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海市蜃樓(一)

海市蜃樓(一)

盡管日日呆在醫院,來來往往看過太多令人感覺心酸難過的事,但當護工看清陽陽的病症時,還是沒來由的一陣揪心。

他還這麽小,在奔跑玩鬧什麽也不需要擔心的年紀,卻已經一只腳踏進了死亡。

護工不忍再看,撂下信息卡,重新拿起水盆開始清洗抹布。

陽陽倒是習慣了似的,依舊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陽陽的父母都很忙嗎?”

護工偏過頭,語氣裏下意識帶上了其他的情緒。

比如心疼,比如更加氣憤。

“......是,他們都很忙。”

彎彎笑着的雙眼,絲毫看不見任何負面情緒的表情。

護工一頓,心說難道是自己想錯了?這孩子的家長真的是因為別的某些原因無法來照顧嗎?

可能因為醫藥費在外拼命工作?可能家裏也有親人卧病在床?

腦補了一出又一出大戲後,她決定還是略過這個話題。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打聽這麽多幹什麽?

所以在這之後,一大一小在病房裏又聊了點別的,聊一聊平時的作息和吃藥的時間,又聊了聊護工在醫院碰到過哪些趣事。

“我呀當時在産科照顧一名孕婦,”護工眉飛色舞地講起來,“她隔壁的隔壁床生了一對兒雙胞胎,因為剖腹産嘛,所以住院的時間很長。結果那孕婦的老公在照顧她和孩子時,越看那對兒雙胞胎越覺得不對勁,還老做噩夢。于是你猜怎麽着?這位爸爸偷偷摸摸采集了兩個孩子的唾液去做了親自鑒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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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羅陽陽捂住嘴,眼睛瞪大。

“結果就更有意思了!”護工越說越興奮,也許是對方給的反應太到位,讓她莫名有一種在自家樓下小板凳上同鄰居們談天的氛圍,“結果呀,這一對兒雙胞胎裏,只有一個跟他有父子的關系!”

“那另一個呢?”

男孩兒恰到好處地問了一句。

“另一個呀.....”

護工神神秘秘貼近了些才拉長聲調說道,“另一個跟他只有兄弟關系!”

“什.....什麽?”

結局轉變太快,小小人兒的世界觀一時間沒跟着轉過來。

“就是一個是他兒子,一個是他兄弟!”

結局大揭曉,護工“咯咯咯”笑了起來,沉浸在八卦過後的愉悅中,自言自語道,“哎呀你就說這人吶,得有多守不住自己那點心思?雙胞胎不是同一個人的,只能說明這當媽的短時間內跟倆人那啥了!啧啧啧,更可笑的是,另外一個人居然還是她.......”

話說到一半忽然卡住了,護工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在給一名十一歲少年普及什麽詭異的知識。她尴尬地轉過頭,看見病床上那孩子臉被陽光照的通亮,兩只眼睛裏像含着清泉正直勾勾盯着自己,表情帶着些緊張、刺激和一丢丢渴望。

護工僵硬地起身,在心底把自己罵了個遍,“那個我....阿姨去刷刷洗臉池子哈。”

“可是周阿姨您還沒有講完吶!”

神啊!誰來救救我!

也許是聽見她的瘋狂祈求,病房門忽然被推開,一大幫子人湧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名護士維持秩序。

其中有兩人肩上扛着攝像機,一人手裏拿着話筒,大部分穿着藍色的背心,上頭印着大大的logo。

護工在醫院工作多年,看清這些人的架勢立刻反應過來他們要幹什麽。她悄悄往前擠了擠,想離着少年再近一點。

病床上的人愣了一瞬,随即恢複笑容,甜甜地跟領頭那名女性打招呼,“陳老師好。”

女人穿着黑色職業裝,頭發幹練妝容精致。聽到招呼後殷切地坐在病床邊緣,開始撫摸男孩兒的頭發,“陽陽最近感覺怎麽樣?”

“挺好的,謝謝陳老師。”

是特別安靜柔軟的笑。

氣氛很到位,後頭上來一個藍背心男人,他遞給羅陽陽一只印有同樣logo的書包和一頂同樣logo的棒球帽,“陽陽知道等會兒知道該怎麽做了嗎?我們就像上次一樣就行,千萬千萬不用緊張,知道了嗎?”

乖巧點頭,“知道了導演。”

被稱為導演的人很滿意,招呼後面的助理詢問剩下人員到場時間。

“跟他父母約好的就是1點,現在他們已經遲到三分鐘了。”

助理皺着眉頭回答。

旁邊的護工聽了一嘴,手裏的抹布攥緊了些。

兩臺攝像機找好角度後架穩,陳老師相對無言地坐了一會兒後也起身找到導演确定接下來的問題和臺詞,最後的護士無聊地靠牆發着短信,差不多到時間了,她需要通知幾名主任醫生做好準備。

人群熙熙攘攘分工明确,唯獨羅陽陽安安靜靜地坐在床上,看向窗外。

這一套流程他很熟悉,之前已經拍過一次,那次為了更加真實,導演帶他演練了無數遍。

手中還抱着剛剛給他的書包,藍色的底,白色的字,像汪洋中漂浮的雲朵。

小小愛心籌。

又過了幾分鐘,病房門終于被敲響,兩名衣着樸素甚至看起來有些邋遢的中年夫妻點頭哈腰地進來了。

“對不住對不住啊!家裏小寶鬧着不睡覺,這才哄下,對不住啊各位!”

中年女人挨個兒道歉,到導演身前兒時還是被呵斥了兩句,不過看他們今天扮相很不錯,再加上時間早就超了,導演只能咽下怒火朝護士打眼色。

護士收到後從手機裏翻出一個讨論組,發出去一條消息,“各位老師,已經可以過來了。”

中年夫妻同女老師不鹹不淡地點頭打了個招呼後,才慢慢悠悠在羅陽陽身邊各站一位。

少年收回目光,乖巧地叫人,“媽,爸。”

“嗯。”中年女人敷衍地應了一聲,男人幹脆直接忽略,低頭整理起自己的袖口來。

護工看得目瞪口呆,這.....這是親媽親爸還是硬湊的演員?

“行了行了,”導演拍手示意,“咱們等幾位主任來了之後就可以正式開始了啊!羅媽媽你幹什麽呢?趕緊把棒球帽放在櫃子上,對就那,露出三分之一就行。把書包放在陽陽枕頭旁邊,對,欸準備好的書本呢?”

“在這兒在這兒!”陳老師連忙從随身的包裏拿出基本小學教材,一些塞進印着“小小愛心籌”的書包裏,另外一些放在病床上的小板桌上。還故意翻開幾頁,護工透過人群看見上面用彩色鉛筆畫滿了條條框框,似乎都是記下的筆記。

小板桌被推到少年胸前,機位架好,話筒位置也調整好,幾名穿白大褂行色匆匆的醫生也推門而入,一切準備就緒,導演環顧四周,覺得可以了,這才坐下拍拍手,“來,我數三二一啊,三!”

中年婦女将雙手搭在羅陽陽肩膀上,中年男人也站得近了些。

“二!”

陳老師往後退了退,退出鏡頭前,又小心翼翼整理了下儀容。

大夫們拿起片子圍着病床站了一圈兒,開始小聲探讨起少年的病情。

“一!開始!”

話音剛落,鏡頭前出現一副極為和諧的畫面。

羅陽陽的父母一站一坐,表情齊刷刷地認真動容,細節中還帶一點悲戚和哀傷。帶頭的醫生舉起片子給二位父母看,陽光從窗戶外打進來,照亮了小板桌上的書本和筆記,枕頭下壓着藍色書包,棒球帽如願露出一角。

導演緊盯鏡頭,“很好,不錯,繼續保持,來,陳老師準備.....走——!”

女老師趕忙邁着小碎步從鏡頭外走出來,裝作剛剛來到病房的樣子,笑着朝幾人打招呼。

“陳老師,哎呀你看你這麽冷的天兒還親自跑一趟,”中年婦女起身,雙手卻一直搭在少年肩膀上。

“羅媽媽好呀,羅爸爸好,”陳老師微笑着走近,“今天不是陽陽要做化療的日子嗎?所以我呀,帶着全班同學的祝福來看看陽陽。”說着她拉過少年的手,關切地問道,“陽陽最近覺得怎麽樣?”

“挺好的,謝謝陳老師。”

少年笑得很腼腆,露出兩顆小虎牙。

剩下得就是陳老師随意發揮時間,她坐在小板桌另一面,指導着少年學習,偶爾擡起頭來讨論一些關于“以後”啊“夢想”之類的欣欣向榮看起來充滿希望的話題。

鏡頭慢慢推進,适時地展示出男孩兒病症信息卡,上面“惡性”兩個字觸目驚心。

“很好啊陽陽很不錯,”導演欣慰地招呼着,“該主持人上場了,從哪兒開始知道吧?”

人群中擠出一個嬌小的女人,照例穿着‘小小愛心籌’的藍背心,她點點頭,“知道的導演。”

說罷,才得到“開始”的訊號後,女主持人走進了鏡頭內。

“世界上總有一些無奈又讓人們痛心的事情,少年羅陽陽就是其中一個例子。”

她聲情并茂,眼神裏是真實到可怕的哀戚,“在別的小朋友都能上學玩鬧無憂無慮的年紀,陽陽卻因被病痛折磨從而只能躺在狹窄的病床上。而他的病,也成了壓垮這個貧困家庭的最後一根稻草。”

鏡頭繼續推進,從中年婦女布鞋鞋底照起,伴随着女主持人的朗誦慢慢上移。憔悴幹裂的皮膚,布滿繭子的手,瞳孔裏對兒子的痛心一一展現出來。

到這裏,女主人畫風一轉,語氣頓時激動起來,“但世上有黑暗必然有光明,陽陽的巨額醫療費現在終于在‘小小愛心籌’的幫助下得到了妥善解決!讓這個絕望的家庭重拾信心!讓這對夜夜痛哭的父母看見曙光!‘小小愛心籌’乃是各行各業的愛心人士自發成立的慈善組織,立志于幫助同羅陽陽一樣被病痛折磨的孩子們。我們承諾,愛心捐款的每一筆都會公布它的去向,堅決做到‘公開透明’,不讓任何一名愛心人士寒了心!”

“如果屏幕前的你們也有這個意向,想要伸出一點自己的綿薄之力幫助他們,那就請按照屏幕下方的聯系方式聯系我們。‘小小愛心籌’,關愛這個世界每一處黑暗!”

“很好!”導演起身鼓掌,“今天非常順利啊!大家都辛苦了!”

病床邊的中年夫婦聞言立馬起身,擠到助理身邊,“小哥兒,我們倆今天的工錢....嘿嘿嘿~”

助理不耐煩地掏出兩張五十遞過去,“行了行了!快走吧!”

中年女人接過錢,“好勒好勒,下次還找我們哈!”

女老師同幾名主任在與導演最後确認要在視頻末尾出現的學校名字和醫院名字,這是個很好的宣傳,沒有人會拒絕。

周圍所有人開始收拾器材,同來時一樣匆忙。

護工木愣愣地站在中央,有些手無足措。

正巧助理打着電話從她身邊擠過,零星一點對話聲傳入耳廓。

“喂?是陽陽爸媽嗎?欸是是是,我是‘小小愛心籌’的,對我們這邊已經結束了,陽陽配合的很好。對,我是想跟你們溝通一下,咱們能否繼續把陽陽拍下去?我們想做成一個系列紀錄片,包括化療啊放療啊什麽的。你們?你們不用來,我們這邊有專業演員,對,錢方面不用擔心,如果你們同意,咱們可以晚上就簽合同,分成就是陽陽得到籌款的5%......”

“不少了真不少了,”助理看了看表,“按我的經驗啊,像陽陽這種好看又聽話的孩子一般可以籌集的善款不會低于三百萬.....好勒好勒!那咱們說定了哈!嗯嗯,我一會就去給陽陽續費......”

導演此時也與那邊溝通完畢,女老師踩着高跟鞋離開病房。她表情是冷淡的,一直到出門也沒有再回過頭。

大夫們小聲安慰了一下生病的少年也依次離開了。

導演招呼衆人加快速度,他們還有另外幾名孩子要拍,時間很緊。

護士靠在門邊,審視着每一個人,以防出現什麽差錯。

鬧哄哄的病房眨眼間又變回之前的靜谧,護工拎着抹布上前關好門,深深嘆了口氣。

“陽陽啊......”

她轉過身,試探着問道,“你爸媽.....什麽時候過來?晚上咱們是訂盒飯吃還是等他們給你送來?”

羅陽陽依舊維持着笑,仿佛烙在臉上似的。他歪頭想了一會兒,才淡淡開口,“周阿姨,我們訂盒飯吧,他們晚上應該不會來了。”

“你怎麽知道?”

護工詫異。

一直都是這樣的。

在查出病症的那天起,一直都是這樣的。

住院部相較于門診樓安靜很多,初春的風裏夾雜着泥土的清香。小板桌上課本已經被收走,只留下那只藍色印着“愛心”的書包。

接到“腫瘤晚期”這樣的通知時,自己曾經被父母明确放棄過。

“治個啥嘛治!浪費錢!”

這是爸爸說的話。

“大夫,要不我們就不住院了,我家還有二寶,二寶過兩年也上小學了。”

這是媽媽說的話。

然後在某天午後,羅陽陽踩着細碎的步子跟在父母身後離開了醫院回到家。自此,他在家裏完全變成了一個“透明人”。

家裏做排骨,他不允許動筷。

小弟買新衣服,他不允許跟着要。

夜裏腫瘤在腦子裏轉軸似的疼,疼得他翻來覆去大叫,小弟跑到父母屋裏說“哥哥好吵,吵得我睡不着覺”,于是當晚就把他的床挪到了屋外的倉庫。

村裏的留言長翅膀似的傳開,有小孩呼朋引伴跟在他屁股後頭罵他“有病,得了傳染病”。

所有人避之不及,既害怕他父母去借錢又害怕他真得了什麽傳染病。

習慣了不是嗎?

羅陽陽面色平靜,眼神裏是超乎這個年齡外的漠然和成熟。

往後少得可憐的生命裏,一天連着一天,絕望恍若排山倒海。從不懂到傷心,從傷心到麻木,早已經習慣了不是嗎?

直到有一天,穿着藍色背心的男人敲開了他們家的門。

以三萬塊的價格買下了羅陽陽的第一次“出演”。

那天拍攝很不順利,親生父母過于激動連連說錯臺詞,又因迫切想讓二寶上前露個臉而頻頻打亂拍攝計劃。

“導演!求求您啦!您看我們家二寶長的多好看!您拍他,萬一他火了呢對不對?”

羅媽媽言辭懇切,拽着導演胳膊不撒手。

“不行!大姐我說了不行!這視頻為的就是透出羅陽陽的慘!你這孩子一不會哭二不會裝傷心,鏡頭一對着他就一頓笑,不行不行拍不了!要是真想拍,那就不可能有人會給你大兒子捐錢!要是沒有人捐錢,你這三萬塊也別想要了!”

為了“放長線釣大魚”,羅媽媽放棄了,只得默默退居後臺,看着另一對現找來的男女演自己。

在片場,羅陽陽第一次感受到了關注和照顧。

所有人都對他極為耐心,會問他感覺怎麽樣,會關心他疼不疼,甚至連父母都會一整天關注他。

只要迎合好,就能一直這樣下去。

接着年僅十一歲的小男孩變成了最為聽話的“道具”。

導演讓他笑就笑,導演讓他哭就哭,在平和中稍微流露出一點悲傷,故作堅強又令人動容,一切都恰到好處。

無師自通的演技,連場外人員都忍不住贊嘆。

沒過多久,羅陽陽的臉出現在“小小愛心籌”的列表中,被投放在各大平臺,交友app、支付軟件、微博和短視頻app,只有10秒的剪輯錄像,卻達到了上萬播放量,第一階段籌款突破五萬塊,成為整個列表裏流量最大的人。

小小愛心籌的內部領導拍板将他定位下階段重點“幫扶對象”。

“這是個潛力股,”老板用筆指着照片裏少年青澀的臉跟導演說,“去跟他父母談,給他父母抽提成,趁這孩子沒死之前,盡可能多的給他曝光。”

羅家那天擺了三桌,羅陽陽在生病後第一次吃到了肉。

第二天,他就被接回了醫院,為了拍攝方便,小小愛心籌為他定了單人病房,醫療全部用最好的,只為了盡可能多的延長他的壽命。

是好的,羅陽陽天真地想,但事實上是,父母只關心拍攝能為家裏帶來多少錢,畢竟導演都是現場結算非常守信。他們壓根不會在乎自己的大兒子在醫院過的如何,畢竟已經被判了“死刑”,何苦多花心思?

然後這一張窄床和固定時間的化療成了羅陽陽生命裏的全部。

護工站在床前,心底五味雜陳。

醫院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發生令人扼腕嘆息的事,她管不了,也沒法管。在死亡面前,說什麽都是徒勞。

只是這孩子的懂事真的讓人心疼。

他什麽都明白,卻又乖乖地接受安排。

“陽陽啊.....”護工躊躇着開口,“晚上想吃什麽?盒飯有10塊的和20的,想吃哪種?”

“10塊的就行,謝謝阿姨。”

護工轉身出去了,窗外是越來越沉的天。醫院在市中心,看不見任何星辰,只有半只月亮挂在邊角,光色暗淡。

同一片天空下,遙遠的北京,從代碼中抽身的林溫馨揉了揉僵硬的脖子,起身去茶水室沖了一杯咖啡。等放涼時習慣性拿起手機點開微博,首頁忽然彈出一條推送。

藍色的底,白色的字,灰黑色的簡介,好奇點開,裏面彈出一段視頻。

小男孩過于蒼白的臉上是濃重的黑眼圈,頭發稀少,頭皮一塊塊斑駁地禿着,寬大的病號服穿在身上更顯得人羸弱病重。視頻下方是巨幅字幕:患病少年渴望重回校園,巨額藥費壓垮四口之家。

只是一眼,林溫馨想要點X的手指停下了,轉而按了“播放”。

視頻剪輯的很好,每個細節都被烘托到了極致,背景音樂是低沉沙啞的女聲,“我多想在再見你,哪怕匆匆一眼就別離~”

畫面中父母小聲啜泣,老師言辭真誠,書本上的彩色筆記仿佛少年永遠觸及不到的彩虹。

林溫馨反複看了很長時間,眼眶漸漸變紅,視頻末尾彈出一個鏈接,

“陽陽一家非常需要您的幫助,一包煙錢或是一頓飯錢就有可能為這個家庭帶來希望。如果您有這個想法,請點擊左側‘小小愛心籌’獻出您的愛心,我們攜全體員工感謝您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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