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菠蘿在見到方知許時,眼前一亮。

不過他并未說話,漆黑的眸子仿若點星,只靜靜地注視着他。

吳清淼見狀,忽而意識到小朋友總是難以安生待在大人聊天的環境中,或許菠蘿已經很無聊了。

于是她拍拍菠蘿的肩膀,笑呵呵道:“去找知許叔叔玩兒去吧,讓他給你講故事。”

菠蘿立馬轉頭,亮晶晶的眼神在無聲地向鳳皇征詢意見。

鳳皇擡眸,與方知許對視一眼,見他并無抵觸之意,這才對菠蘿說:“要征得知許叔叔的同意,你自己去問。”

方知許聞言,主動對菠蘿伸出手。

菠蘿興高采烈地三兩步蹦到他身邊,小心翼翼牽住了他的手。

方知許便帶着他往書房走去。

“放心吧,鳳皇。”吳清淼笑笑,“知許脾性很好,從小到大,我就幾乎沒見他急過眼。”

而後,鳳皇去病房看了看方玉澤。

丢失的魂回歸,讓他睜開眼清醒過來,可他終歸是個病人,仍然需要漫長的睡眠時間修複身體。

鳳皇輕手輕腳地在病床邊,為他檢查一遍身體,見他呼吸平穩并無異狀,這才真正放下心來。

“別看他這會兒還睡着,這兩天清醒的時間比以前久多了。”吳清淼站在病床邊,給方玉澤掖掖被子,笑眯眯地同鳳皇說,“日子也算有盼頭了。”

餘慈深以為然:“對對對,爸醒來以後,喂食吃藥都方便許多,他已經能夠主動張嘴吞咽,很了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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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護工每天都會給他按摩,按得久了,他四肢動彈得也越來越多,估計也躺不住了。”

“這都是好預兆。”吳清淼連連點頭,又拉着鳳皇的手,不知該如何表達感激之情,“多虧鳳皇,哪怕是這樣我都知足,有時候,真是覺得像夢一樣,不敢奢想太多。”

鳳皇颔首,拍拍她的手背:“怎能這麽說?待老先生再适應一段時間,我便動身,去尋找最後一魂,争取讓他早點恢複健康。”

吳清淼一疊聲答應。

她想到昨天因為方玉澤醒來太激動,都忘記給鳳皇結款,立馬拿起手機,又給鳳皇的賬戶上打了一大筆錢,還是和上回一樣的吉祥數字。

鳳皇收錢,心裏也痛快,行動派從來不整虛的。

待鳳皇準備離開方家時,已近傍晚。餘慈領着她,敲開方知許的書房門。

書房的整體色調,同方知許這個簡潔素淨的人一樣,只有淺淡的純色。

夕陽透着大玻璃窗落進來,一大一小兩個人,正坐在地毯上拼樂高積木,凝眸認真的模樣如出一轍。

他們在初時就分配好任務,然後各自忙碌起來,時不時簡單交流幾句,整體氛圍都透着平穩安和的感覺。

積木體積過大,因此拼裝是一件耗時漫長的活兒,哪怕拼了一個下午,也只拼了個雛形,還看不出具體是個什麽物件兒。

“打擾了。”鳳皇禮貌地朝着方知許一點頭,對菠蘿說,“我們該回家啦。”

菠蘿停住手裏動作,戀戀不舍地看一眼旁邊的積木盒子,上面畫着成型圖,應該是星際戰艦。

方知許見狀,安慰道:“等你下次來,我們再繼續拼好。”

“謝謝叔叔。”菠蘿一骨碌爬起身,跑到鳳皇跟前,祈求道,“媽媽,我什麽時候可以再來?”

“這你得和叔叔約時間,叔叔平時要忙,你也得上幼兒園。”

鳳皇耐心地教他,“你可以按照自己的計劃定一個日期,然後提前三天問叔叔是否有空。等你們約好了,我再送你來。”

她又提醒一句:“對叔叔要禮貌,也要做好被拒絕的心理準備,叔叔并非時時刻刻都有時間。

菠蘿聞言,面目嚴肅地點點頭,顯然都記在心裏。

然後,他掏出菠蘿形狀的兒童手機,和方知許交換了聯系方式。

菠蘿和方知許一起将地毯上的積木都收拾幹淨,這才牽着鳳皇的手,和昏睡已久的暮冬一起離開方家。

回到家後,鳳皇看一眼手機,發現了一條新的好友申請,備注只有“方知許”三個字。

她通過了申請。

那邊很快發來信息:“你好,我是方知許。之後菠蘿找我,什麽時候過來和離開,我都會及時跟你說。”

鳳皇回複時,頭也沒擡,卻在問菠蘿:“是你給的聯系方式?”

菠蘿應聲,眼巴巴地看着她。

鳳皇瞄他一眼,笑問:“你很喜歡方知許嗎?”

菠蘿想想說:“知許叔叔長得好看,也很溫柔,沒有嫌我煩。”

鳳皇點頭,算是接受他的說辭。

菠蘿親媽之前因雙親盡失後又獨立帶娃,壓力山大,時常透出焦慮憂郁的情緒,難免會讓菠蘿感到不安。

而在親媽去世後,菠蘿為了在後媽眼皮子下讨生活,盡量避免在她面前展現負面能量,生怕惹着這位風風火火說一不二的魔法師,難免局促。

偶然遇到方知許,這位自帶寧靜平和書卷氣的男性長輩,菠蘿會生出親近之心也是正常。

再者,方知許曾提起過他的專業,是文物修複。

這是一件極其枯燥的事情,不管是前期的學習生涯,還是後期的精進技巧,都需要消耗漫長的時間和精力。

沒有十足的耐心與定力,很難在這一行業做出成績。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個專業,讓他養成平靜耐心的性子,與不緊不慢的态度。

菠蘿跟他待在一起,有益無害。

鳳皇正在沉思,忽而瞥見旁邊再次陷入昏昏欲睡的暮冬。

她覺得奇怪,迅速揪住暮冬的大耳朵:“你今天怎麽睡這麽久啊?”

“痛痛痛!你給我放手!”暮冬當即痛醒,龇牙咧嘴地要去咬鳳皇的手。

然後理所當然地挨了結結實實的一巴掌。

暮冬不滿地嘟囔:“被你打得半死不活,可不得好好睡覺修補身體,況且狗子睡覺本來就很長時間嘛,一天要睡六七個時辰……”

鳳皇語氣詭異地打斷它:“可別是血玉牌的問題?昨天菠蘿碰到的是真炁罩子,你後來可使勁兒嗅了嗅。”

這一下,把暮冬幹沉默了,開始疑神疑鬼:“那玩意兒是挺邪門……”

鳳皇一拍桌子,将它注意力扯回。

她做出決定後發表重要講話:“生時何必久睡,死後自會長眠!為了抵抗血玉牌帶來的困勁兒,從今天起,你就開始學習。”

鳳皇轉頭對茫然的菠蘿說:“你來做暮冬的老師,教他說普通話,認簡體字。”

暮冬出離憤怒:“我死了!我早就死了!千年前就死了!”

鳳皇駁斥:“人生就是學無止境。”

暮冬反對:“我又不是人。”

鳳皇繼續:“這年頭,狗都逃不過上興趣班,你憑什麽能有優待?”

她差遣菠蘿,去把幼兒園小班的教材拿過來,放在暮冬面前:“三歲小朋友都能學會哦,你不會不行吧?”

暮冬忍氣吞聲。

在這個家裏,鳳皇的集權鐵腕就是法律,暮冬的反抗根本無關痛癢。

等待它的,就是學海無涯苦作舟。

客廳的茶幾前,柔軟的地毯上。

菠蘿和暮冬排排坐,面前攤開的是花花綠綠的書本。

所幸幼兒園教材都有非常鮮明易懂的圖案,就算個別詞彙暮冬不懂什麽意思,看圖也能理解個七七八八。

菠蘿耐心地教拼音:“特愛太,一昂陽。”

暮冬眼睛一掃:“太陽,月亮,星星,春夏秋冬,下一頁。”

這狐貍聰明得很,記憶力極佳,以前為了騙書生,古文詩詞都能搞定,現在的簡筆看幾遍就能默背個大概。

沒過幾天,暮冬就能用普通話進行簡單交流了。

此時的暮冬,第一次慶幸鳳皇沒給它塞進人類的身體裏,否則也不能以狗爪子難以握筆為由,逃過默寫聽寫的一劫。

然而,鳳皇已經發現暮冬潛能極大,當機立斷加大教學力度,開始讓暮冬看電視進行學習。

網絡電視的信息良莠不齊,暮冬在迅速地吸收消化後,學會了不帶髒口地罵鳳皇。

但他淺淺嘗試幾次,又偃旗息鼓了,因為會挨打。

倒不是鳳皇有暴力傾向。

一只狗子的本能,就是會對主人的巴掌有所畏懼。

每當鳳皇恐吓式地揚起手來,暮冬下意識就飛機耳,緊閉眼睛,準備用臉接招。

然而巴掌遲遲未落下來,只聽鳳皇一聲嘲笑:“蠢狗。”

暮冬逐漸悟到一個道理。

當它還是鬼王時,就打不過她。

現在它已經是寵物狗了,還是不要挑戰權威了。

不過暮冬對另一個問題,仍然感到非常困惑——鳳皇就算了,可菠蘿為什麽不怕它?

作為曾經差點吃掉菠蘿的怪物,甚至,還給菠蘿做過标記,冥冥之中,他們之間有看不見的線牽着,菠蘿根本無處可逃。

可這小孩兒,連抵觸心理都沒有,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它。

于是,在暮冬能夠和菠蘿進行交流以後,它虛心地詢問過他。

菠蘿聽完問題後,沉默片刻,慢吞吞說:“因為……因為我覺得你挺菜的,連我都能打傷你,這不太行啊。”

暮冬萬萬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驚得一口血卡在喉嚨,上不去下不來。

菜?它很菜?

連菠蘿都覺得它是只菜狗?!

菠蘿撓撓頭,沒注意暮冬的震顫,還在補充道:“而且現在的你,就是一只會說話的狗狗嘛,真的很可愛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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