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入夢

入夢

“我曾查閱過古籍,神玉令行蹤不定,形态不定,卷宗只草草留下了個’蒼梧之野’。”缺月道,“我找遍了地圖的每一個角落,也問過許多人,從未聽說過’蒼梧之野’這種地方。”

楚疏桐不言,叮叮當當瓶罐碰撞的聲音正随着楚疏桐的動作響動着,缺月百無聊賴之際似乎看見了一道黑影忽的掠過。

“誰!”

缺月大喝一聲,楚疏桐猝不及防下,手中的動作也停了。

窗外的竹子随風響動着,在日光的照耀下,于窗柩上映出了一道道縱橫交錯的陰影。

缺月的眸光還未來得及離開窗柩,那窗柩上又迅速閃過了一道黑影,一道不屬于竹子的倒影。

那黑影有兩個長長的觸角,且整個黑影十分高大,比楚疏桐還要高出一倍之多,指甲的長度和成年男子的手掌差不多,簡直像是野獸的利爪。

缺月下意識将楚疏桐護在身後,她則一步步往窗口移去。

那黑影只是一瞬的功夫,便再次消失的無影無蹤,現下那窗口已經沒有任何不該有的動靜,靜默如水。

缺月猛地朝着窗戶一擲,窗戶紙随着“撕拉”一聲,紙片如夜幕星辰般灑在了地面上。

楚疏桐撿起窗戶紙,心疼道:“你這是幹嘛呀,我剛剛糊好的窗戶!”

缺月沒有理楚疏桐,她順着窗戶掠出屋外——屋外依舊是一片空曠,沒有任何不該有的東西。

種種跡象都在告訴缺月,是她多慮了。

竹林的樹杈上,剛出生的小鳥正叽叽喳喳的亂叫,那鳥巢上還破了個小洞。

順着小洞望去,不遠處還有個頭頂兩個觸角的小蟲正悠哉悠哉的對着鳥巢中的小鳥挑釁着,大有“有本事你就來吃了我”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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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穿過層層竹葉向後望去,缺月能夠隐隐看到一團黑在微微晃動,那道身影似乎和缺月起初見到的黑影相互交疊了起來。

缺月不準備打草驚蛇,準備仔細看看那樹上的人究竟想做什麽。

可對方卻先發制人,“咻”的一聲,一個弩箭便穿過那鳥巢的破洞之處射了過來,刺穿了小蟲的身體。

對方的身影也如殘影般迅速消失在空氣中。

只是那弩箭似乎并無任何殺意,不但完全繞開了缺月和楚疏桐的身體,其尾端還插着一張紙條,上面寫着:

漼雨霖的骨灰就在我這裏,一刻鐘之內到淨塵寺來,否則便将漼雨霖挫骨揚灰。

缺月瞪大眼睛,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儲物囊,果然已經空空如也。那紙條在缺月手中被緊緊攥在手裏捏成了一個球。

她母親的骨灰在她奉命屠葉家滿門之時專程從葉家祠堂帶回來的,一直以來,她都妥善保管、随身攜帶。

對方能夠在短時間內“瞬移”,而且缺月對骨灰丢了的這件事根本就是毫無察覺。

雖然對方的武功不能确切的估計出來,但是對方的輕功絕對在缺月之上。

“看來,這淨塵寺,我是飛去不可了。”

缺月一把揪起來楚疏桐的衣領,也沒管楚疏桐到底願不願意,提溜着就朝着淨塵寺走去。

淨塵寺門外的牌匾還是一如上次,破敗不堪。只是淨塵寺之內,與缺月記憶中的淨塵寺大相徑庭。

映入眼簾的,便是那金光燦燦的神明金身。不過那神明不是什麽觀音菩薩,而是一個生面孔。

那生面孔一眼瞧過去,能看出來整個人都是清瘦羸弱,臉型是偏窄長的鵝蛋臉,耳垂很小,卻挂了一個大的誇張的耳飾,足有個雞蛋那麽大。

傳統的神明大多都是大耳垂,面若銀盤,是為普度衆生的福相。而這,應當是尊野神。

神明身下的供桌上空空如也,甚至連香爐都還沒有準備,只有星星點點的貢品陳列。

這便很詭異。

廟宇的財物都是來源于供奉者的香火供奉,看着情形,這廟宇還未有香客前來。

那麽淨塵寺的翻新,便定然不是因為百姓。

當地的官府撥款重修就更不可能了。

他們皆是官官相護,層層剝削,恨不得将百姓的油水全部榨幹,怎麽可能撥款修建廟宇?

再往四周看去,牆面上面多了一卷長長的壁畫,一路從門口蜿蜒到寺廟深處,一眼望不到頭。

畫卷上畫的,有百姓們逢年過節,親友相聚的溫馨場面,只是看畫卷之上人們的穿着,與南靖百姓的穿衣風格大相徑庭。

也有格式各樣的美人,眼花缭亂中,只有一位美人吸引了缺月的注意。

那張面孔和淨塵寺新換的神明金身有八分相似,只是畫中女子的臉上多了些哀傷。

畫上畫的正是女子火燒府邸,于大火中絕望的眺望着遠處,似乎是在找什麽人。

還沒等缺月繼續順着畫中女子的目光繼續看時,一道女聲傳來,“施主,您是對這壁畫感興趣嗎?”

缺月轉過身來,面前是個身着藍色道袍,帶發修行的尼姑,潋滟的眼眸端詳着她。

她雖說沒看清那黑衣人的面孔,但是性別她還是可以确定的,那人是個男子,故這二者應當不是同一個人。

“随便看看而已。”缺月清清嗓子,“方才有人要我一炷香內來淨塵寺,所以我才過來的。可那人遲遲不出現,不知何意。”

雖然缺月知道此二人不是一個人,但還是保留着一分警惕的神色。

那尼姑的眸子閃了閃,朝缺月施了個禮。

“敢問施主,是否是一男子用弩箭給您傳信讓您來的?”

缺月狐疑,點了點頭。

尼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施主,那是我那個不懂事的兒子做的混賬事。”

“兒子?出家人不是必須還俗才能成家嗎?”

楚疏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尼姑道:“施主誤會了,此子并非我的親子,乃是我出家前的姐姐所出。我那姐姐受人非禮,生下此子後便自戕了。那時他還尚在襁褓,這才讓他稱我聲母親,我亦待他如親子。”

缺月冷笑一聲,“你兒子輕功很是了得,平常百姓,學這些做什麽?”

“強身健體罷了。因為他自出生後便罹患心疾,找過各種大夫,都說他活不過二十歲。”

尼姑絲毫沒有思索,脫口而出,像是早就想好了答案。

缺月心中腹诽。

強身健體的方法很多,為何偏偏選中練武?

就算真的只是巧合選中,若最終目的只是簡單的為了強身健體,那根本就沒有任何必要把輕功練到那般爐火純青的地步。

缺月母親很少抛頭露面,再加上葉淩雲本就有意遮掩,大多人都不知葉淩雲曾還有位原配正妻。

他那兒子清楚地知道缺月母親的全名,那這件事顯然是蓄謀已久。

“敢問您兒子今年貴庚?”

楚疏桐問。

“年方十九。”

那尼姑的神情暗淡下來。

十九,也就是說,她那兒子滿打滿算,也只能活一年時間了。

正當缺月準備問些什麽,她感受到有人過來。

“娘娘,你怎麽啦,怎麽看着不太開心呀~”

少年蹦蹦跳跳的走過來,扯着爽朗的嗓音說着,一面又用手将尼姑的嘴角扯出一個弧度。

缺月盯着少年的雙腳,陷入了沉思。

此少年雙腳落地的聲音沉悶,不像輕功高強之人,看這個少年的輕功卻只是個入門的水平而已。

方才朝着他們射箭的人應當是和偷走骨灰的是同一個人,那位輕功很是了得。

可那尼姑卻主動告訴缺月,那黑衣人就是眼前的爽朗少年。

這,簡直就是自相矛盾。

那尼姑似乎不像往常那樣笑着回應少年,反而一臉嚴肅的打開少年的手,“你是不是拿人家什麽東西了,趕緊還給人家,別玩了!”

那少年臉上的笑容并沒有因此收斂,反而笑的更加燦爛,“什麽東西啊,娘娘你在說什麽啊,我都聽不懂!”

他的嘴唇微微撅起來,表達着對那尼姑深深的不滿。

那尼姑的臉色直接黑了下來,響亮的一耳光甩在少年的臉頰上,“你上次是怎麽給我保證的?是不是我不打你你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

那少年似乎是被尼姑的反應下了一大跳,竟直接“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連連叩首,一把鼻涕一把淚。

“娘娘,我真的沒有偷別人的東西啊。你怎麽都不相信我!”

那尼姑別過頭去,“那你說,你出去這麽久都幹什麽去了!”

少年吸了吸鼻子,顫聲道:“就是玩呗,掏了個鳥窩,還給鳥窩捅了個窟窿,僅此而已啊,其他的我什麽都沒幹!”

他的眼眸淚水充盈,滿面真誠。

眼看着尼姑又要動手,缺月揚手一把攔住尼姑。

“你一口咬定我們口中之人就是你兒子。可我觀察過了,您兒子的輕功和那位的輕功可是相差甚遠。你,是不是還有什麽該說的沒有說啊?”

那尼姑的笑容驟然暗淡下來,取而代之的是陰森恐怖的狂笑,“哎喲,你發現啦。那我也不裝了,怪累的。”

那尼姑輕松掙開缺月,急速朝後掠出一尺,擡眸道:“我不用這種方法,你怎麽會過來呢?”

缺月惡狠狠地盯着那尼姑,恨不得将其五馬分屍。

那尼姑別開缺月的眸光,嘆了口氣,“就是可惜,我的傀儡術這麽快就失效了。他這一過來,險些擾亂了我的計劃。”

她拿出缺月母親的骨灰,挑釁的看着缺月“不過沒關系,你母親的骨灰可在我手裏,你只要幫我辦完事,你母親的骨灰我定會完好無損的還給你。”

那尼姑的聲音陡然變得有些空靈感,她的回音蕩漾在寺廟的每一個角落,缺月覺得頭腦越來越昏沉,再意識要完全喪失的時候,她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

“歡迎來到,我的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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