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鳳皇身處暮冬的幻境,暫居劣勢。
暮冬察覺入侵後,她就再也無法隐藏氣息,整個幻境的動靜都在暮冬的意識與控制中。
半晌,鳳皇的真炁将捆鎖她的黑色霧氣割裂。
即将自由落體的一瞬,她猛地抓住欄杆,險而又險地挂在邊緣,微微晃蕩。
她偏過頭,對着樓下大喊:“菠蘿!不要出去!”
菠蘿已經跑至醫院大門外,聽到鳳皇的聲音,連忙擡頭。
這一刻,他與鳳皇終于對上眼神。
“媽媽!”菠蘿驚慌失措地喊了一聲,身體卻下意識地無條件執行命令,扭頭就往回跑。
然而他跑了,其他的小朋友卻沒有那樣的反應力。
他們正要跟着菠蘿往後退,卻被不知從而何來的黑色霧氣纏繞住了腰部與腿腳。
黑霧稍稍用力一拽,孩子們都被拖進醫院大門外的花園裏。
花園正中央,坐着一只身形巨大的黑色狐貍,黑色霧氣從它的尾巴處源源不斷散發出來。
灰暗的光線裏,黑狐像是有九條巨型尾巴,抓着九個小朋友。
鳳皇一個引體向上,将自己撐起,重新翻進了欄杆內的走廊。
她沖進最近的一個病房,胳膊擋在身體前方,企圖一躍時用沖力破窗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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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确實碎了,可黑色霧氣卻在窗上織成細密的網,結結實實地兜住了往外撞的鳳皇。
跳窗失敗,鳳皇當即重返走廊,企圖從其他地方去往一樓。
然而那黑霧實在太煩了。
鳳皇有真炁護體,黑霧對她并無實質性的傷害。然而不管她打散黑霧多少次,下一秒都能再次凝結。
黑霧借助建築物作為游走的基體,陰魂不散且樂此不疲地阻撓她離開三樓。
就像大象甩不開老鼠,獅子對蒼蠅忍無可忍。
鳳皇一咬牙,幹脆返身朝樓上跑去,三兩步就抵達了五樓頂樓。
她一腳踹開通往天臺的大門,逆着席卷而來的凜冽大風,沖向天臺邊緣的護欄。
此時,暮冬正卷着徐茜茜的魂魄往嘴裏送。
“哇——爸爸媽媽——”
徐茜茜哭得太大聲,鳳皇站在護欄邊,往下看時都吃了一驚,孩子嘴再張大點都能看見胃了。
而下一秒,鳳皇就看見,早已藏好的菠蘿像個小炮彈,筆直地發射出來!
他頂着早就裂痕滿滿的保護罩,直直地沖向暮冬,緊接着一個起跳,蹦起來撞開了徐茜茜,卻半個身子都翻進狐貍嘴裏。
砰!!!
一聲劇烈的爆響,菠蘿保護罩完全破裂!
而這一下,保護罩卻迸發巨大的能量,炸傷了暮冬的嘴。
鳳皇眼睛一眯,只覺怪異。
保護罩最多替他承擔傷害,可從未有過爆炸先例。
劇烈的疼痛讓暮冬暴怒不已,它難以置信,區區一個小菠蘿頭,竟然能傷及鬼王?
在此之前,也只有鳳皇做到如此地步!
菠蘿被甩至不遠處的地面,翻滾了數圈,卻還是連滾帶爬地躲避着。
然而,他就算再警惕,動作卻遠遠沒有黑霧迅速,很快就被抓至了半空中。
也就是黑狐的眼前。
暮冬的狐貍眼沉沉,凝重審視着菠蘿。
如今他身上保護罩已經碎裂,看上去如其他小朋友的魂魄差不多。
可暮冬不知是否被方才那一炸崩壞了腦子,他總覺得菠蘿身上有熟悉的氣味。
它還想再仔細端詳片刻,卻忽然注意到建築頂樓的異狀——
鳳皇竟然直接從天臺翻下來了!
這瘋子!
鳳皇不要命似的,從五樓天臺往下一躍,腳尖在四樓外置的空調臺機上一點。
黑霧只來得及抓住她身後彌漫的真炁,立刻被燙傷似的後撤。
而此時鳳皇已然穩落至三樓,胳膊一攀,又跳到了二樓的雨棚上。
暮冬來不及再細看菠蘿,匆匆将小孩兒往破了一半的嘴裏塞。
誰知接下來,又是一聲劇烈的爆響,暮冬再次感到劇烈的疼痛——菠蘿竟然又炸了它一回?
慘烈的痛意讓暮冬處在發狂的邊緣,但它擡頭一看,鳳皇已然迫近!
暮冬當機立斷,整個狐貍一個跳鑽,以标準的雪地捕獵的姿勢,一頭紮進了花園的土地中,連帶着拖着九個小朋友的魂魄一同進了泥土底下。
鳳皇見狀,眼疾手快地灑出一疊符紙。
彈指間,符紙便熊熊燃燒起來,頓時照亮了整個花園,如同一簇簇帶火的箭矢,飛快地朝暮冬潛伏的方向射去。
在火焰的照亮下,鳳皇看清了黑色土地難以察覺的湧動,當機立斷飛撲而上,雙臂舉過頭頂——
滞空的剎那,她強行調動全身真炁。
缭繞的霧氣似源源不斷生長的藤蔓,順着她的手,迅速往前繁複着攀援,逐漸凝結成了一把如有實質的雪色長劍。
鳳皇雙手握住劍柄,大呵一聲,狠狠将劍尖往眼前顫動的泥土刺下!
劍下爆發出痛苦的慘叫,卻因土地的遮蓋而顯得沉悶至極。
而此時,鳳皇卻毫不留情地将長劍刺得更深!
劍身劃過凝亮的光澤,點亮她鋒芒畢露的鳳眸。
泥土湧出巨大的黑色煙霧,滾滾如塵。
暮冬受到重創,被迫放棄了小朋友的魂魄,舍棄掉一截巨型尾巴,這才倉皇地從鳳皇的長劍中逃竄而出。
黑色的狐貍迅速撤退,而鳳皇跟在身後緊追不舍,咬得極緊。
她仿佛有無人能敵的預知功能,總能精準地判斷暮冬要往何處奔逃。
而後她迅速用劍指抽出一張又一張的金色符紙,提前朝那個方向打去。
未消多時,暮冬被鳳皇堵在角落裏,無處可逃。
又或者該說,暮冬再一次被鳳皇堵在角落裏,無處可逃。
靈符所帶的巨大能量,不僅封死了它的退路,甚至将它固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暮冬渾身傷痕累累,絕望而憤怒的目光緊緊盯着面無表情的鳳皇。
它眼睜睜地看着她的手指在胸前擰出繁複的手印,唇齒微動:“天地無極,乾坤借法,吾奉三清祖師爺,賜我神威,天降五雷,順我者生,逆我者亡!急急如律令!”*
又是雷法!
暮冬下意識閉上眼睛,緊張地等待着巨雷的降臨。
上一回,它就是被鳳皇引雷劈得險些沒命,連尾巴根兒都焦了。
就算忽然穿越茍活一段時間,今日的劇情卻與上回并無任何分別。
它根本不可能逃出她的魔掌。
可靜靜等待了片刻,巨雷并沒有降臨。
暮冬睜眼,茫然地與鳳皇對視片刻。
一瞬的驚訝過後,鳳皇無語地翻了個白眼,立刻接受現狀,恢複了平靜。
熟悉的對手與熟悉的劇情,讓鳳皇下意識用了最熟手的雷法。
然而今非昔比。
她的靈力并不豐沛,如此高階的法術于現在她的而言,仍是天高地遠。
暮冬不笨,眼珠一轉也想到此處,當即挑釁地咧開了嘴。
他就算渾身痛得撕心裂肺,嘔心抽腸,也要發出最嘲諷的三字經笑聲:“哈哈哈!哈哈哈!鳳天師!你也有!今天啊!”
鳳皇收手調息,周身又逐漸缭繞起白霧似的真炁。
方才她用真炁化劍,一時消耗太大,追擊暮冬時才用金符。
此時恢複片刻,從天地間吸收的真炁又如同源源不斷般,可為她所用了。
暮冬譏諷半天,卻見鳳皇平靜無波,并且又開始鎮定地在胸前結印,反而有些慌亂。
逐漸地,它看到鳳皇的瞳孔中亮起一抹幽微的金色,而後愈來愈亮,仿佛火把一般燃燒起來。
她鎮定地在胸前迅速結印,唇齒翕動,咒語自來。
真炁順着手臂而下,環繞在她的手印四周,像一團能量球般愈轉愈大,甚至散發出星星點點的細碎金光。
“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随着她清晰吐出咒語,那環繞着的能量球迅速而筆直地朝暮冬直襲而去。
那光芒太刺眼,讓暮冬下意識閉上了眼睛,等待能将他撕裂的疼痛,又或是魂飛魄散的到來。
六甲秘祝,九字真言,無所不辭。
這九個字并非一句咒語,而是每個字都為一個咒。
整整九句,也就是整整九次的劇烈攻擊,如同金燦燦的瀑布一般,對着暮冬滅頂而下。
轟然而至的痛苦,與承受雷擊并無太大不同,無非是魂魄也如流星燃燒,最終化為烏有與灰燼。
可讓暮冬感到意外的是,劇烈的疼痛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三次,咒語就朝着別處而去了。
總不可能,是鳳皇的準頭有誤吧?
暮冬在混沌之間擡眸,預想的魂飛魄散并沒有到來,受到攻擊後,它的形體在不斷縮小。
眨眼間,它恢複成普通狐貍的大小,尾巴也只剩下了一條,不再有黑霧缭繞。
鳳皇姜然沒讓他承受所有的咒語?
三次後,她便将襲擊目标,轉移對準這堅實的幻境。
不過頃刻間,花園崩裂,樓宇坍塌。
結界中的鶴羽醫院如同遭遇地震,很快便崩裂至斷壁殘垣。
暮冬奄奄一息,能量微弱,靠它支撐的幻境也逐漸變得透明,隐隐已經有人聲傳來,真實世界正在逐漸顯露。
鳳皇看着面前四仰八叉的小狐貍,若有所思:“你竟花費八成能量組建幻境,實在得不償失啊。”
暮冬也不看她,喃喃自語道:“我寧願你把我殺了。”
鳳皇輕聲說:“我早說過,揍你是為了及時止損,又不是要你魂飛魄散。”
暮冬咬牙:“士可殺,不可辱。”
“憑什麽?你說無人替你伸張正義,那些被你吞噬的無辜之人,又有誰替他們伸張正義?世上本無公平一事,就如你打不過我一般。”
鳳皇伸手掐着狐貍的後脖頸拎起來,強迫它與自己對視:“你既然聽不得我的道理,我便按照你的邏輯——你一次輸在我手上,便次次都會輸,永無翻身之日,明白嗎?”
話音一落,幻境終于轟然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