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鳳皇沉吟片刻,點開了視頻鏈接。
從拍攝視角來看,拍攝者正是那位少年,不過視頻時間只有短短一分鐘。
視頻的開始,是醫院大廳的角落。
空氣中浮現若隐若現的模糊人形,如夢似幻,渾身皆是炫目的金光,流淌浮動在人形的周圍。
随着人形逐漸清晰,身材與面部特征慢慢顯露,璀璨金光卻逐漸寥落。
此人身形瘦削,長卷發在腦後束起高馬尾,身穿淺色T恤與工裝褲,腳踏一雙短靴,英姿勃勃。
她此時站在原地未動,微微低着頭,露出修長的脖頸。
似是剛剛經歷過劇烈運動,她淺淺喘息着,馬尾有些松散,鬓邊碎發不聽話似的垂落,卻多了幾分淩亂随性的飄逸感。
她察覺到拍攝者的視線,敏銳地偏過頭來,終于露出那張明媚的臉。
飛揚的鳳眸與眉間奪目的朱砂痣,讓人瞬間就認出了她的身份。
而下一瞬,鳳皇的唇角驟然湧出鮮血,刺目的顏色更襯得她面色蒼白。
拍攝者的鏡頭一抖,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在流血……”
鳳皇一揚下巴,冷淡道:“謝謝。”
她漫不經心地擦過唇邊血跡,手背留下一抹濃烈的色彩。
通過鏡頭,觀衆明顯感覺到,鳳皇好似有更重要的事情,因此不在乎少年的拍攝,也無所謂出血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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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皇環顧一圈醫院大廳,擡腳去自動售貨機處,買了一瓶礦泉水,迅速仰頭喝空。
緊接着,她對空瓶進行了一系列普通人看不懂的操作。
未久,鳳皇拎着瓶子匆匆離開,視頻裏徒留她果決利落的背影。
沒有回頭。
視頻到這裏結束。
少年之所以能拍攝到鳳皇,只因當時暮冬已經被鳳皇揍得奄奄一息,幻境瀕臨崩潰,結界已經呈現出半透明的質感,與現實世界重合起來。
鳳皇摸摸下巴,未曾想過,手機竟能将幻境破碎的最後幾秒拍得如此清晰。
鑒于與鳳皇有關的詞條最近的熱度,這條視頻的評論與彈幕增長速度相當之快。
【姐姐好A好飒!!!誰懂啊抹血那一刻真的很有戰損感!】
【她是不是背着我們偷偷進化了?咋還能發光呢?】
【看到她拿礦泉水瓶子,我眼皮子就噼裏啪啦直跳,是不是又在捉鬼。】
【估摸着是的,她那一套組合拳,跟奇奇怪怪和游樂園兩次封印水瓶子都一樣。】
【窩趣,彈幕這麽多大聰明呢,營銷人設你們都信啊?】
【次次都說是湊巧,我就納了悶了,怎麽每次做法,都正好有人在拍攝呢?】
【別說了,現在好歹還是視頻,以後就是直播撈錢了。】
評論一如既往是褒貶參半。
網友懷疑鳳皇營銷,甚至還特地翻了一下少年的主頁,發現他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初中生。
之前他發的視頻,都是生活視頻和打游戲的錄屏,寥寥幾個點贊。
只有這一條,數據好到直接起飛。
鳳皇思索片刻,将前因後果編輯好給岑栖發了過去。誰知他竟然還醒着,秒回信息:“行,交給我吧。”
岑栖此舉,方方面面都透露着靠譜的訊息,于是鳳皇熄滅手機屏幕,準備去睡覺。
然而她剛從沙發起身,擡眸時,卻驀的停住了動作。
不遠處,菠蘿竟然出了房間,緩緩朝客廳走來。
孩子好似在夢游,半眯着眼睛,并無意識神志,只蹒跚搖晃着,一步步走到了暮冬前方。
菠蘿一動,暮冬迷迷糊糊地睜眼。
鳳皇靜靜看着這一幕,微微挑眉。
這是怎麽回事?莫非和暮冬在菠蘿脖頸處咬下的印記有關?
菠蘿雙手摸索着,慢慢蹲下身來,手指卻在觸碰到暮冬的軟毛時,輕輕地推開了它。
鳳皇心想,難道和暮冬沒關系?
那他的目标……是她的背包。
果不其然,菠蘿摸到背包,緊緊地抱在懷中,将臉埋進去淺嗅,一番探尋後,從裏面挖出個小布袋子。
一見布袋,暮冬困倦的目光也立時清明,甚至警覺地眯起雙眼。
那裏面有不同尋常的氣味。
沾染着泥土的味道,以及陰郁幽深的血腥氣……
短短一瞬,暮冬就感受到了布袋令人着魔的吸引力。
而鳳皇仍未叫停。
她看着菠蘿圓乎乎的小手,探進了布袋子的松緊口——
啪!
不知道摸到了什麽,菠蘿仿佛觸電一般渾身一震,布袋子掉落在地上。
這一下,菠蘿如夢方醒。
他驚吓得倒退了幾步,大睜着眼睛,恐懼而慌亂地環顧四周,仿佛不知自己為何會在此處。
可剛一擡眼,正好對上鳳皇探究的目光。
菠蘿一愣,頓時無助地崩潰大哭:“我沒有偷東西,我真沒有……”
“好,我知道了。”
鳳皇走上前,半蹲在他身邊,輕柔地拍着他因抽噎而不斷起伏的脊背,這才發現,他竟然驚得滿頭大汗,連後背衣服都濕透。
為了避免菠蘿受涼生病,鳳皇拿了幹毛巾将他額前脖子背上的汗擦淨。
然而菠蘿仍揪着她的衣擺,眼淚好似決堤的河流,源源不斷地從眼眶中湧出,腦門上青筋暴跳。
“對、對不起……”菠蘿淚眼婆娑,努力壓抑哭腔,“我做噩夢了,不知道為什麽走出來,我沒有偷你的東西……”
“我沒有懷疑你偷東西。”鳳皇将他抱到沙發上坐着,耐心地解釋道,“我只是在疑惑,你為什麽能精準地拿出這個東西。”
她将布袋撿起,在菠蘿眼前晃晃。
暮冬對怪異的布袋子也很感興趣,狗狗祟祟地蹭過來,趴在旁邊聽。
菠蘿懵了一瞬,斷斷續續地回憶道:“我做了噩夢,夢見很多人在找我,他們要殺我,我很害怕,就跑啊跑啊,躲在一個很黑的地方,聽到外面腳步聲越來越近……”
“我捂着嘴,不敢出聲,忽然看到前面有一個發光的紅牌子,懸浮在空中,吸引着我往前走。”
他想了想,繼續說道,“可是手快要碰到牌子的時候,就醒了……”
暮冬嘆口氣。
失策了,聽不懂這小子在說什麽。
它專心致志瞧着布袋子,小心翼翼地嗅了嗅,結果被那陰郁的味兒沖了滿鼻,直接打了個萬分響亮的噴嚏。
鳳皇直接從布袋裏拿出血玉牌,問菠蘿:“你看到的,是這個牌子嗎?”
昏暗的燈光,幽幽照亮血玉牌。
凝脂般的玉面裏,是如同鮮血般濃烈張揚的紅色,肆意妄為地到處流淌,絲絲縷縷都透着難以言明的瑰異與邪氣。
若是仔細看,便能看清玉面上刻着的古老符文,神秘詭怪。
菠蘿端詳片刻,有些遲疑:“我不确定,這個牌子沒有發光,上面的畫讓我覺得很可怕,我不喜歡這個牌子。”
這血玉牌着實怪異。
才一亮相,連暮冬都看癡了半晌。
片刻後,它再次清醒過來,吓得連退了好幾步:“邪了門兒,你哪搞來這麽個東西?瞧着怪怵得慌,要吸我魂似的。”
鳳皇把玩着這血玉牌,語氣随意地說:“地裏挖出來的,有人在槐樹林裏擺了奇門陣,陣裏種了一圈桃樹,用八具女屍養了幾十年。”
“啧啧,真是陰毒,我但凡定力再差點,都難以抵抗了。”暮冬退後至一個安全距離才重新坐下來,“這牌子這麽烈,你還允許這小子碰?”
“我給牌子封了一層,所以他一碰就醒了,否則我怎會眼睜睜看着,卻不阻止?”
鳳皇的手裏蒸騰起真炁,缭繞着像包粽子一樣,重新地将血玉牌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
待半點兒邪氣都漏不出來後,她又将血玉牌重新放回了小布袋裏。
暮冬不再鼻子癢癢的想要打噴嚏,貧嘴卻還沒停下來:“誰做的這缺德事兒?相比之下我簡直能當菩薩,鳳天師你怎麽不去收了他?”
“噬鬼成王的惡靈和搞邪術的惡人,半斤八兩。”鳳皇站起身來,準備将血玉牌收在他們都觸碰不到的地方,“可惜我一生走正道,沒怎麽研究過邪術,只看出來這符文确實與魂魄有關。”
暮冬撇嘴,懶得搭理鳳皇的臭屁。
它轉眸又看一眼蜷縮在沙發上抽抽搭搭的菠蘿,總覺得這孩子跟之前有點不一樣了。
對于鳳皇方才所說,菠蘿根本沒碰到血玉牌一事,暮冬仍表示存疑。
它分明聞到了一縷陰郁的味道,是從菠蘿身上來。
不過,暮冬沒打算管這件事。
菠蘿又不是它兒子,鳳皇倒黴它還高興呢。
于是暮冬在客廳兜兜轉轉,重新找了個舒服的地方,趴下睡覺了。
鳳皇讓哭得汗濕了的菠蘿去洗了個澡,換了幹燥柔軟的睡衣。
他整個人清爽幹淨後,情緒才重新平穩,恢複成平時安靜懂事的樣子。
重回卧室五分鐘,菠蘿就抱着枕頭跑到主卧來,眼巴巴地看着鳳皇。
鳳皇瞧他一眼,拍了拍床鋪。
菠蘿從善如流地爬上來,将枕頭擺在鳳皇的枕頭邊,迅速躺好閉上眼。
鳳皇知道他心裏後怕,躺下後東扯西扯地講些早已作古的故事,才哄着他再次陷入沉眠。
或許是太過疲憊,鳳皇這一覺睡得很深,再次醒來時,已經快到中午。
菠蘿仍未醒,不知在做什麽夢,面容嚴肅而緊張。
他緊閉雙眼,雙手捏着被子邊沿,慌張焦急得像是被逼至角落難以逃脫,無助地喃喃道:“不要,不要過來……”
鳳皇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安撫菠蘿,可指尖卻在觸及他額頭時,驟然停滞。
她忽而發現,菠蘿說夢話時所用的語言,竟然是虞朝官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