什麽事？”
蘇昂：“他怎麽樣又關你們什麽事？”
那群人一噎，梗着脖子說不出話，等蘇昂出去了，他們才後知後覺低聲罵了句髒話。
一夥人沉着臉正準備走，就聽後邊傳來一道聲音——
“等等。”
聽語氣聽不出情緒，只覺壓迫感很強。
他們下意識回頭，看清後腦子裏有什麽東西‘轟’的一聲炸了，臉色瞬間煞白，剛才被他們議論的人從洗手間拐角走出來，倚着牆看着他們。
少年黑發黑眸，嘴角噙着笑意，眸子卻冷得出奇，他說：“剛才你們在說什麽？我在裏邊沒聽清，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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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昂去考場拎起書包就回了原班級，淩七還沒來，高易和李志攤着語文試卷在對答案。
高易：“這題選b啊！老子拿命擔保，不選b老子跟你姓!”
李志吼得比他還大聲：“選b選b，你怕不是個傻、逼，這題筝姐講過，主謂賓定狀補，特殊句式要記結構，有‘于’的百分之八九十是狀語後置，選a啊！”
高易陷入了遲疑，一看蘇昂回來，頓時喊救命：“班長！語文……”
說到一半卡了，他敏銳的察覺到……敏銳個屁，他肉眼可見班長看着心情十分不好，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觀的感受到蘇昂的情緒。
剛開始他總覺得蘇昂不太好接近，渾身都繞着冷氣，不可遠觀不可亵玩，但後來他發現這人其實也不難相處，只是話有些少，但有問基本都會答。
但這會蘇昂冷了臉，一雙眼跟萃了冰一樣，高易覺得自己的判斷再一次出現誤差。
蘇昂擡眼看他：“怎麽？”
高易硬着頭皮将話講完：“……語文試卷借我一下……呗。”
怕語氣太僵，他自作主張加了個語氣詞，試圖緩和一下氣氛，結果後邊的這個‘呗’直接飄上天。
高易恨不得咬舌自盡，拿到試卷後就灰溜溜的轉過頭。
那道争論的題有了答案，選a。
高易像被抽了魂，很低的罵了句髒話。
李志：“李易。”
高易沒反應。
李志清了清嗓子：“李易。”
李志提高嗓門：“李易！”
高易終于看他了：“滾。”
将試卷雙手奉還，高易準備轉身時，就聽蘇昂說：“問你件事。”
高易轉過身：“好嘞你說。”
蘇昂将手中的筆擱在卷子上，問：“淩七成績怎麽樣？”
高易的表情看着有些複雜，李志跨坐在椅子上，和高易同款表情。
兩人對視了一眼，高易說：“怎麽說，就是極不平衡。”
李志總結：“數理化生一片輝煌，語文慘不忍睹，英語勉強能看。”
高易：“七爺理科是真的強，吊打整個年段，競賽方面就更別說了，常人望塵莫及。我記得高一有一次期末考，是省裏出的試卷，難度很大，物理壓軸題還特麽涉及微積分，很多人連題目都看不懂，直接放棄，成績好的可以做一部分小題。”
“剛開始我還不知道這題涉及微積分，後來老師講評試卷提了一嘴，說有兩種解法，一種就是推倒微積分直接算，用微積分算就比較簡單，但一般人真不知道這玩意，還有一種就是硬算，涉及條件很多，隐藏條件漏了一個就全軍覆沒。”
“年段當然也有人做出來，七爺就是其中一個。”
高易一臉自閉：“別人都是找隐藏條件找到吐，就七爺用了微積分，我還借了卷子觀摩，結果根本看不懂。”
“後來我好奇問了一下七爺的學習進度，好家夥，已經拉到大學了。”
李志倒吸一口氣：“什麽意思？”
高易：“就是高中的知識都會了，在學大學的，當然，沒你想的那麽牛逼，七爺也就數學和物理進度拉得遠。”
李志：“……也就數學物理？還不夠牛逼，我靠，我服得五體投地。”
高易說：“老天是公平的，別看七爺理科厲害，但文科真的慘不忍睹。”
高易慢慢回憶：“高一學九科，除去數理化生，剩下的科目七爺都一般般，還有滑鐵盧滑到地溝的，比如語文歷史政治。因為文科拖後腿，七爺在年段的排名都處于中等水平，三中學生成績咬得緊，密集的分數段0.5分就隔了四個人。”
蘇昂斟酌着問了一句：“他的語文大概什麽水平？”
淩七語文不好這事他是知道的，只是不太清楚不好到什麽程度，但看陳铮冉一見淩七睡覺就恨不得把他吃了的程度，怕是不容樂觀。
“這我知道，七爺語文不好這事年段人盡皆知，主要是女生太關注。不好到什麽程度？”李志想了下，“好像沒及過格。”
高易一腳踩着桌子橫杠，手肘抵着膝蓋：“在別人眼裏，咱七爺就是學渣，為什麽呢？因為進度快也不見的好，他超綱答題，步驟簡略，步驟分都快扣沒了，物理還好，數學就很吃虧。”
“文科拖後腿，理科沒發揮到優勢，總體排名就那樣了。”
李志擺手：“管別人幹什麽？七爺有多牛逼我們自己知道就成了。”
下午考數學和物理，這兩科排在一起，整個年段都在鬼叫。午休結束，準備去考場，蘇昂是和淩七一起下樓的。
先到第三考場，淩七要進去時，蘇昂拉了下他的袖子。
蘇昂往他手心裏塞了個東西，說：“好好考。”
淩七視線下移，看了眼手心裏的糖，包裝很熟悉，他問：“怎麽是酸糖？”
蘇昂：“怕你寫太快了沒事幹會睡覺。”
“嗯？”淩七彎起眼，溢出一聲輕哼。
蘇昂說：“別跳步，考完要檢查。”
“好啊。”
這大概是淩七考得最認真的一次，答完題後還剩半小時左右，以往他會剩四十五分鐘留着睡覺，但這次他該寫的步驟全答上去了，寫完還順着思路又理了一遍。
兩天很快過去，林秋允所言不假，難度系數平均0.8的試卷硬生生的摧殘了一批祖國花朵，成績還沒出來，心已經死了。
考完試後，開了一節班會，班上半死不活的趴了一半，林秋允看了一眼，氣笑了：“可憐樣裝給誰看呢？坐直了，早跟你們說過要複習，學校就是要出其不意，打得你們措不及防。”
底下哀聲遍野。
三中成績一向出得很快，考完後隔天各科成績就出來了。
高易一大早過來就開始念經，觀音菩薩如來佛祖都拜了一遍，李志原本還嗤之以鼻，結果熬不住內心煎熬也跟着拜了。
見淩七來了，還問了一句：“七爺你要不也拜一下？”
“拜什麽？”
“拜神仙啊，保佑你的文科。”
淩七看了一眼，見他倆還上貢，覺得這倆瘋了。
早讀很吵，學生時代的學生大多都有一種毛病，考完試後既害怕知道成績又想知道自己什麽水平，反反複複煎熬，成績沒出來，就先把自己搞焦慮了。
高易小聲嘀咕：“不知道會是誰來講評試卷。”
想起蘇昂不知道這些，高易還科普了一下。
三中有很多慣例，考完試學生講評就是其中一項。老師往往會叫成績好的來講評，一般都是指定一個學生講完整張卷子，跟同學分享自己的解題思路，有必要的話老師會進行二次補充。
第一節剛好就是英語課，林秋允剛踏進門，就對上了五十幾道如狼似虎的眼睛。
她走到講臺邊上，沒說話。
三班學生被吓得一顫一顫的。
過了幾分鐘，林秋允說話了：“咱班成績就那樣吧，在年段處于中上，年段十個理科班，咱班總平均分第四。”
“比較突出的是數學化學，剩下的都一般般，值得高興的是，段一在我們班，幹掉了整個科技班，聽說科技班的都自閉了。”
林秋允話音剛落，班上頓時一片嘈雜，夾雜着驚呼，視線全往蘇昂的方向瞄。
林秋允：“別看了啊，就是班長，總分721……”
“卧槽！”
高易差點彈起來，轉頭就說：“牛逼啊班長，我靠。”
蘇昂将自動筆按上，往前指了指：“轉過去。”
高易轉過去了還在驚嘆。
林秋允等班級安靜下來後繼續，她笑道：“甩了第二名15分，很厲害。”
班級頓時一陣雷鳴般的掌聲，蘇昂神色和往常一樣，他緩慢趴下，下巴抵着手臂，掩住了小半張臉。
淩七拍了兩下手，看了眼旁邊的人，頓時覺得有些好笑。
蘇昂剛趴下沒一會兒，側臉就被人碰了一下，微涼的指尖很輕劃過，卻留下了很強的存在感。
蘇昂偏了下頭正要說話，就聽淩七壓低了聲音：“害羞了？”
沒有。
蘇昂動了下嘴唇正要說話，就聽淩七說：“耳尖都紅了。”
“……”
蘇昂揉了下耳朵，鎮定的直起身：“還好。”
他只是從來沒接受過這樣熱烈的掌聲，有點不适應。
林秋允：“我們班好得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都是喜訊，班上同學慢慢的也都不緊張了，有男生大聲問了一句：“有多好？”
班上哄堂大笑。
林秋允也笑：“非常好！說一句話你們就明白了，語數英物化生，單科狀元有五個在我們班，壟斷得還挺徹底。”
“我就知道！厲害了卧槽！”
“論三班崛起！”
“是不是都是班長包了？”
“這就是排面！”
林秋允說：“班長沒有全包攬，英物化第一，數理化第一是淩七，生物第一是溫易寒。也別高興得太早，科技班的也不是吃素的，單科第一并列的不在少數。”
林秋允擡手指了下淩七：“你理科很厲害啊，但要小心了，語文老師見着成績就想把你手撕了，我看着你我也心絞痛，但有語文做對比，我就好受多了。”
班級同學毫不客氣的笑出聲。
了解大概成績後，開始講評試卷，林秋允站到班級角落，朝後排擡了下下巴：“蘇昂來，拎着試卷上臺講一下，從閱讀開始。”
蘇昂拎起試卷剛站起來，班上就開始躁動。
淩七原本還有些困，這會兒不太想睡了，他腳踩着桌子橫杠，從試卷堆裏翻出月考英語卷。
林秋允說：“你就說說為什麽會選這個，該注意什麽，又有什麽知識點，底下同學有什麽疑問你在解答一下就好了。”
蘇昂按照同學們的要求标上需要講的題號後，開始拆解閱讀文本。
他講題很簡潔，将文章大意翻譯出來，标出重點單詞句子後，就回文本找答案，找細節，有時會順手在黑板上寫下衍生單詞和固定詞組。
別的老師都是逮一個講一張，就陳铮冉格外不同，大題自己講，選擇随機叫人，誰都有機會，鬧得人心惶惶，一節課下來，站樁的站了一半。
“今天晚自習，沒過平均分的自覺拎着卷子來找我面談，別等我來請你。”
陳铮冉留下一句話就推門走了，她一走，哀嚎聲就沒斷過。
“語文平均分多少來着？”
“102？”
“完了完了，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祭日。”
有同學查完手機後一臉悲憤：“我懷疑筝姐快被氣傷了。”
“何出此言？”
“此話怎講？”
那同學說：“咱班平均分102，文科科技班平均分120。”
周圍人集體倒抽一口涼氣：“我……我靠，這就是文科人？”
高易被驚得摸出手機，給張宇飛發消息——你們班語文平均分多少？
過了一節課，張宇飛才回。
——115來着。
高易：！！！你考多少？
張宇飛：別提了，沒過我們班平均分。
張宇飛：108。
高易：……
靠。
他看了眼自己的語文分，剛剛好好一百。
完蛋。
離死不遠了。
接下來的講評課，蘇昂次次被點名，知道他已經講過英語後，各科老師不得不放棄。
老吳還挺遺憾，目光一掃，說：“那就淩七來吧。”
這話一出，坐在前邊的高易就忍不住笑出聲，剛溢出聲音，就趕緊用手捂住嘴巴。
淩七拎着卷子上去了，高易壓低聲音對李志說：“好了，接下來請見證天才與蠢材的區別。”
李志剛開始還莫名其妙，後面就懂了。
淩七上臺講，班上同學都還挺熱情，紛紛報出需要講評的題號，淩七垂眼掃了一遍題目後，抽了指粉筆寫板書。
同學們剛開始還想跟上，結果發現根本跟不上。
“卧槽怎麽回事，為什麽要做這個輔助線？尼瑪，一甩甩三條。”
“我就低頭寫個字，題怎麽就講完了？”
“他講得好簡潔，我乍一聽心裏一陣感慨，原來如此簡單！回頭再看，特麽的怎麽又看不懂了？”
“救命，他會魔術。”
竊竊私語聲不斷，老吳心平氣和的跟淩七說：“講慢一點，慢一點。”
淩七手一頓，點了下頭。
講了一題空間幾何，淩七回頭時對上班級五十幾雙懵懵懂懂的眼睛，有那麽一瞬間體會到了陳铮冉的心情。
想必她講文言文時，班上同學也是這副表情。
懵懵懂懂，不知所措。
淩七問了一句：“聽懂了嗎？”
見他終于問了句人話，班級同學齊聲喊：“不——懂——”
就在班級同學以為他會再講一遍時，淩七說話了，他說：“那就跳過吧。”
跳過？
其他人不懂，高易都快笑瘋了。
李志還在風中淩亂：“……跳過是什麽意思？”
高易：“聽不懂就跳過，講下一題的意思。”
“……”
高一的時候，高易就已經習慣了，他就沒指望自己能聽得懂。
老吳給了幾分鐘讓同學們把那道立體幾何整理了一下，接下來一題還是立體幾何，淩七講一句，下邊懵逼一次。
跨了條過道，坐在蘇昂旁邊的男生頭都要撓禿了。
他嘀咕說：“為什麽要做這條輔助線啊我靠？”
他話音剛落就聽一道平靜的聲音響起：“取AD中點，連接AC，可以構成三角形中線是底線的一半。”
很簡單的原理，只是這道幾何題圖形太多，圓錐曲線和函數疊加，很容易讓人眼花。
男生按着他的話又去看圖形：“謝謝班長。”
聽了一會，男生又開始吐槽：“怎麽算出來的？怎麽直接跳到答案了？”
“他用了餘弦定理，公式變形了一下。”
“原來的數不是這個啊，他怎麽化成了另一個樣子？”
“他把兩組數字看作一個整體後用了平方差公式，與分母相除後，帶入未知數，十字相乘法求出答案，根據已知條件排除一個。”
男生問一句，蘇昂就在旁邊解答，周圍一圈的人聽了終于恍然大悟，意外發現淩七講蘇昂補充的方式，聽起來簡直渾身舒暢，醍醐灌頂。
月考的事告了一段落後，運動會終于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