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同心散
同心散
藥物作用速度非常快,楚疏桐在服下藥丸後的一炷香時間,便醒了過來。
彼時的缺月正在打坐冥想,聽到了身旁窸窸窣窣的聲音,輕輕挑了挑眉。
但她眼睛并沒有睜開,“你可算是醒了。”
楚疏桐剛剛恢複了些氣血,此時身體還沒有恢複到最佳狀态,眼睛視物之時有些模糊,腦袋也有些昏昏沉沉。
他眯着眼睛,眉頭緊緊擰住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身着紅衣窄袖衫,腰懸長劍,隔着衣料也能看到手臂之上的肌肉。
可那肌肉的走勢十分好看,半點沒有女兒家嬌弱柔軟的感覺,撲面而來的英姿飒爽帶來一股恰到好處的天然威壓。
他結合失去意識之前的記憶,努力忖度着。
這姑娘深夜出現在這破廟之內,定然不會是喜愛練武的世家小姐。
況且,他之前看到她滿頭大汗的模樣,顯然是某種蠱毒所致。
看來,是江湖中人。
可楚疏桐十分清楚面前緋衣女子的武功之高,不敢輕易點破。
為今之計,只能先裝傻了!
他悶聲咳嗽幾聲,清了清嗓子道:“敢問姑娘……是誰?”
“缺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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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月仍然雙眸輕輕閉着,鴉羽般修長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開合着。丢出這兩個字,缺月便重新安靜下來,絲毫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
若是只看眼睛,估計所有人都不會把她和名動江湖的“血沙華”聯系在一起。
楚疏桐下意識啊了一聲,心道:從未聽說過有人姓缺啊!
楚疏桐小心試探道:“敢問姑娘姓什麽?”
這句話一入缺月的耳朵,她的臉上便染上了些不耐煩的神色,“無姓。”
無姓!
楚疏桐大驚,心中不禁有了大膽的猜想。
要麽,就是這姑娘剛出生便父母雙亡,連父母的面都沒見過。
再者,就是這姑娘和父親有些過節,和家中鬧翻了,舍了之前的姓。
等楚疏桐再次掀起眼皮看向缺月時,缺月卻不知何時睜開了雙眼,此時正直直看着楚疏桐,不禁令楚疏桐打了個寒顫。
“你可聽說過百蟲蠱?”
“百蟲蠱?”
楚疏桐下意識的重複了一遍。
這個蠱,他曾經在醫術中見過,是利用百種毒性極強的蟲煉制九九八十一天,而後注入母蠱制成,而且煉制過程中,失敗率極高。
一般情況下,常人很難弄到這種蠱蟲。
一來,因為其價值不菲,一般人根本就買不起。
二來,老百姓們還是比較忌諱這些東西的,誰沒事了在家裏放個蠱蟲吓自己?
楚疏桐盯着缺月的眼眸,“聽說過。你問這個做什麽?”
“你可知道解毒之法?”
缺月睜眼起身,慢慢朝着楚疏桐的方向一步步靠近,直到再行進一寸便會撞在他懷裏時才停下。
“這個蠱毒,是血雨魍魉用于控制手下暗影衛時才會用的。”楚疏桐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你是血雨魍魉的人?”
缺月聞言,眉頭擰的更緊了,“你只需要告訴我解毒之法。”她頓了頓,似乎是想起了什麽,補充道:“除了神玉令。”
楚疏桐警惕的看着她。
入血雨魍魉的先決條件便是要自願服下蠱蟲。
這蠱蟲一般情況下沒什麽存在感,只要按時服下解藥,便無甚可憂。
若是缺月這樣的情況,恐怕是從血雨魍魉叛逃之人,這才會沒有解藥,生抗反噬。
楚疏桐眼中迅速晦暗下來,“不知道。”
他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麽,一聲刺耳的拔劍聲便奪耳強入,連心頭都不禁劇烈顫抖了一下。
缺月将手中長劍架在楚疏桐的脖子上,沉聲道:“說實話。”
她将長劍又往他的脖子邊靠了靠,“否則,我要了你的命。”
楚疏桐也被缺月這樣蠻不講理的舉動弄得有些生氣了,語調揚起,“你這人怎麽不講道理,我都說了我不知道!”
“不知道?”缺月冷哼一聲,“那你的血為何可以暫時抑制我體內的蠱毒?”
血能壓制蠱毒,只有一種可能。
便是有人在制作蠱蟲時滴入了自己的血,那麽那人的血,就可以暫時對蠱蟲起到壓制作用。
“你是不是參與過百蟲蠱的制作過程?”
“啊?”
楚疏桐被缺月這麽一說,也蒙了。看着缺月一臉狐疑的樣子,他舉起右手,“天地良心,我真不知道!”
他努力揚了揚唇角,尴尬地笑了笑,用垂下的手試探性的将脖子邊上的長劍往遠處推了推。
缺月鳳眸微眯,鐵劍在楚疏桐的臉頰上拍了拍,“你最好不要騙我,你當真不知?”
“我真沒騙你,我真的啥也不知道啊!”
楚疏桐欲哭無淚,雙手瘋狂擺動。
缺月心道:看他這樣子,不像是騙人。
她手中長劍終于回到了劍鞘之中,不鹹不淡道:“知道了。”
楚疏桐以為眼前的“姑奶奶”總算是消停了,他一面用眼睛盯着缺月,一面慢慢往後退。
“那,既然姑娘也沒事,我就先走了哈!”
他甚至都已經在心中想好了逃跑路線:先從破廟沖出去,而後右轉,走他經常走的那個小道,可以快速逃離這裏。
可一道疾風劃過他的耳朵,缺月便出現在他的面前。
她将長劍抱在胸口處,斜倚着柱子,“別急着走啊,你還有用呢。”
楚疏桐內心抱着些僥幸心理,腳步默默朝着一邊挪了一步。
他挪一步,缺月也挪一步,亦步亦趨,反而和缺月的距離拉的更近了。
他終于有些受不了了,大聲喊道:“你到底要幹嘛啊,你這個神……”
楚疏桐心中已經有一萬個“國粹”閃過,但是念在面前之人是個女子,雖然兇得要死,但是還是要憐香惜玉,到嘴的話終究咽了回去。
“我還能幹嘛?”缺月懶洋洋的掀起眼皮,“你陪我去找神玉令,我保證,神玉令一到手,我立馬放你走。”
楚疏桐的白眼都要翻到後腦勺。
心道:我與你非親非故,更何況你還這般威脅我,憑什麽要為了你心甘情願的賣命。
不過他自然不敢直接說出來,“你看我這,幹啥啥不行,我肯定會拖累你的。不如你今日放過我,今夜過後,我就當從未見過你,你也沒見過我,可好?”
本來楚疏桐都沒指望着缺月能同意,誰知她竟然出乎意料的點點頭,輕輕丢出了一句——“那好吧,那放了你。”
他幹笑一聲,緊緊盯着缺月倒退着走:“那我就……先走為敬!”
他飛快的轉身逃跑。
一路上,楚疏桐覺得自己畢生的力量都用在了雙腿之上,一溜煙的跑了很遠。
他大致估計了下距離,覺得早就甩掉了缺月,這才在原地喘了口氣。
他覺得這一晚上他的心情簡直像是在坐過山車。
刺激,太刺激了。
楚疏桐咂咂嘴,畢竟跑了這麽久,嘴裏也有點渴了。
此時的街上雖然沒有剛入夜的時候熱鬧,但是還有幾家店鋪尚未關門。
他随意挑了一家店,随意叫了些花生米和茶水,便坐下看着皮影戲。
這個皮影戲演的正好是太子太傅葉淩雲和太子二人狼狽為奸,企圖謀反,最後被皇帝知曉後,派血雨魍魉鎮壓的場景。
楚疏桐不禁吸了吸鼻子,心中直道:晦氣晦氣,怎麽老碰見血雨魍魉。
現在,他已經對“血雨魍魉”四個字産生了陰影,光是聽見這幾個字他就渾身打冷戰。
他将視線從皮影戲那邊移開,正好對上店小二端着茶水走過來。
茶水是剛沏好的熱茶,還有縷縷青煙冒出,茶香綿延不絕,令人心曠神怡,忘記所有憂愁。
有些奇怪的,便是這店小二從走到楚疏桐身邊,一直到上好東西,離開,全程都未置一詞。
楚疏桐也沒多想,下意識便以為是個小啞巴,恭敬道了句謝謝,便開始享用茶水花生。
那花生幹燥酥脆,顯然是新鮮的,而且外面的紅衣也已經被貼心的去除,花生清香再加上清冽茶水緩緩入口,何似在人間!
“真是不錯”,楚疏桐低頭看看杯中茶水,“只有這樣的茶才能安慰我受傷的心靈啊!”
楚疏桐越嘗,越覺得口感甘甜清冽,對這樣的茶水也越發好奇。
他起身正正衣冠,走到店小二身邊道:“敢問小哥,你家的茶水是用的什麽水啊,我居然還是第一次嘗到。”
他看着店小二半天不吭聲,這才想到店小二是個“小啞巴”。
楚疏桐拍拍自己的腦袋,心中直道冒犯。
他迅速取來紙筆,走到店小二身邊,将筆柄朝向店小二,揚揚下巴,眼神瘋狂暗示,“小哥。”
店小二欣然接過紙筆開始悠悠闡述,楚疏桐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趴在他耳邊看着。
店小二寫字的姿勢規矩,腰板挺得很直,雙手雪白修長,寫出來的是周正的小楷。
是渝州城的世家女會使用的字體。
紙面上寫的是:以春日初雨之水、立夏朝露之水、冬季初雪所化之水混合,這樣便能讓尋常茶水多上一絲甘甜。
楚疏桐連連頓首,“那清冽之感是……”
店小二嗤笑一聲,熟悉的女聲再次傳入他的耳廓,“同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