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正版在晉江文學城
正版在半夏小說
譚階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這裏來的。
四周沒有風，頭頂是灰蒙蒙的，沒有太陽月亮或是星星，看不見天空，耳邊聽不見一丁點聲音，腳下的地上布滿碎石子，向遠處看全是荒蕪蒼茫的大地，一直連綿到天邊。
他不記得太多事，但只有一件是特別清晰的——
“我應該是死了才對......”
滿身上下還在滴水，生前最後的影像還停留在腦海裏。
那時候譚階下班回家，路過常走的那道橋，忽然有孩子不小心落水，他想都沒想把包一扔跳下去救人。孩子不大，十三四歲的樣子，因為落水過于驚慌失措，摟住譚階的脖子拼命往下壓，企圖讓自己可以浮出水面。
等把孩子艱難地送上岸邊之後，他自己卻因為脫力而沉了底，可人群中再也沒有別的什麽好心人了。
譚階理了一下頭發，自嘲地笑了笑，“跟鬧着玩兒似的就死了。”
他随便選定了一個方向向前走，四處張望，不是說死後會有黑白無常或是地府之類的麽？果然都是古人臆想的？
這裏什麽也沒有，沒有任何草木生靈。
“所以也不會輪回麽？只能永遠被困在這裏？”
譚階這才後知後覺感到了一絲恐懼，好在沒前進多遠，一棟孤零零的二層小樓出現在視野裏。
小樓出現的很突兀，硬邦邦地杵着，是古代建築樣式的八角樓，周圍什麽也沒有。二樓是漆黑的，只有門口透出一點微弱的光。再走近些才發現，漆紅大門外挂了兩只薄黑的紙燈籠，門頂的梁上還挂着塊牌匾，上頭寫了三個字——
半步多。
譚階愣了愣，感覺這名兒有點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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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來全是荒無人煙的土地，好不容易瞧見這麽個建築，除了進去看看好像也沒別的辦法。
兩扇漆紅大門開一半關一半，只留個不怎麽正當的小縫兒，譚階咽了咽，慢慢地飄了進去。
皮鞋蹭在門檻上，留下一道濕漉漉的印子。
進門後，裏面的空間異常大。蓮花長廊上都點着白晃晃的蠟燭，像是特意在列隊迎接他一樣。
“你....你好！請問有人在家嗎——”
譚階嘗試着喊了喊，卻發現自己的嗓子發不出太大的聲音，啞着的，仿佛隔着一層布。
但聲音還是傳了出去，長廊盡頭傳來一聲顫，似乎有什麽龐然大物被他喊醒了。
譚階僵在原地，直勾勾盯着盡頭的一片黑。
忽然，黑暗被沖破，一絲風卷了過來，兩側的白蠟跟着晃了晃，整棟小樓都變得影影綽綽起來。
譚階想要奪路而逃的的腳被眼前猛然伸過來的巨大的鳥頭釘在原地。
鳥頭是黑色的，比他整個人還要大，兩只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鳥喙感覺下一秒就能把他拆吞入腹。
譚階懵了，卻不料那只黑色的鳥開口說了話。
“進來，大人等了你很久。”
譚階腦子裏亂成了一鍋粥，此時此刻還能抽出空來思考一個不着邊兒的問題，
大人？這稱呼不是應該早就被廢掉了麽？
鳥頭說完，緩緩退向一邊，蓮花走廊也跟着退了退，像是活的一樣。
沒有辦法，譚階使勁兒壓了壓心神，畢竟是死後的世界，看見什麽應該都不奇怪。
他朝鳥頭鞠了一躬，沿着留出來的縫隙飄了進去。能看見鳥的身子占滿了一層，翅膀松松垮垮的放着，黑色的羽毛無風自動。
沒過多久，眼前豁然開朗，走廊到了盡頭，裏面出現一方院子，院中間擺着個原形石桌，桌旁只有兩張石凳，其中一張上面坐了一個人。
大鳥趴在那人腳邊，時不時還會用頭頂蹭一蹭。
這應該就是那位“大人”了。
譚階想要打招呼，卻看見男人擺了擺手示意不需要，随即指了指自己對面的石凳。
“坐吧，”他說。
靠得近了些，譚階發現這人穿了一身黑色的唐裝，臉白的有些可怕，身形異常消瘦，像是小時候見過的那些逃荒的人。
“你好，”男人超他微笑了一下，“歡迎來到半步多。”
“請問...這裏是什麽地方？”
譚階試探着開口。
男人伸出手點了點石桌，原來上面攤着一張白紙。
譚階伸手拿起來看，發現白紙上記載了許多人的生平，也包括他自己的。
“這是......”
“這是你的十八世輪回，上面寫的不是別人，全都是你。”
“什、什麽？！”
譚階驚訝地睜大眼，連忙低頭認真看起來，發現果然是這樣，裏面除了他以外，幾乎都是讀夜校時學到的古代名稱。
“十八世輪回，十一世為救人而死，三世為國家而死，兩世開府赈災，救活萬民，兩世平安到老，收養無數孤兒。譚階，”男人輕輕一笑，“善念導致福報滿滿，積攢到此，才會引你在這一世死後來到我這兒，而不是轉投陰曹地府。”
譚階一怔，“到你這裏.....跟去地府輪回有什麽區別麽？”
“當然有，”男人起身望向小樓後門，“我這兒是個三岔口，你要走的路，是另外一條。”
譚階跟着慢慢起身，“除了投胎，我還能走什麽路？”
他身上的中山裝還在滴水，男人轉過身捏着他的領子，身上直接奇異地幹了。
“譚階，你想成仙麽？去天上，做天道的一員，擺脫生老病死，擺脫凡人的一切煩擾和欲望。”
“成仙？！”
譚階連魂魄都抖了三抖。
“對，”男人向前幾步，手腕向上，不遠的地方兩扇門應聲而開。
譚階果然看見了三條不同方向的路，只是都一樣的沙土漫天，荒蕪得可怕。
“決定權還是在你，”男人站到門邊上，遙遙望着遠方，聲音低沉好聽，“如果不想上天還想念凡間的一切，我會引你重回人間。”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仙人.....”
譚階喃喃自語，他很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得到這個機會。
“我願意。”
轉頭望着男人，譚階看起來有些激動，“我願意成仙！”
不知為何，那人眼底閃過一絲遺憾。
他點點頭，說了聲“好。”
緊接着，譚階看見他擡起繡着金色雲紋邊的胳膊，輕輕将手放在了自己的頭頂。
有什麽東西緊跟着被吸入了男人的掌心，譚階充滿希冀的雙眼漸漸變得平靜下來，整個人極為放松，連一開始生動的表情都沒了，變成了淡然冷漠的一張臉。
消瘦的皮下漸漸被撐起，男人反倒是愈發鮮活起來。整個過程持續的時間并不長，沒多一會兒，男人便将手收了回來。
譚階面無表情地朝他點點頭，聲音寡淡，“謝謝。”
男人一笑，“這是我該做的，右手邊第一條，直走，你就能看見天道的門。”
譚階什麽也沒說，轉身朝那條路走去。
忽然，一直安穩趴着的巨鳥猛地長嘯一聲，如同地裂山崩，聲波震顫的周圍的氣流，卷起一道狂風直直朝行走的人襲去。
譚階的頭發被吹亂，他回過頭，臉上卻依舊沒什麽表情，古井無波地看着門裏頭的一人一鳥，淡淡地問了句，“還有別的事？”
“沒事，”男人搖頭，“只是還有一個問題想問問你。”
“你說。”
“我這兒有個無家可歸的孩子，你來自凡間，能不能幫幫他？”
譚階面無表情，“跟我無關。”
話音剛落，他便向着天道的路走去。直至身影徹底消失，門邊才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
“大人，”
巨鳥蹭了蹭男人腰間，像是在安慰。
“天道.....”
男人重複了一邊這個詞，“你在天上的時候，也是這樣麽？”
巨鳥眼一眯，晃了晃碩大的鳥頭，“當然不，而且我最看不慣他們這副模樣。明明是因為千萬裏挑一的心善才得到升天的機會，卻一定要在升天前把自己弄成沒有七情六欲的樣子，這簡直變态。”
似乎被它的話逗到了，男人嘴角一彎，“怪不得你會被貶到我這兒，千年的大鵬說話沒個章法。要不是我把他的七情六欲都拿走了，天道會放他進去麽？半步多存在的意義不就是這個麽？”
“哼！我才不喜歡那個破地方！每個人每天不是修煉就是遁入空茫，一點意思也沒有！”巨鳥把自己縮了起來，“讓我回去我也不回去！那地方無趣得很，我看，倒還不如凡間來的有趣。要不是大人你在這兒，我早就.....”
“你早就？”男人一挑眉。
“我早就.....早就.....”
“早就去了凡間了？”
被戳中了心事，巨鳥脖一縮，呷了呷嘴。
“凡間.....”
男人低頭不知想着什麽，“七情六欲被天道視為毒害，能穿破克服它的人才有資格成仙，可成仙之後呢？沒有感情，沒有倫理，沒有心，沒有任何弱點....這樣看來，的确無趣。”
想到了什麽，他忽然笑了起來，拍拍鳥頭問道，“那你想不想去一次人間？見識見識真正的人心？”
“真的嗎？”巨鳥興奮地擡頭，“我們能去？”
“當然。只不過你這樣太大了，人間很窄，變小一點吧。”
“好好好！”
巨鳥直起身，雙翅猛地一扇，平地起了一陣狂風。飛沙走石中，黑色的身影漸漸縮小，随即從風中沖了出來。
赫然變成了一只烏鴉。
繞着男人飛了好幾圈，烏鴉才堪堪落在他肩膀上。
“大人！就你和我去嗎？”
“不，再帶一個吧。後面沉睡的那只，去把它叫起來，睡了上千年也該醒了。”
“好勒！”
烏鴉扇動雙翅朝屋後飛去。
男人身形一晃，從半步多的大門上摘下一只黑燈籠來。
他望向三條路中間的那一條，眼角逐漸彎起。
“如果去人間的話，得想個名字。想要看人心的話....那就開家店吧？”
作者有話說：最近三次元事情有點多，所以番外遲了，為了補償寶貝們，番外放在作話裏，作話是不收錢的哈~剩下不知道還會不會繼續寫番外了，看緣分叭，要是寫依舊放在作話免費。感謝閱讀，我們下本見麽麽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