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那黑影速度如風馳電摯,眨眼間就閃到四人眼前。
小淇不知那是人是鬼,吓得尖叫一聲,躲在PD身後探出頭來,緊盯着那半透明的人形噤若寒蟬。
鳳皇稍一擡手,便讓他定在原地。
唯有方知許情不自禁探前半步。
他瞳孔微顫,胸膛劇烈起伏,想要開口卻又啞然。
眼前情景太過怪異。
分明幾個小時前,他還在父親的病床前喂藥擦身。此時此刻,他竟又見到另一位“父親”,朝他而來。
方知許凝神細瞧,眼前虛幻的人形更像是十年前的父親,是仍舊年輕的、未曾被病魔折磨過的方玉澤。
他的面容還帶着當年的意氣風發,身穿着黑色襯衣,衣角甚至還缺了一處口子。
方知許心不由主,輕聲喊:“爸。”
父親病倒時,他尚是小小少年,而今他已長大成人,父親缺席的十年卻再也回不來。
這魂好似不通人語,半點聲音都無,只慈愛地凝視方知許,淺淺一笑。
片刻後,他轉而朝鳳皇遙遙作揖,擡起身時,眼裏有淚。
至此,方玉澤一魂的出現與表态,衆人眼見為實,已然證明鳳皇之前所言皆無錯漏。
鳳皇略一點頭,算作招呼,緊接着從容地從背包裏掏出一個礦泉水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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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方玉澤制止了鳳皇的動作。
鳳皇揚眉,眼裏是詢問之意。
方玉澤側身,朝着身後的某一處指去。
她微頓,颔首将瓶子收回:“也好,省得我再找一回,帶路吧。”
桃花林陰氣極重。
鳳皇等人跟在漂浮在空中的方玉澤魂後,朝着林子深處走去。
小淇和PD此時話都少了許多,如出一轍的頭皮發麻,都不敢多看一眼方玉澤。
這人明明沒死……卻好似見了鬼。
未消多時,方玉澤停住,指了指腳下。
鳳皇蹲下身,撚起一撮泥土放在鼻尖嗅聞,微微皺眉。
而後,她将方才挖玉所用的粗樹枝插下去,卻遭到了極大的阻力。
方知許上前幫忙,兩人挖着挖着,土下卻逐漸露出一塊深色的木板來。
小淇見狀在他們身邊蹲下,驚訝道:“這是什麽呀?”
鳳皇再次與她拉遠距離,面上卻不動聲色:“這是棺材,你別沖撞了。”
一瞬間,小淇就彈射開兩米遠。
她心有餘悸,一擡眸,又見到了靜靜飄在旁邊的方玉澤,正涼涼地看着她。
小淇立馬起了一背的雞皮疙瘩。
棺材埋得不深,在兩人的努力下,很快就露出了棺蓋。
方知許擦掉棺蓋泥印,露出木頭花紋。
他仔細一看,判斷道:“只是一口普通的薄棺,根據腐爛程度,估計也埋了三十多年了。”
鳳皇應聲,擡手用木棍“哐哐”兩下敲掉了封棺所用的釘子,棍尖兒尋了個破口探進去,稍一用力,卡出一條縫隙來,再往下一壓——
那棺蓋咣當一聲大開,彌漫出一陣腐爛的難聞氣味。
“你!你怎麽就開棺了?!”小淇難以置信,鳳皇的每一步都走在她意想不到的路徑,“你這樣才是真的沖撞了死者吧?”
話雖如此,棺蓋打開後,小淇又忍不住湊上前往裏瞧,當即被吓得倒吸一口冷氣。
棺材裏,竟躺着一具栩栩如生的女屍!
雖然面容青白了無生氣,模樣卻依然柔美,皮膚也仍有彈性,仿佛剛過世不久。
……可方知許分明說,這棺材已經埋了三十多年。
小淇有些害怕,下意識往PD身邊靠。
鳳皇掃一眼女屍,站起身來。
她環顧一圈,掐指确定方向,邁着七星步走至不遠處,再次将木棍插下土地,發出一聲悶響。
“第二口棺材。”她冷靜開口,繼續走了幾步,用木棍往下一探,“第三口。”
三人皆陷入詭異的沉默,已然不知該做出何種表情才算應景。
他們就眼睜睜地看着鳳皇好似死神降臨,三五步便确認一口棺材,直到饒了一整圈後,她又回到原地,說道:“第八口。”
八口棺材擺放成一個圈,裏面是八具至少三十年前埋下的,屍身未腐的女屍。
“這棺材擺放得……很像個八卦。”方知許若有所思道。
鳳皇凝神專注地計量距離,而後在八口棺材中間的區域繼續挖土。
小淇以為她又能挖出一口棺材來,誰知她在倒騰片刻後,伸手下去左探右探,抓出一塊紅色的東西。
那是一塊血玉牌。
就算沾滿泥土,也能看清濃烈而鮮紅的血色脈絡在凝脂般的美玉中延展,好似人體裏密密匝匝的血管。
而那血玉牌,無形之中與那八具屍體有着千絲萬縷的關聯。
鳳皇打量片刻,又重新回到第一口棺材處,伸手一掐女屍的兩面臉頰。
女屍張開口,嘴裏含着一小顆精巧的圓形玉珠。
鳳皇捏住了那顆玉珠。
小淇一驚,看過的恐怖電影在腦海裏閃過,下意識喊道:“你不怕她咬你嗎?”
話音未落,那玉珠已被鳳皇用力一捏,坍塌成了齑粉。
剎那間,女屍仿佛失去了賴以不腐的能量,迅速潰敗腐爛,成了一具死去三十年的屍體該有的樣子,幾乎只剩下了白骨。
這一幕令人難以置信。
如同在極短的時間內,觀測一朵盛開的鮮花迅速凋零枯萎。
若非在場三人親眼所見,怕是一輩子也想象不出如此事情。
鳳皇将玉珠的齑粉灑在女屍身上,一同留在時間的洪流中。
“女屍屬陰,供養血玉牌,血玉牌同樣反哺她們,這大陣的陣眼就是這血玉牌。如果我們要出去,必須将這陣眼破了。”鳳皇難得有心解釋一句。
接下來,鳳皇等人将剩下七口棺材都挖了出來,捏碎女屍口中玉珠。
這一回連PD和小淇都來幫忙挖棺材了,畢竟事關是否能活着回家,還是适當貢獻力量為好。
當最後一枚玉珠碎裂時,女屍與血玉牌之間的聯系全然斷裂。
鳳皇擡眸而看。
陣眼被毀,桃林周圍的罩子結界轟然消失,回歸平常。
鳳皇收好血玉牌,再次掏出礦泉水瓶,招呼着方玉澤走失的魂鑽入,放回背包。
小淇滿臉一言難盡:“之前兩回還能說是來不及準備,今天為什麽還用礦泉水瓶?太不尊重人了吧?”
“你行你上,不行就別說話。”鳳皇向來不給她面子,“我的任務是招魂帶回去,目的都達到了,你還在糾結方式,人方玉澤都沒說什麽呢。”
小淇嘟囔道:“他又不會說話……”
鳳皇已然耐心告罄:“回去吧,路途遙遠,我還要接孩子放學呢。”
小淇震驚道:“這就回去了?”
鳳皇瞥她一眼:“你要在這裏過夜,我也不攔你。”
小淇指着八具棺材:“這些屍體怎麽辦啊?就放在這裏嗎?”
“當然是報警啊!”鳳皇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野外遇到不明屍體,得回到有信號的地方,才能打電話啊。”
“這幾具屍體已經沒有魂魄了,我問也問不出什麽,屍檢又不在我的專業範圍內,如果她們有冤情,查案子肯定是警察叔叔更在行啊。”
這一番話,将小淇堵得啞口無言。
行,講科學的時候鳳皇就講玄學,現在她要講玄學了,鳳皇開始講科學了。
鳳皇說完,便忙着找路去了。
她還沒走幾步,就感覺到小淇又跟上來:“那個血玉牌呢?”
未等鳳皇說話,小淇又問道:“剛才你為了破陣眼,捏碎的是女屍嘴裏的玉珠,為什麽不直接弄碎血玉牌,豈不是更方便?”
鳳皇搖搖頭:“這血玉牌還有別的問題,如果當場銷毀,後果難以收拾。”
小淇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你研究完血玉牌,能在我們節目公布結果嗎?”
鳳皇卻忽然停步。
她盯住小淇,答非所問道:“還給我。”
小淇茫然反問:“什麽?”
“我的頭發,還給我。”鳳皇定定然地向她伸手,語氣森然,“一路上你都在試圖收集我的頭發,我也警告過你了,不該做的事情不要做,為什麽不聽呢?”
“你在說什麽啊?”小淇幹笑兩聲,下意識退後一步,“我要你的頭發做什麽……”
鳳皇見她仍不承認,不再催促,直接打了個響指。
——小淇背在身後的雙手,忽然感到一陣滾燙,她這才發現,緊揪着的兩根長發,竟然開始燃燒!
頃刻間,火焰就要燒至她的手指!
她尖叫一聲,将燃燒的頭發往空中一丢,這才免于被燙傷的後果。
面對确鑿的證據,以及鳳皇極具壓迫性的目光,小淇煎熬不已,卻仍是嘴硬道:“那是我自己的頭發!”
“你是齊肩短發,我的長發快要至腰,長度并不一致。”
鳳皇居高臨下地俯視她,“上回見面,我已經提醒過,你那不入流的男友在利用你,看來你還是沒有學乖,仍幫着他來害我——你可知拿了我的頭發,他會對我下多惡毒的詛咒?”
小淇面色發白:“我不知你在說什麽。”
鳳皇冷笑一聲,步步逼近這撒謊的人。
她微微俯身,湊近小淇的面孔,而後優雅擡手,輕而緩地,将小淇略顯淩亂的鬓發撫至耳後。
小淇被鳳皇壓制得瑟縮一團,大氣不敢出,甚至不敢擡頭與鳳皇對視。
半晌,她只感覺到耳後一陣細小的刺痛。
與此同時,耳邊落下輕飄飄的一句:“夠你長記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