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象牙塔（九）
象牙塔（九）
貝嘉是在一小時後被趕來的警察帶走的，臨走前她指了指被砸壞的牆跟幾位老師說道，“這個我會賠的，不用擔心。”
畢竟家裏的儲蓄都在她身上，那是媽媽留下來唯一的東西。
紅藍色的警燈響徹在漫長的白晝上空，教學樓窗口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與此同時，跟貝嘉有關的熱搜一個接一個被頂了上來，班主任打了馬賽克的臉映在屏幕裏，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被各大博主惡意解讀。
“這是個家庭本身不幸福的孩子，父親當着她的面兒親手殺死母親，肯定會給幼小的貝嘉留下很深的心裏陰影。”帶着誇張野牛頭套的主持人如此說道，“所以我們不難理解她做出的這些霸淩、偷竊事件，比如經常欺負同學，辱罵同學，甚至還親手折斷了同學的右手手臂。平時也會偷同寝室同學的化妝品啊，錢啊之類的。”博主指了指右上方，導播立馬放上幾段馬賽克同學的采訪。
“是的，她就是會偷一些我們的東西。”
“她性格也很壞，很陰郁，總是想要壞誰似的。”
“我們平常都很避開她，很害怕，對。”
“我親眼看見她在衛生間擰斷了林x的手臂，對，我感覺她是故意的，也是有預謀的。對，我們當時都非常害怕。”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貝嘉的行為存在很嚴重的暴力傾向。”野牛頭套下的主持人義正言辭的說道，“這樣的人，如果不多加管教就投入社會，很容易變成一個不确定性分子。但令人難過的是，校園霸淩事件這些年層出不窮，許許多多孩子受到了無法磨滅的傷害。所以我呼籲，成立一個專門的監管部門來教導這些存在嚴重暴力行為的孩子們，讓他們受到嚴正的對待。舉個例子，比如說楊永信楊老師的學校，就很适合他們嘛~”
最後一句話占盡了噱頭，彈幕裏瞬間瘋狂起來。
-對對對，我40米大長刀好不容易才收回來，趕緊交給楊永信
-這個貝嘉，就該趕緊去死，留着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的貨
-就是就是，好心疼這個林茉呀，小姑娘長得這麽好看，媽媽不得難受死
-是啊是啊，這個林茉太無辜了吧，投票開除貝嘉
-投票開除+1，我也心疼死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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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我們一起給她寄好玩的東西吧？（笑）死老鼠怎麽樣？
天空上是連綿的火燒雲，照的整個學校都被染上了一層淺淡的薄紅。
尤希靠在走廊一角，手機裏是幾分鐘前來自林茉的微信。
林茉：聽我媽說那個賤人被抓進去了？活該！我要立刻發給記者，讓他們把她的樣子好好拍下來！聽說還有不少人要親自來咱們學校堵她呢，到時候聯系咱們一起呀！
尤希打下一個“好”字，想了想又删除掉了。
不知為什麽，貝嘉臨走前那番話一直在腦海裏揮之不去。她靜了幾秒，最終什麽也沒發，關掉了手機。
沒有接到回信的林茉百無聊賴，胳膊上已經固定好了石膏。也被好心人主動幫忙升級成了高級vip病房，還有慈善組織找到她想要幫她衆籌，想要利用輿論成立一個“綠色校園”的行動，邀請她作為第一任“校園大使”，反對校園霸淩事件。
“一幫傻逼，”林茉在床上打了個滾兒，順手撈起小桌上的青提吃了一口，“他們永遠都不會明白，有些人天生就是被人欺負的。喂，媽~”
手機裏突然傳出一陣鈴音，林茉趕緊咽下青提打開手機，裏面傳來林媽媽壓低的聲音。
“喂寶貝兒，還疼嗎？”
“不疼了，怎麽了媽？”
“我跟你說，媽媽現在在警局，對，那個小賤人也在。媽媽聽說啊，這個小賤人家裏所有的家産都在她一個人身上，那肯定有不少錢的啦！過一會可能會有警察去你那裏問話，你一定要咬死了，是她蓄意，就是有預謀的傷害你。記得把對話錄下來，到時候發給記者，再次曝光她！這個輿論的力量不可小觑的知道了吧？”
“嗯嗯，你相信媽媽，一定把賠償款從她嘴裏摳出來！到時候媽媽帶你去三亞玩！”
挂掉電話，林茉窩在床上，單人病房的溫度宜人，即便夏日的陽光照在身上也不覺得燙。遠處火燒雲從地平線層層堆積至天邊，她滿足地眯了眯眼，從未覺得世界可以如此美好。
等到下次上學，就不需要看見那張令人惡心的臉了吧，但說句實話，如果那樣的話還真是無聊得很呢。要再想想有什麽別的人可以替代她。
林茉這樣想着，沉沉地睡了過去。
*
夜幕将至，北古街37號裏亮起了幽幽火光。
闌先生面前擺着一臺普通的筆記本電腦，他蒼白泛青的手指摩挲兩下，随後輕輕敲了一下回車，“上傳成功”四個字緊接着出現在屏幕上。
身後有紅裙飄動，李明芳的怨氣都快化成實質了。
“去看看吧，”闌先生的臉被電腦屏幕照的一時亮一時暗，透出一股子濃重的死氣來,“規矩你知道，若是傷人，不僅是你，連貝嘉今生的運勢也要受到牽連。陰鬼傷人害三代，好好想想。”
李明芳沒有耽擱，直接一卷風似的掠出屋內，直奔警局而去，脖頸上汨汨流下的血滴在地上，炸出一朵朵黑色的花。
她穿過鬧哄哄的街道，最終停留在警局門口。這兒比想象中還要熱鬧，一輛輛記者車停在外頭，煙頭掉了一地。
“欸？小張，你有沒有覺得突然冷起來了？”
大樹底下正閑聊打發時間的一人縮縮脖子問同伴，誰知兩分鐘過去了，同伴那邊卻依然沒有聽見任何回音。
“小張你幹啥呢？小張.....小張！”終于不耐煩地吼了一聲。
名叫小張的男人吓得差點扔掉握着的手機，“......梁哥，出......出事兒了！”
“怎麽了？瞧你一驚一乍的。”梁哥與他身邊的李明芳一齊探過頭去，只見小張的手機屏幕裏正播放着一段視頻，是一個新微博號剛剛發出來的，因為挂滿了霸淩事件的話題，熱度一下竄了起來。
裏面是一個穿着實驗高中校服的女生，正一腳揣在另一個倒地女生的身上，還順手扯過她的書包，撕掉了她的書。
這是一個明顯的霸淩事件。
倒地的女生露出半張清晰受傷的臉，梁哥瞬間目瞪口呆。
因為這張臉他簡直再熟悉不過，那人此時此刻正坐在警局裏，無數記者等的也是她。
是貝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