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虞朝官話,是鳳皇最習慣的語言,導致她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媽媽,不要走……”
這一句,菠蘿又換成了普通話,伴随着一滴從眼角沁出的淚。
鳳皇的手終于落下去,輕輕地撫在他的額頭上。
清清淡淡的真炁緩緩安撫住了菠蘿躁動的夢境,未久,他的情緒漸漸平和,整個人也放松不少。
鳳皇伸出食指,将小朋友緊皺的眉頭輕輕熨開。
見他恢複,她才拿起手機翻看。
餘慈已經回複了昨夜的信息。
她發現餘慈換了昵稱,從“桂花魚”換成了“酸菜魚”。
好家夥,原來這是最近的食譜啊。
酸菜魚:沒事就好!我就說有你在肯定沒問題~
酸菜魚:家裏人都很擔心你,如果你有空,請給我回個電話。
酸菜魚:今天早晨我公公醒了,雖然沒什麽神志,但是感覺精神頭還不錯哦!
以及《奇奇怪怪》節目組的PD也聯系了她,禮貌地說希望她能補錄一個結尾。
昨天傍晚,鳳皇從方家不告而別,甚至節目還未錄完。雖然因為遲一秒菠蘿他們就會出事,多少也失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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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複餘慈說:“今日若不打擾的話,将登門致歉。”
然後又同PD解釋說,昨日大部分事情已經完成,不需要補錄結尾。
但她可以補錄一段素材,向觀衆道歉,以及解釋為何匆忙而走。
對面回複得很快,同意她的請求。
未久,菠蘿迷迷瞪瞪地睜眼。
他轉頭看到旁邊癱在枕頭上玩手機的鳳皇,像個蝦餃一樣卷過來,依偎在她身邊,眷戀地用腦袋蹭蹭她。
這段時間,鳳皇已經适應了菠蘿偶然的親近,自然而然地伸手攬住他,輕輕拍着他的脊背。
菠蘿擡眼看鳳皇,甕聲甕氣地問:“我今天不用去幼兒園,是嗎?”
鳳皇應一聲:“嗯,給你請假了。”
這孩子昨天出車禍,今天竟然還想着上學的事兒。
“那我們中午吃什麽?”菠蘿的聲音軟軟的,“我想吃漢堡,可以嗎?”
“當然可以,但是點的食物你要全部吃完哦。”鳳皇一拍他屁屁,“好啦小豬豬,起床啦,我們先去遛狗吃飯,然後帶你去一個阿姨家裏玩。”
菠蘿聽說要出去玩,立刻神采奕奕,當即翻下床,認真地洗漱穿衣服,已經絲毫看不出昨晚崩潰大哭的任何痕跡。
而此時,同樣昏睡許久的暮冬,終于被饑餓折磨醒。
暮冬對久違的肉.體饑餓感到十分新鮮,細細地品味半晌,才伸直了四肢,打了個哈欠,
作為靈體時的饑餓感,更像是空虛,而現在的它,腹中空空,實打實地想要吃肉。
然,天不遂狐願。
同樣是現在的它,卻沒有了自由。
為了填飽肚子,暮冬只能暫時低頭,讓鳳皇給它套上了恥辱的狗狗牽引繩。
暮冬簡直無法想象,它竟然要像一只真正的狗一樣,出去溜溜。
當然,只能是出去散步,它絕對不會随地大小便!
——為此,它在出門之前,已經學會了用馬桶。
兩人一狗溜達到小區內的漢堡店,鳳皇買了三個大漢堡,然後在餐廳外面的鐵藝桌椅開吃。
巨大的遮陽棚蔽出一大片陰涼地,時而有小風吹過。
這是一個舒适的午後。
不過說實話,三人對漢堡都不是很熟。由于親媽偏愛中餐,導致菠蘿吃漢堡的次數比較少。
而菠蘿的嘴巴也不大,偏偏鳳皇點了體型最大的那一款漢堡,就算服務生已經貼心地切成了四塊,菠蘿仍有點發愁。
更別提另外兩個老古董。
其中一位甚至連手都沒有,只能用爪子撥弄。
然而鳳皇對新新時代的舶來品都有濃厚的興趣,就算吃得比較費勁,也不影響她高昂的興致。
大口吞食,再噸噸噸肥宅快樂水,整個人的靈魂都得到了升華。
鳳皇作為一個熱心的人,看到旁人的困難,必須伸手援助。
比如将漢堡捏扁塞進暮冬的狗嘴裏,在看到它噎得慌時,中氣十足地拍了拍它的後背。
暮冬擡頭看鳳皇,眼神罵得很髒。
它小聲說:“我要喝可樂。”
鳳皇拒絕:“狗不能喝可樂。”
但是善良的鳳皇問服務員要了一盆水,放在了暮冬的面前。
愛喝不喝,不喝拉倒。
暮冬抱怨道:“如果你給我找人的身體,我現在就可以喝可樂了。”
鳳皇說:“你清醒一點,法治社會,我到哪裏給你找一具新死的人類屍體,然後讓他詐屍複活?”
菠蘿看看鳳皇,又看看暮冬,疑惑問道:“你們說的到底是哪裏的話?”
鳳皇想起菠蘿說夢話的事情,卻并未表露,笑笑解釋道:“暮冬和我,來自同一個時代,虞朝,你知道嗎?”
菠蘿還未上過歷史課,對于古代的認知僅限于電視與網絡,想想說:“是電視劇裏的虞朝嗎?”
“算是吧。”
鳳皇想到了手機這個好東西,于是從百科中找出虞朝的信息給菠蘿看。
“兩千年前的朝代,一切都和現在完全不同。”她說道,“不知我和你媽媽有什麽緣分,名字相同,長相也極為相似,也都有各自執着的愛好,比如她想做明星,而我想修仙。”
菠蘿圓圓的指腹在屏幕上滑動,半晌,在一堆不認識的句子裏,精準地找出兩個熟悉的字:“鳳皇,這是你嗎?”
鳳皇瞟了一眼,點頭:“是我。”
在百科裏看到自己的名字,感受非常微妙。
所幸上面也沒有寫太過詳細的信息,只記載了這位公主出身尊貴,帝後極盡寵愛,連名字都張狂至極。
不過,她年紀輕輕便入了坤道,一生未嫁,卒年不詳。
卒年不詳,那是因為還沒有卒呢,鳳皇都修仙了,自然比凡人壽命長久得多。
菠蘿看了半天,已經将虞朝相關的頁面滑到了底部。
最後一段,記載着虞朝的最後一位傀儡小皇帝,死在五歲那年的冬天。
菠蘿輕聲問:“虞朝覆滅時,你還活着?”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他有些無法理解。思考半晌,眼裏仍然寫滿困惑,“既然你這麽厲害,為什麽不救救虞朝?”
或許是因為同歲,菠蘿很可憐那位素未謀面的小皇帝。
鳳皇頓了頓,半斂眸子,很久才回答道:“彼時已是王朝末年,皇家趨于腐化,若是鳳家的根已經爛了,誰也救不了。我再厲害,也只是勢單力薄的一個人而已。”
說到此處,她展顏而笑,似乎對此事早已看淡:“王朝興衰,皆有定數,周期起落也是常事,一個百年朝代覆滅,豈是我能左右的事情?”
她說得深奧,菠蘿聽得懵裏懵懂,卻沒有繼續追問,而是低頭沉默地繼續吃起漢堡。
待三人終于将午飯吃完,方家來接他們的車子也已經到了。
剛進方家院子,鳳皇昨天擺的陣已經被收拾幹淨。
吳清淼和餘慈在正門處迎接她。
餘慈見她便笑眼彎彎,上前挽住她的胳膊,親昵地說:“斯年在公司,知許去了趟研究院,估計晚點才回來,現在只有我們在家,你随意些就好。”
鳳皇沒忘此行目的,朝兩人道歉後,送上致歉禮,這才介紹起随行人員,菠蘿和暮冬。
“這是我兒子,菠蘿。”她的手覆在菠蘿脊背,又拍了一下暮冬的頭,“這是昨天救助的流浪狗,暮冬。”
餘慈瞧一眼暮冬,隐隐覺得有些不對,作為一個陰陽眼沒合上的人,她對于陰邪之物有強烈敏感的直覺。
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怎麽看都是一只普通小狗,頂多眼神聰明點。
不管如何,既是鳳皇手下的狗子,必然有其獨到之處。
相比于暮冬,餘慈頭一回見到菠蘿,就喜歡得很。
這虎頭虎腦的小男孩長得特別好看,漆黑的頭發與純淨的眼眸,簡直就是在餘慈的審美上跳舞。
連他們在沙發上坐着聊天時,餘慈都讓菠蘿挨着她坐。
菠蘿有些小心翼翼,伸手輕柔地摸摸她的肚子,感受片刻,然後輕笑道:“妹妹在跟我打招呼。”
“哇,真的是妹妹嗎?”餘慈驚喜萬分,雙手合十地祈禱,“一定要是妹妹呀,菠蘿,我跟你說,我前兩天做了胎夢呢。”
“我夢見一個好可愛的小姑娘,抱着我的肚子,擡頭對我笑,小太陽似的,我的心一下就融化了。”
吳清淼也笑得慈愛:“女孩兒好,乖巧伶俐,我生了兩個兒子,這輩子真是被鬧騰夠了。”
“那可不一定呀!”
鳳皇也笑,“我小時候上房揭瓦下河摸魚的事兒,也沒少做,被我媽揪着耳朵罵,我都是勇于認錯,從來不改。”
暮冬趴在她腳邊,呼呼大睡。
反正它現在和狗一樣,完全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麽,好寂寞啊。
就在此時,方家的正門被打開。
一道颀長的身影走進來,清清冷冷的聲音好似泉水叮咚:“媽,嫂嫂,我回來了。”
下一瞬,方知許的視線,便落在鳳皇的側臉。
午後的陽光透過明淨的玻璃窗,落在她高挺的鼻梁與花瓣似的嘴唇上。
她倏而回眸,漆黑的眼朝他看了過來。溫和的眼神,卻不帶任何感情。
“你好,鳳皇。”方知許定定神,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