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海市蜃樓(五)
海市蜃樓(五)
已經趕到震區邊緣正在清除路面障礙的支援救援隊傻了眼,高速路口上最後一個隧道前的碎石塊馬上就能挖開了,忽然大地一陣猛顫,山體開始劇烈抖動,領導人在黑夜中瘋了似的招呼衆人往後撤。
從昨天地震發生到今天他們趕來一路前進時,餘震大大小小來了不少,可都是大自然的小打小鬧,這一下震顫,似乎又重複了第一夜發生地震時候的強烈感。
“怎麽回事?!”
有人大喊着詢問車邊地震局的人。
“不....不可能啊!”
被問到的那個惶恐擡起頭,眼前發生的事超出了他認知和學識的範圍。
只聽他喃喃自語道,“8.3級特大地震過後,怎麽可能還伴有差不多震感的餘震呢?!”
話音剛落,鼻尖傳來一陣涼意。
下意識摸了摸,是冰涼的雨滴。
那人仰起脖子向天上看去,前後不過兩秒的時間,一場傾盆大雨毫無前奏似的猛然砸了下來。
連綿的雨滴恨不能串成串子,從天際到地面,連成了一道薄紗似的,能見度迅速降低。
“快走——!”
車隊前有發號施令的對着沖講機吼道,“以尾當頭!我們下高速去國道!所有人給我快點!”
他們一路行進到這兒,身後不遠的地方就是另外一處山體隧道,想要離開高速必須通過那條隧道。但眼前這突如其來的大雨,很有可能造成山體滑坡,碎石會重新堵住洞口,他們就會被困在這兒。
雖然第一批物資已經靠直升機運送過去了,但大雨磅礴的天氣,直升機也很容易出意外。大量醫護人員和武警救援隊的人都在車隊裏,還有另外幾隊分別從不同方向出發,眼下只能祈禱他們那邊順利沒事,要不然,災區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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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為了印證領隊想法似的,天邊忽然炸起一道慘烈的白光,跟着就是“轟隆”的巨大雷聲。
“天吶.....”
地震學家坐在車裏,“怎麽、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會下這麽大的雨?這樣的天氣,震區的災民該怎麽辦?!”
震區內,記者一下子扶住将要摔倒的林母,二人躲在救助站棚子下,無言地看着說下就下的大雨。
廢墟上所有人都呆住了,雨勢太大,能見度極低,救援簡直難上加難。更何況...
其中一名武警最先反應過來,他朝身邊人大喊,“我們加開速度!這麽大的雨萬一流進廢墟內,那活着人就更加危險了!快快快!所有人加快速度!”
這邊還在加緊救援速度,另外一邊忽然乍起一道哭聲。
擺放屍體的地方,一名男子正趴在其中一具女屍上暴哭,大雨順着他的頭頂留下,但他依然無知無覺似的。
而這副景象自從地震發生以來幾乎每天都有,再加上其他人都在幫忙實施救援,一時間竟然沒有人注意到他。
男人邊哭邊喊,滿滿都是對死去親人的留戀。
因為大雨,膝蓋一個沒跪穩朝旁邊倒去,下意識用手撐住地保持平衡,指尖驀地傳來陣痛。
男人低頭看去,發現割傷他的是埋在碎石塊中一把水果刀。
不遠處有機器運作的聲音,月球燈下,能隐隐看清救援隊努力的身影。
他們在盡自己所能地去營救其他人,男人看着,又看向地上死去的親人,眼眶漸漸發紅。
憑什麽?
憑什麽你們能救出來別人救不出我老婆?!你們這幫人渣,你們就是故意的!你們就是存心要害死我老婆!
還有你們!他轉向救助站,那裏正躲着幸存下來受傷的人們。
憑什麽你們還活着我老婆卻死了?!你們配嗎?你們不配?!
我要跟你們拼了!
沒來由的憤怒仿佛從五髒六腑一齊湧進胸腔,一股難以名狀的暴力沖動席卷過他的腦海。
手中水果刀逐漸握緊,男人邁開大步。
雨還在下,周圍都成了霧蒙蒙的感覺。
沒人注意到雨幕中悄然靠近的男人。
“謝謝你,”林母擰開一瓶水遞給記者
“沒事的,您太客氣了,”記者接過水,“不過,這麽大的雨,救援恐怕會更艱難了吧?”
“是啊。”
林母感慨着看向棚外,看見一道逐漸靠近的身影。
她眯起眼,不料那人突然加速,像一顆炮彈似的直直朝她沖了過來。
尖刀沒入身體,小腹一陣冰涼。
“啊——!!”
耳邊不知是誰在叫,林母最後倒地時,眼前是人們倉皇逃跑的身影。
男人發了狂,抓着一個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刀,然後再去抓下一個。
記者離林母最近,臉上被濺了一臉血。不過好在他反應極快,用話筒使勁兒摔在兇手臉上,然後第一個沖出了救助站,朝廢墟狂奔。
那頭的人似乎還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麽,他太過着急以至于壓根沒看腳下。
在馬上沖進廢墟時忽然腳尖一痛,随即以頭搶地摔了個狗啃泥。
這一下摔得太狠,以至于記者眼前一片迷蒙,捂着腦袋爬起身,使勁兒眨了好幾下眼才慢慢恢複。
可面前卻出現了一張臉。
跟剛才那張刻滿同樣憤怒的臉。
記者心底“咯噔”一下。
眼前一晃,胸口一涼。
一塊碎玻璃直直插進了肉。
他看見自己的血飛出來,同雨水混合在一起。
那名兇手也只插一次,随即立刻放開他尋找下一個獵物。
似乎他們的目的都不是宣洩憤怒,而是真正的殺/人。
很快,雨幕連天中又出現幾道拿着兇器的身影,廢墟上頓時亂作一團。
叫喊聲,厮殺聲,求救聲,奔跑生亂糟糟的,沒人知道這些人從哪兒來,為什麽忽然發狂。
普通人只能跑,武警放下手中的救援工作前去制服兇手們。而其他救援隊的也惶惶不安盯着四周,生怕哪個方向突然沖出什麽人把自己捅死。
放眼望去,不只是這個救援點變成這樣,其餘幾乎所有救援點都出現了瘋狂的人們。
他們撿起地上所有能用的工具,開始無差別攻擊其他人。
碎石瓦礫上,幸存者和救援者的血緩緩流過,之後又被大雨沖刷幹淨。
某處,一名暴徒忽然開始發狂,拿起手中一截鋼筋想要捅進一名救援人員的後背。
但卻在即将碰到時猛地被一陣邪風掀飛,手中的鋼筋掉在地上,瞬間化成一灘齑粉。
他自己則被反應過來的武警制服。
齑粉上,黑色唐裝被風吹得上下翻飛,闌先生蹙眉擡起頭,正是他一腳踩爛了鋼筋。
看着眼前被綁起來的暴徒,長而密的眼睫垂了下來。
還真是沒想到。
在人類看不見的地方,無數陰氣彌漫在四周,像一條漆黑的河緩緩從地面流過。
地震發生後,死去的人越來越多,陰氣加重本身很正常,陰差們也在維持秩序,沒有一只怨念深重的鬼能逃過他們法眼作惡傷害人類。
但陰氣以這種,逐漸加重類似于溫水煮青蛙的方式顯現在他們眼前,反倒令陰差失去警惕。
別說陰差了,這種天災之下,連他也沒能第一時間發覺。
闌先生兩側臉頰凹陷,蒼白的皮深深貼在骨頭上,掌心中握着羅陽陽的手。
他低頭朝旁邊看去,果不其然,少年後背上的金印微微發着暗色的光,本來薄而純淨的魂魄此時此刻也被沾染上了一絲黑。
“陽陽,進來。”
晃晃手中的傘。
少年很聽話的沒有多問,直接隐去身形鑽進了傘柄之中。
周遭還有不斷跟着發狂的人類,救援工作只能暫停。
好在平地起風,那些暴徒一跤接着跤地摔,省了不少事。
一名陰差猶豫着上前,看向風中心的那人,
“大、大人,您看這陰氣是不是不太對勁啊?”
闌先生瞄了他一眼,陰差一個哆嗦,強撐着說下去,“我們哥兒幾個清除....清除不掉啊,這不應該啊。”
他說的沒錯,陰氣對于陰間人來說,就像空氣或是養分,能随意控制,也能随意吸收。但此時此刻地面上彌漫的,雖然也是陰氣,但仿佛每一縷都有生命似的,陰差試驗了幾次都沒能把它們清除幹淨。
闌先生也發現了,他只能驅散,不能吸收煉化。
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在他們忙着救人帶走魂魄時,有什麽別的東西混進來了。
“把魂魄帶進黃泉,通知閻王。”
他朝那名陰差吩咐着,随即腳尖一轉消失在原地。
事情有點麻煩,雖然制伏暴徒比較簡單,但救援進度卻大大被落下了,再加上這雨勢,恐怕死的人會越來越多。
而且幽魂受陰氣影響,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化成厲鬼暴起傷人。
黑傘停在半空,雨滴劈裏啪啦落下,卻沒有一滴打在傘面上,仿佛那裏支起了一道透明的屏障。
闌先生腳踩微風,自高向下看去,只見不知何時起,整片災區都被同樣濃重的陰氣籠罩,而且濃度相當平均,沒有哪處特別濃或是特別淡。
那源頭是哪兒?
或者說,源頭是誰?
雨下得越來越大,雨水好像不要錢似的從天邊漏了下來。霧氣伴着水珠從雲層下一直綿綿織到半空。地上人心惶惶,許多大型機器已經無法使用,就連月球燈的光也射不出半圈之內。
沉沉的黑夜重新壓了下來。
闌先生将手伸進雨霧裏,水珠劈裏啪啦砸在掌心,然後順着縫隙流了下去。
就像正常被雨澆透的普通人一樣。
眉頭微蹙,怎麽會這樣?
半晌後,闌先生從半空落下,黑毛兔忽地從旁邊竄了出來,一頭紮進他懷裏。
“怎麽了?”
白骨手指一下下順着兔子毛,兩只長耳支了起來,猩紅的瞳孔睜開,三瓣嘴罕見動了動。
像是說了什麽,聲音飄散在空中。
闌先生看着它,“我知道的,只是......”
“大人!!”
話還沒說完便被身後一聲尖細的叫喊打斷,白無常頂着大雨掠過,停在闌先生面前。看了看分毫未濕的傘下人,幹巴巴笑了一聲才躬身說道,“大人,您有沒有發現,這場雨下得不太對勁吶!”
“是不對勁,”闌先生偏頭看他,“不過僅憑你的道行是怎麽發現的?”
謝必安:“......”
無奈擦了擦臉上的雨,“大人我好歹也是一屆無常,統領萬鬼。不過也的确不是我自己發現的,是因為這個。”
說着他從寬大的白袖口中召喚出生死簿。
這東西可比白無常存在的時間要長得多,本來應該同闌先生一樣,不受風雨雷電水火五行侵蝕。但現在,雨滴劈裏啪啦澆上去,頃刻間紙張頁面從裏到外濕了個透。
“雖然把它放進袖子就會變回原本的模樣,可生死簿被雨澆我還是第一次見,”謝必安說着翻開幾頁指給對面人看,“大人您瞧,上面所有人的陽壽都在時時刻刻變化,這....這根本不可能。”
雖然人類的陽壽并非永久不變,但經歷外部或內部改變,變化只可能是細微的或者是屈指可數的。而眼前的數字則像讀秒時候一樣,在瘋狂變動。
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幹預它。
這下,闌先生的眉頭緊緊蹙了起來。
因為二人短短看這幾秒,名頁上已經有好幾個人壽命的數字直接歸于為0。
他認出其中有一兩個還是他曾放出陰氣保護過的。
也就是說,能影響生死簿的東西,一樣也能影響他留下的陰氣。
他示意謝必安收起生死簿,眼睛看向天邊。
整個幽冥地府能影響他陰氣的不過兩位,一是閻王,二是冥王。可這兩位,誰都不可能有事兒沒事兒來陽間折騰。
天道定下的規矩不會允許。
那還會有誰?
“大人,”顯然白無常也想通了其中關節,“您看這可怎麽辦?我們不能直接在凡人面前現身,但現在死的人越來越多,地面陰氣又濃重。再這樣下去,無數厲鬼現世,陰陽失調,恐怕....”
“我去上面看看,”傘沿輕輕擡起,點漆似的眸子望了過來,“你召集所有陰差,把魂魄盡快送入黃泉,有一只算一只,別讓他們在陽間停留的時間太長。”
說完他将黑毛兔放在地上,陰風乍起,圓滾滾的小身子借着風力抖了抖水,在黑壓壓的陰氣中緩緩變大,爪子拍在地上寒光閃閃,嘴角凝出獠牙,長耳收縮,唯獨一身黑毛不變。
眨眼之間,一只嬌小的兔子變成了一只仿佛某種虎類的動物,四爪抓地,身上的黑毛迎風而動。
謝必安目瞪口呆,連退好幾步才堪堪穩住身形,“梼杌(táo wù)......居然是梼杌!”
他雖然早就聽說半步多的主人擁有一只兇獸作為自己的坐騎,可沒想到,居然是上古兇獸梼杌!
“怎麽了?”仿佛看見半笑面具下扭曲的表情,闌先生淡淡地問道。
“沒....沒什麽!您路上小心!”謝必安恭恭敬敬鞠躬回答,忽然又想起來什麽似的擡頭喊道,“可是大人,萬一厲鬼太多......”
他的聲音被雨聲砸碎,眼前早已空無一人。
謝必安:“.......您、您慢走。”
風從耳邊呼呼刮過,梼杌長長的毛發成了天然的擋雨屏障。闌先生收起傘,沒過幾秒便飛上高空。
“烏鴉呢?”
他靠近梼杌的耳朵低聲問道,“我召不回他了。”
兇獸大嘴微張,獠牙顫動,仰天一聲長嘯。
“你也沒看見是麽?我知道了,走吧。”
越向上,周遭白霧越濃郁,雨勢的走向也越雜亂,不再如同普通下雨那樣垂直向下,而是漫天亂飛,每滴水仿佛都有自己的意識一樣。
有的甚至還會繞着他倆飛,只是更多的則劈頭蓋臉朝地面砸去。
要是按照這樣的速度繼續下,恐怕用不了多久,底下就會變成一片汪洋。
地震,洪災。
整座城市都會死絕了吧。
他拍了拍梼杌厚重的肩,示意速度再快一點。
四只碩大的爪子周圍卷起陣陣狂風,驅散周遭彌漫的白霧和紛雜的雨滴後,加速向着天際飛去。
随着上飛的越來越高,黑壓壓的雲層也愈發清晰起來。幾秒鐘後,梼杌來到了暴雨的起始點。
奇怪的是,這裏的雨滴速度奇慢,但每顆都碩大無比,有的雨珠甚至要比人間的籃球還大。
透明的仿佛泡泡一般,一個接一個從雲層中凝結而成,慢慢悠悠往下飄,然後在空中被風吹散,變成小小的一滴,接着就是越來越快的速度。
這種詭異的景象闌先生也是第一次見,究竟是什麽東西能做到這個地步?
如同....如同播種一樣。
梼杌躲過巨大雨滴,載着闌先生接近雲層。
靠得近了,他發現雲層也并非傳統意義上的雲層。而是連綿成片的某種深灰色毛發,卷卷的,雨滴就是從這些毛發中掉落出來的。
闌先生蹙眉上前,用指尖輕輕摸了摸。
并不像黑毛兔身上的一樣柔軟,而是堅硬無比,仿佛一排排倒刺的鋼鐵。
“這是什麽東西?”
存活于世間數萬年,從沒有見過。
擡頭望向遠方,目之所及全都是深灰色的毛發,鋪滿整片城市上空,像個倒扣的瓶子,在拼命往底下的城市灌水。
闌先生收回目光,想要拍拍梼杌去邊緣看看。
可忽然頭頂的黑毛猛然顫了顫。
白骨手抓了一下身下的獸,示意它停住。
随着剛才的震動,雨滴結出來的更多了。空氣中有一股極淡的味道飄散開來,闌先生聞到後動作一滞,梼杌聽話地停下。
但下一秒,兇獸也聞到了那股子奇異的味道。
猩紅色燈籠一樣的雙眼驀然瞪大,它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載着身上的人一下子逃開好長一段距離。
闌先生清楚感知到了兇獸的情緒——
它在害怕。
可是怎麽可能?
梼杌乃是上古四大兇獸之一,生性好鬥,殘暴嗜殺,從來都是能鬥則不退,腦子裏一根筋。若當年沒有被他馴服,恐怕現在還在為禍一方。
如此性格的兇獸在這世上,還能有讓它害怕的東西嗎?
闌先生跳上了寬厚的脊背,朝頭頂伸出一只蒼白的手。
袖口的雲紋邊爆發出一陣金光,如同植物生長那樣順着胳膊朝滿身擴散。無數淡金色雲紋層層疊疊繞在唐裝上,連帶着映的那人都仿佛被鑲上了一層金邊兒。
天際的碩大雨滴一下子就被什麽東西定住了,幾秒鐘後,像是被外力推着,緩緩朝着反方向流去,重新浸回灰黑色毛發內部。
他就立在天地間,以一己之力将所有結出來的水珠統統推了回去。
周遭是漫天白霧,腳下是剛才墜落的雨水,磅礴而氣勢宏大。闌先生仿佛化成一道屏障,阻隔了天上與地下。
他神色淡然而又平靜,似乎做的只是一件喝茶走路的小事。
當金色雲紋邊徹底布滿整件唐裝後,更加劇烈的光以他為圓心,在整座城市上空逐漸亮起,把黑夜徹底映照成青天白日。能看見白光之中,有淺淡的線正密密麻麻纏繞排開,像無數只游走的白蛇。
它們頭纏頭,尾纏尾,織就成了一張巨大無比的網。
闌先生旋轉手腕,輕輕一抓。
白網順着他伸手的方向向上飛去,攔下所有雨滴,然後慢慢的、慢慢的套在了灰黑色毛發上,活像某種動物皮毛被布蓋住。
至此,雨水不再。
他靜默地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眼見頭頂的東西沒有進一步變化,這才拍了拍梼杌,轉身向下飛去。
闌先生明白,把雨攔住只不過是緩兵之計罷了。
腳下是幾百萬人的性命,頭頂是未知,保險起見,他只能如此。
無論如何都要先把凡人安頓好,那東西不是什麽善茬,恐怕連地震都跟它有關。
而且......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皮死死裹在骨頭上,中間仿佛一絲一毫的血肉都不曾存在。臉頰凹陷,若不是五官還好好的嵌在臉上,真就像個行走的骨架。
消耗得太多了。
在這樣下去......
忘記說了,海市蜃樓是最後一卷啦~
感謝寶貝們的營養液和評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