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野狗顯然新死未久，狗狗魂魄不大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茫然無措地圍着自己的屍體不停打轉。
在聽到身後的動靜時，小狗猛地回頭，對闖入者擺起防禦的姿勢，咬着後牙，發出嗚嗚的警告聲。
鳳皇停住腳步，屈膝蹲下，朝小狗魂魄伸出手：“乖乖，到我這兒來。”
小狗微愣，情緒莫名放松不少，上前嗅嗅她的指尖，而後開始搖頭擺尾地繞着她轉圈。
鳳皇輕柔地撫摸小狗的腦袋和脊背，低聲問道：“你在世間活得太辛苦，死後不必流連，我送你離開，早些排隊投胎，你願意嗎？”
她不能将小狗起死回生，只能讓它的魂魄不再徘徊。
“以及，我要借你屍體一用，如果你都同意，請你表示出來。”鳳皇認真地和小狗商量着。
小狗好似真的聽懂了，它歪在鳳皇懷裏，親熱地舔了舔她的臉頰，濕漉漉的眼睛充滿了喜悅與信任。
鳳皇将其超度。
消失之前，小狗還蹭蹭她的手心。
片刻後，鳳皇将礦泉水瓶放在了野狗的屍體旁，曲指彈了一下瓶身。
在瓶子裏昏昏欲睡的暮冬，被敲得猝然清醒。
僅僅一眼，它就明白了鳳皇的打算，登時抵死不從地大喊起來：“不要！我不要！你給我另找一個容器！”
野狗大抵流浪已久，長毛糾結，渾身上下髒兮兮，早已看不出是什麽品種和顏色，說不定還有什麽病。
暮冬哐哐哐敲着瓶子，一擡頭卻看到鳳皇凝視他的死亡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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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說一個字，它卻感受到了那種危在旦夕的震懾力。
暮冬頓時沒了聲音。
菠蘿旁觀片刻，無師自通地理解了當前狀況，小心翼翼地開口勸暮冬：“你就進去吧，當狗狗可以吃肉肉，可以去公園玩，也可以幫助別人，如果你表現好了，媽媽肯定會放了你。”
然而暮冬聽不懂菠蘿的普通話，轉頭問鳳皇：“這小子跟我說什麽？”
鳳皇冷酷無情：“他勸你不要不識好歹。”
“狗屁，他說了那麽多字！”暮冬翻了個白眼，在瓶子裏漂浮着轉一圈，勉強道，“真的沒有其他選擇了嗎？”
根本不用想，鳳皇不會再浪費時間去為他尋另一副身體了。
暮冬只覺得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鳳皇這般折辱他，還不如當時一掌讓他魂飛魄散。
見暮冬自己想通，鳳皇便打開瓶口，黑狐一溜煙地鑽出來，從善如流地俯在了野狗屍體上。
未消多時，狗子便四肢一抖，慢慢睜開了眼睛。
那眼神，相當生無可戀。
暮冬慢慢地适應着與屍體融合。
随着融合程度上升，狗子逐漸變成了暮冬原本的毛色，開始漸漸發黑。
瞳孔也在慢慢褪色，從漆黑圓潤變成了金燦燦的豎瞳。
鳳皇用真炁拍了數道符印進暮冬的新身體裏，既給暮冬治了病，又限制了它的活動與發展。
沒有她的解封，暮冬再也無法從狗子身體裏出來了。
随後，他們帶着暮冬去了二十四小時開放的寵物醫院，給它洗了個結結實實的藥浴，打全了疫苗，順帶辦了個狗證。
醫生觀察暮冬片刻，對鳳皇說：“這狗狗的品種應該是薩摩耶……的串串，黑色的薩摩耶過于少見，瞳孔也是黑色圓圓的，極少數會呈現出藍色或者金色。”
鳳皇擺擺手：“問題不大，沒聽說過救小狗還挑剔品種，放心吧，我一定好好養它。”
為了印證諾言，她随即置辦了整套養狗裝備，狗糧狗罐頭牽引繩，甚至還買了個飛盤做玩具。
值班醫生摸摸暮冬的腦袋，像是和孩子交流般，語氣輕快地說道：“真是有福氣的狗狗，你遇到了一個好主人，今後不必再颠沛流離，你也有家了。”
享受了護理全套的暮冬，此時被折騰得既沒脾氣又沒力氣。
就算聽不懂醫生的話，暮冬卻能感受到他友愛的态度。
它只能遞給醫生一個半死不活的眼神，讓他自己品品：“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暮冬深知鳳皇本性，給它洗澡八成是為了不弄髒地板。
說不定一會兒去到沒有人的地方，它就會被吊起來打……
只能說，暮冬的判斷極為準确。
在兩人一狗回到家後，累癱了的鳳皇立馬倒在沙發上，争分奪秒地歇息。
這一整天，她幾乎沒有停過。
先是去醫院複診，又是為方玉澤招魂，再是處理暮冬的事情。
菠蘿也甩掉拖鞋爬上去，乖巧地挨在她身邊坐着。
暮冬蜷縮在客廳角落，困倦不已。
鳳皇歇息片刻，特種兵本性發作，對着暮冬招招手，開始第一輪審訊。
暮冬又是挨打又是适應新身體，能量岌岌可危，眼皮子困得直打架，然而又不敢違抗鳳皇，只能拖着疲憊的腳步，往她面前一坐。
它第一百次自暴自棄地想，真還不如一巴掌拍死我算了。
“司機？不是我幹的，我一直在醫院，哪兒都沒去呀。”
暮冬打了個哈欠，勉強回憶道，“他們被送來時，司機只有屍體，無魂魄，那幫小不點兒都還活着，且神魂分離，正正好兒能讓我下手。”
鳳皇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你是說，小朋友進醫院之前，就魂體分離了？”
“對，正是因為機會難得，我才會冒大風險，造出龐大幻境，将他們全都裝進來。”
暮冬想到此處，很是遺憾地舔舔唇，“簡直像是有人替我剝好蝦殼，将完整鮮香的蝦肉奉上，我哪裏忍得住這種誘惑？”
鳳皇若有所思：“那麽，将他們生魂剝離的另有其人，而你只是撿漏？”
暮冬點頭，語氣也懶洋洋：“算是吧，我承認這一次太貪心。”
之前在鶴羽醫院見過的小雨，即是那位被鳳皇套了保護罩，卻還是難逃一死，且魂魄消失的女孩。
鳳皇描述了她的樣貌，問道：“那個姑娘的魂魄，是你吞噬的嗎？”
“沒印象，應該不是。”
暮冬啧了一聲，無奈地說：“我要是之前察覺到你也來到現世，早就跑了，哪還等得到你又把我揍一頓？你換了身體，氣味全都被遮蓋住，比以前難認。”
鳳皇一巴掌糊暮冬腦門上：“瞎說什麽，我明明和以前長得一樣。”
“不一樣的，你們的味道不一樣。”暮冬搖搖頭，暗戳戳瞟一眼菠蘿，“這小子應該聞得出來。”
鳳皇挑眉，又問道：“說起來，你有沒有見過這身體原本的魂魄？”
暮冬聞言擡頭，仔細端詳鳳皇。
他們以往一見面就打架，還未曾認真看過她的容顏。
片刻後，暮冬再次搖頭：“沒見過，見到怕是掉頭就跑。”
“既然如此，近期其他魂魄無蹤的事情，都與你無關？”鳳皇百思不得其解，“你确定附近沒有另一個鬼王？”
“鬼王怎麽可能會讓出食物？”暮冬莫名其妙看她一眼，“最近我是撿了不少漏子，而且都是大批量的魂魄，比如醫院的孤魂野鬼，游樂場的事故，一些大型車禍等等，否則以之前被你打得半死不活的樣子，能量哪裏能恢複得那麽快？”
鳳皇精準點評：“簡直就是在一步一步用誘餌将你引出來。”
“或許吧。”暮冬實在支撐不住，趴在地板上，“除了誘惑，我什麽都抵抗得了。”
夜已深，彼此都精疲力盡。
菠蘿年幼，早已體力不支。
再者，鳳皇與暮冬所說的虞朝官話，仿佛能催眠，他聽着聽着，就靠在鳳皇身上稀裏糊塗睡着了。
鳳皇将菠蘿抱上床，而後走進浴室，準備洗個熱水澡休息。
線索不多，事情仍舊撲朔迷離。
打算引誘暮冬的施術者是誰？四處收集生魂，喂養鬼王的目的又是什麽？
問題仍然沒有答案。
她腦中思緒紛雜，情緒卻在溫熱清水的沖洗下安定些許。
從浴室走出，鳳皇擦着半濕長發。
暮冬已經在客廳的地板上陷入沉睡，腦袋下還枕着鳳皇今天帶去收魂的背包。
它是一只聰明的狐貍，懂得審視适度，如今在異世難以自保，或許已遭人算計，不如先在鳳皇這裏暫避一時。
鳳皇窩在柔軟的沙發上，終于有空看一眼手機，聊天軟件裏有許多未讀信息。
首先是餘慈的關心。
桂花魚：鳳皇，你和菠蘿還好嗎？回到家了嗎？
桂花魚：啊啊啊我看到視頻了！！！你受傷了嗎！！！
桂花魚：記得給我報平安啊~
鳳皇笑了笑，慢慢打字回複餘慈：“已經沒事了，謝謝你。”
這個點兒，餘慈估計已經睡了，沒有回複。
此時她尚未反應過來，餘慈所說的視頻是什麽。
直到她切換到和岑栖的聊天窗口。
對面甩過來一個視頻鏈接，附贈一個抱着手臂的小人冷冷俯視的表情，跟岑栖本人簡直一模一樣。
山有木西：分享視頻 [驚！醫院偶遇鳳皇金光鎮壓邪祟！礦泉水瓶收鬼YYDS~！]
山有木西：答應我，作為你的經紀人，能不能別總是最後一個知道你上熱搜了？
她驟然想起，在醫院打破暮冬幻境時，和少年間稍顯尴尬的場景。
鳳皇：“……”
鳳皇：“不是，你聽我狡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