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幻境的破碎，帶來了輕微的空氣震動，呈波形向四周散開去。
然而于大部分人而言，這震動微弱得根本不會在意。就算有人敏感覺察，卻因看不見幻境而當成錯覺。
一切恢複後，鳳皇發現自己站在鶴羽醫院的大廳。
幸好她出現在偏僻角落，且大廳內其他人大多步履匆匆，心事重重，無人發現此處異常。
只有一個少年，正用手機對着她錄像。
鳳皇：“……”
稍微有一點尴尬。
少年本是看到角落有怪象，便用視頻記錄，怎知竟憑空多出一個人來！
他瞪大眼睛，認出是鳳皇後更顯興奮，鼓足勇氣後，準備上前搭話，下一秒卻瞳孔震動，連聲音都稍有惶恐：“你、你嘴角在流血……”
鳳皇轉眸看他，并未在意：“謝謝。”
手背随意在唇邊一擦，她轉身朝大廳牆邊的自動販賣機走去。
此時，她仍拎着毫無抵抗力的小狐貍。
所幸其他人都看不見暮冬，它也就任憑鳳皇提溜着脖頸處軟趴趴的皮肉。
鶴羽醫院的大廳一如往常。
不管是醫生護士，亦或是病患家屬，都忙于自己的事情，完全不知方才發生過一場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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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在醫院四處的角落裏，竊竊私語音卻此起彼伏，對着鳳皇指指點點。
此女竟以一己之力，将在鶴羽醫院橫行霸道數月，吞噬妖鬼無數的怪物制服！
打回原形！
拎在手中！
這簡直是奇跡啊！
“鳳皇”這個名字，從今日起，将成為鶴羽醫院孤魂野鬼中的傳奇。
暗處，無數的眼睛和少年的手機鏡頭一樣，緊緊盯着鳳皇的所作所為。
在販賣機前，她買了一瓶礦泉水。
旋開蓋子，仰頭将水喝了個幹淨……然後把怪物封進去了。
不愧是您啊，一招走天下！
以往，鳳皇多用葫蘆作為收服的鬼怪們的暫住地。
但現在她已經體會到了高科技的快樂。
塑料制品雖然輕薄，卻勝在不易破碎且透明度高，攜帶非常方便。
她又用真炁給瓶子封禁一層，避免狐貍掙脫。
昔日鬼王，實力不容小觑。
而後，鳳皇徑自離開。
那少年沒再跟上來，暗處躲閃的視線也暫時陷入沉寂。
她上樓，回到了309號病房。
幻境消失，菠蘿的魂魄便回來了。
他見鳳皇進門，立刻激動地坐起來：“媽媽！”
因為受傷，他包着繃帶的腦袋顯得大了一圈，但黑玉般的眼睛亮晶晶的，閃着期盼的光。
然而當他的目光落在鳳皇拎着的水瓶後，語氣明顯遲疑：“狐貍。”
“沒事兒，狐貍出不來。”鳳皇坐在病床邊，萬分随意地将礦泉水瓶塞到菠蘿書包裏。
這孩子因為昏迷，從校車落水，到被救上來，背上還一直背着書包，都是到醫院後護士給他摘下來的，到現在還濕淋淋。
菠蘿想起方才的事情，望向鳳皇的眼神中充滿了敬慕：“魔法師，你好厲害啊！”
小小孩童，經歷一場玄幻電影般刺激的環節，與夥伴命懸一線。
就算不是主角，也足夠驚心動魄。
若是鳳皇來得遲些，不知孩子們是否還有命活着。
“白色的發光長劍，插入土地。”他模仿着鳳皇的動作，雙手握住劍柄往下用力，又用手指在胸前比劃着鳳皇使九字真言時的手印，“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轟轟轟！砰砰砰！”
鳳皇輕輕摸他腦殼，笑道：“看一次就記住了嗎？真厲害呀！”
菠蘿有些不好意思地擡頭看她。
“菠蘿真的很勇敢，為了救小夥伴，重創了敵人。”她向來不吝啬誇贊，“但也要盡量保全自己，知道嗎？”
再怎麽說，也不過是幼兒園的孩子，危急時刻能夠挺身而出，已經很了不得。
以及，後來在鳳皇追殺暮冬時，無暇顧及到孩子們，也是菠蘿組織起紀律，讓他們跟着一起躲在隐蔽處觀戰。
他臨危不懼的冷靜與魄力，實在難得。
得到鳳皇贊揚的菠蘿，垂眸抿唇笑了笑，看得出他很高興。
鑒于醫生說菠蘿并無大問題，已經可以出院回家，但他的衣服已經濕透，鳳皇準備先就近買一套，替換病號服。
下樓梯時，鳳皇餘光瞥見拐角處，有個鬼魂正在跟她招手，顯然有話要說。
她左右環顧，确定并無人注意到，便快速地走上前去。
“大師好，大師好。”鬼魂搓搓手，見偶像似的兩眼冒星星，“您不知道吧，咱們醫院的孤魂野鬼現在都可崇拜您了！然後推選我出來，跟您彙報兩個情況。”
鳳皇一擡下巴：“說。”
“我們都知道，您家孩子福大命大，車禍送來也沒啥大事。但是那開車的司機，送來時已經咽氣了。”
鬼魂眉飛色舞地說道，“您猜怎麽着，我們都沒見過司機的魂魄！怪不怪？新死鬼哪離得了身體呢？”
“當然，也有可能在案發現場，他的魂魄就被吃掉了。我們離不開醫院，不好判斷，但您心中得有數。”
言下之意，這場車禍或許并非意外。
真是風水輪流轉。
今天下午，鳳皇才将這句話送給方知許，夜裏就遇到同樣的問題。
見鳳皇并不吭聲，鬼魂又繼續說：“第二個情況，十分鐘前，救護車拉來五六個猝死的年輕人，說是聚會太刺激了，一個都沒搶救過來。”
他擠眉弄眼，語氣神神秘秘：“但我們都知道，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兒！那些孩子送來的時候，都已經沒魂魄了。”
鳳皇眉毛一挑，意識到事情嚴重性。
若是不久前發生的事情，兇手必然不是暮冬，他們一直在一起。
“我們瞧着，這情況，跟之前鶴羽醫院遭遇的差不多啊……就是，就是您今兒收了的怪物。”
他又搓搓手，對鳳皇谄媚地笑笑，“這怪物如此厲害，在您手下都甘拜下風，若是有另一個噬魂的怪物，肯定也不是您的對手！”
鳳皇聽明白了。
這些孤魂野鬼，因無自保能力，想要在她這兒尋個庇護。
她沉吟片刻，沒懷疑他們，也沒直接答應，只說道：“行，我去查查看，你們在醫院消息靈通，若有什麽事兒，記得及時通知我。”
醫院人流量極大，孤魂野鬼看似不起眼，卻好似武俠小說中神出鬼沒、萬事皆知的丐幫子弟。
有他們作耳目，多少也是助力。
“妥！妥！只要您知會一聲，我們一定将最新消息都告訴您，絕不藏私！”
鬼魂興高采烈，連聲答應。
而後，鬼魂恭恭敬敬地送走了鳳皇。
鳳皇離開醫院，沉默地思索着。
這兩個消息來的很是時候。
若暮冬要吞噬生魂，為何獨獨漏掉校車司機？若司機在死亡現場就已無魂魄，那麽孩子們為何能神魂俱在地送到醫院？
暮冬可不是什麽心軟的狐貍。
而那些猝死的年輕人，也無魂魄，莫非碰上另一個鬼王？
這不大可能，就算是千年前最艱難的戰亂期，鬼王也極為稀有。
如今太平盛世，怎會出這麽多鬼王？
鳳皇給菠蘿買好衣服，回到醫院，意外發現309病房裏很是熱鬧，都是菠蘿的夥伴們和家長。
來了的都是準備出院的孩子。
鳳皇進屋時，就被叽叽喳喳的孩子們包圍在中間，五雙崇拜的眼睛盯着她，七嘴八舌地道謝：“謝謝阿姨！阿姨好厲害！”
“阿姨可以教我魔法嗎？”
“我想要玻璃球！”
“我也要！阿姨我也要！”
聽到這個請求，鳳皇認出了徐茜茜，那個哭起來跟擴音喇叭似的小姑娘。
這倒不是什麽大事兒。
她笑了笑，應下來，耐心地給他們套了真炁罩子，囑咐道：“現在看不見也沒有關系哦，等晚上睡着後，玻璃球就會出現啦。”
“好耶！”孩子們興奮地歡呼，開始期待夜晚神秘夢境的到來。
待鳳皇終于從孩子堆裏脫困，才得閑和家長們點個頭，作為招呼。
有個女子這才開口道：“你好，菠蘿媽媽，我是徐茜茜的媽媽。”
“是這樣的，茜茜醒了以後，就鬧着來找菠蘿，她說你救了他們，要來道謝。”茜茜媽媽滿臉疑惑，“我尋思孩子做夢呢，但還是帶她來了……”
結果來到菠蘿的病房，見到其他家長，互相一通氣兒才發現，五個孩子竟是做了一模一樣的夢。
多看兩三眼，已有家長認出菠蘿媽媽，是近日在網絡上風潮漸起的玄學大師。
原先不過上網吃吃瓜，看個樂子。
可這次，卻事關家中孩子。
校車翻車入河，司機當場死亡，而孩子們卻大多是輕傷……醒來後，他們卻做了同一個夢境，聲稱是鳳皇救了他們。
家長們就算不信鬼神，在面對鳳皇時，也保持着面上的和善客氣，多留個心眼。
不過，鳳皇難以解釋此事始末，只能擺出諱莫如深的笑容，滿臉寫着“天機不可洩露”，迅速地收拾好菠蘿，帶他出了醫院。
方家司機還在等着，說是餘慈吩咐了要将他們送回家。
不過，鳳皇在上車後，掐指一算，像個人形導航一樣，開始指揮着司機在路上七拐八拐，繞進了一條人跡罕至的胡同。
她讓司機将車子停在路邊，稍等片刻。
鳳皇翻出了封印暮冬的礦泉水瓶，轉身往胡同裏走去。
菠蘿看着鳳皇離開的背影，一咬牙，也跳下車，三兩步跑過去，牽住了她的手。
鳳皇看他一眼，并未阻止。
她打開了手機的電筒，照亮前方一小片區域，走進一處深黑的巷子裏。
巷子深處，躺着一只野狗的屍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