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沼澤（二）
沼澤（二）
“喂，小夥子，”三婆婆忽然出聲打斷了他們的話，幹枯的手指敲着桌，面露猙獰，死死盯着闌先生說道，“怎麽？你是想搶我這個老太婆的生意嗎？”
懷裏抱着的黑團子動了動，闌先生一邊順着毛，一邊有意無意掃過三婆婆被桌沿擋住的下半身，輕笑一聲說，“我沒有那個興趣。”
三婆婆見過太多人，憑着一雙看人表情的活計吃飯。剛剛那一眼，直接将她心底的邪火點炸了。
礙于這一行，老婆子耳邊永遠是阿谀奉承，無數人捧她敬她害怕她，日子過得滋潤無比。
除了這雙腿。
這雙腿一直是她心裏的一根刺，一道疤，看不得摸不得。
眼下不知道哪兒來的毛頭小子，專程上門來搶生意不說，還暗地裏嘲諷她？！
“小子，”三婆婆沉下臉，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一條街上住着，就算你沒聽過我的名號，說話辦事也還是注意着點兒好，小心別陰溝裏翻船！”
橙黃色的頭發纏了上來，半邊身子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扭曲着，血肉模糊的臉幾乎摔成兩半，有血滴在地上，化成一縷黑氣。
闌先生垂眸看了一眼被自己引過來的陰魂，直接忽視了炕上人的話，轉身離開了屋。
三婆婆：“......”
她眼神銳利藏刀，兩位姑娘見勢頭不對，連忙道別之後也跟着出了屋。
只是奇怪得很，她們跟那個古怪的男人可以說是前後腳，可誰知眨眼的功夫，那人就不見了。
“喂.....這人什麽情況啊？”阿酒撓撓頭，“剛才不是還跟你說他能幫你的嗎？怎麽一轉身就跑了？”
“阿酒......”林溫馨拽拽她，臉色被雪映得有些發白，“你還記得他剛才說他住在哪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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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說他就住在這條.....街的.....37號....”
說着說着，阿酒的尾音陡然上揚，兩位女孩兒面面相觑，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出一絲恐懼。
37號店內，破敗不堪的景象早已不複存在。闌先生面色如常的進了屋，身後的幽魂慢慢騰騰跟着。
“你說你能幫我？”
陰魂忽然出聲，因為大半邊身子都被摔爛了，所以音調聽上去有些悶。
“是，”闌先生回頭，笑容蠱惑，“只要你肯付出代價，我就滿足你殘存人間的願望。你跟着那名女孩應該挺久了吧？再這樣下去，就算陰差找不到你，你的這絲怨念也無法支撐你在陽間繼續游蕩了。”
“魂飛魄散還是放棄去輪回？抑或者讓我幫你，你可以自己選。”
“你真的能幫我？”陰魂嘴角猛然咧開，因動作幅度太大而牽動了肩頸上的傷，無數粘稠的血順着口子流了出來，她搖搖晃晃地笑着，聲音裏帶着扭曲的快感，“終于.....昨天聽說隔壁那個老太婆能通靈，害的我今晚就蹲守在她家。沒成想居然是個騙子，別說通靈了，連我在哪兒都感知不到。林溫馨那個傻子還......還......”
不知為什麽，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全，只是驀地停了下來，死死盯着對面的骨相人說道，“我想讓林溫馨走到最高然後一朝跌進深淵，我想讓她在實現夢想的時候失去一切！我想讓她也嘗嘗我的滋味兒，你能做到嗎？”
“當然，”闌先生靠在櫃臺，“只要你付得出代價，北古街有來有往，童叟無欺。”
“好！”怨氣纏身，陰魂大笑，“只要你能做到，讓我付出什麽都行，真的，無論任何代價！”
闌先生走到她面前，攤開手掌，白骨嶙峋上僅僅裹着一層薄皮，連每一根骨縫兒都清晰可見。
他垂眸笑着說，“請把你的名字寫上，等事情完成，我會來取我的報酬。”
聞言陰魂擡起一只手，虛虛地落在掌心，一筆一畫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怨念凝成血滴落下，化成飄絮一樣的黑氣。
隋語珊。
寫好後，闌先生将手掌握住，三個字便如同墨汁滴進水裏，順着皮膚脈絡慢慢被依次吸收。
隋語珊稍微擺正了一下自己凹進去的腦袋，沿着牆邊僵硬地飄了出去。
屋外的路燈已經集體閉了眼，隋語珊的陰氣掠過，掀起一陣小風。路燈下濃重的陰影裏，忽地被吹起衣料的一角。
“不過溫馨啊，”阿酒坐在回程的車上問道，“那個三婆婆真的把你.....你朋友還是姐妹的魂兒招來了？”
“沒有，她演的。”林溫馨坐在後排，外頭樹木的倒影仿佛張牙舞爪的瘦長鬼影，她語氣很淡，一點也不像剛剛被騙七百的人。
“什麽？！”果然，下一秒阿酒尖叫起來，“你怎麽知道？你看出來了嗎？那你怎麽還跟人家聊的那麽嗨？關鍵還給她錢了！”
“她學的跟阿珊一點也不像，”林溫馨笑起來，好像透過層層倒影重新見到了記憶中的那個人。
“那你幹嘛還給她錢呀？”阿酒撇撇嘴，“難不成你家有礦？那可是七百，七百塊呢！你不心疼，我都替你心疼了。”
林溫馨沒有答，輕笑着阖上眼，七百又怎樣？只要能再見到她，哪怕只是裝模作樣的跟她說說話，我怎麽樣都行，多少錢都行。
不過這一趟也不算沒有收獲，想起剛剛那個古怪的男人和詭異的37號，下次可以來試着碰碰運氣。
說不定呢。
阿珊。
臨到家樓下，跟阿酒到過別之後，林溫馨接到了母親的電話。
“馨馨啊，在幹什麽？”
“剛到家。”
電話那頭立刻變得警覺，“你去幹什麽了？跟誰一起去的？有沒有男人？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林溫馨甩掉一只鞋，皺了皺眉，“我沒有。”
母親開始語重心長，“寶貝兒啊，聽媽媽的話，媽媽不會害你，你還小，太單純，外頭認識的男人都不行。媽媽說過，等你到了27歲，媽媽就給你介紹一個特別優秀的，你倆試着接觸兩三個月就可以結婚啦！時間表我這裏都有，你自己不用再跟着操心了知道嗎？”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疲憊感席卷而來，像是被什麽勒住了脖子，林溫馨感覺呼吸困難，勉強應着，“知道了媽。”
“乖~明天就是周五了，到了該喝甲魚湯的時間了。明天下午我去你家，晚上六點之前一定要回來吃，知道了嗎？要是過時間了，甲魚湯就沒有用了，所以記得哦，晚上六點必須到家。”
“可是媽，我可能下班沒有那麽早......”
“不行！”電話那頭幾乎是瞬間提高了音量，“你們那是個什麽破公司下班這麽晚？！我當初就說，不讓你學那什麽編程不讓你學！女孩子家家學編程能有什麽用？！你學得明白嗎？！以後都是要在家相夫教子的，學個什麽畫畫啊料理啊不好嗎？！還學編程，你是那塊料嗎？！林溫馨我告訴你！明天六點之前........”
電話稍微拿遠了些，林溫馨一頭栽倒在床上，耳邊仍舊“嗡嗡”響着母親高昂的音調。
快要無法呼吸了。
阿珊。
牆壁挂鐘“滴答滴答”響着，空曠的房間裏只有電話忽遠忽近的聲音，床上倒着的人将被裹在身上，黑發随意散落開來，小腿懸空着，腳尖朝下。
忽然，床底的縫隙中緩緩伸出一只手。
那是一只女人的手，五指縫裏都是烏黑的泥土，指甲蓋因瘀血而發紫，手臂上是傷口連成一片。
它慢慢的、慢慢的從濃重陰影下伸出，然後沿着林溫馨的小腳趾一路蜿蜒着撫摸了上去。動作輕柔，像是摸着什麽極為貴重的珍寶。
随着手繼續往上，床底下逐漸露出一顆頭顱。
橙黃色的頭發海一樣鋪開，隋語珊姿勢扭曲着從縫隙裏爬了出來。在一一掰正好自己的骨頭後，她仰面倒下，躺在了林溫馨身邊。
發尾糾纏在一起，隋語珊聽見旁邊的人小聲嘀咕了一句，
“沒開空調，怎麽突然這麽冷？”
電話裏母親還在絮叨，林溫馨拿起不斷地應着，“知道了媽”、“好的媽”，就這樣持續了半晌，另外一頭才心滿意足地挂斷了。
她無知無覺地翻了個身，面孔正對着一張冒着綠光陰氣森森的女人臉。
隋語珊看着她，惡作劇似的張開嘴——
“阿珊.....我好想你......”
一口陰氣驀地卡在喉嚨口，像是在岸上擱淺而瀕死的魚。
隋語珊楞楞地看着她，然後撐起身子坐了起來。
剛剛要是這口氣真吐上去了，林溫馨必然會大病一場。
“真不愧是你.....”
陰魂退至角落，嘴角挂着自嘲的笑，身子一轉，直接隐入了牆中。
屋內溫度回歸正常，被子下的人起了一層薄汗。
“怎麽回事啊？”
懶懶地踢開被子一角，“我是不是發燒了？怎麽忽冷忽熱的。”
想着還是吃片感冒藥，便慢騰騰下床挪到櫥櫃前。
給自己去廚房倒了杯水，咽下藥片，林溫馨重新走進卧室，腳步一下子停住了。
她不敢相信似的睜大雙眼，看向屋內那身黑色唐裝。
寶貝們，我明天上夾子啦！稍微晚一些更新，可能會到晚上十點或者十一點左右，然後後天恢複淩晨更新！
夾子一下就能放飛自我了～我肯定會很肥很肥的～求不要養（伏地嗷嗷大哭）
感謝你們！！三鞠躬啾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