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活祭
活祭
老太太:“……”
她此刻又不知從哪搞來了個手持小銅鏡,正矯揉造作的欣賞着自己的美貌。大抵是沉浸式欣賞似乎過頭了,趙公子那麽大一聲喊她都沒聽到。
不過這次的美貌,那是實打實的美,讓人很難把這個美女和之前那位皮肉松弛的老太太聯系在一起。
她現在的皮膚吹彈可破,就像是剛出生的嬰兒般潤滑細膩。就連佝偻的腰身也被輕薄挺拔的窄肩細腰所取代。
她似乎覺得後背有些發涼。
這一轉身,便和好幾雙眼睛打了個照面。老太太看着趙公子涼飕飕的眼神,不由的打了個冷戰。
她忙不疊走到趙公子面前:“公子,怎麽了這是?”
趙公子緩緩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我要的人,在哪?”
老太太指了指缺月:“就在那啊。”
缺月不由得斂了斂呼吸。
她前腳被搶過來,後腳就被送過來見趙公子。現在趙公子還點名道姓的問葉氏女。
缺月猜測,這個儀式恐怕沒了她都無法進行。
趙公子乜了老太太一眼,嘴角勾起,一步步朝着缺月走來。似乎每行進一寸,周圍的空氣便稀薄一分。
逐漸的,缺月似乎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趙公子輕輕掀起缺月的長發,手中不斷揉搓着缺月的肩膀。哪怕是肩膀處已經産生了些許的紅腫,他仍是不依不饒,近乎瘋狂的大力揉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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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們的面色開始有些惶恐。
“趙公子是不是看上她了?”
“那怎麽辦,我們和她已經鬧翻了,她肯定不願意救我們……”
她們手中緊緊捏着軟怕。若她們手中是個蘋果,恐怕都已經被生生捏碎。她們緊緊盯着缺月這邊,目光不曾移開一刻。
不過很快,少女們的神色便由因為害怕缺月不救自己産生的惶恐,變成了見了血光的惶恐。其中又夾雜着些許的幸災樂禍。
缺月只感受到肩膀傳來一股透徹心扉的涼意,手中的琉璃盞撲通也砸下來,在地上盤旋了幾圈後穩穩站住,像是無事發生般立在原地。
老太太極其擅長察言觀色,立馬上前将琉璃盞放在缺月胸口鮮血滲出的地方,承接着每一滴血。
不多會,琉璃盞中的血液便已經夠小半碗了。
“公子,請。”
趙公子的臉色是一種病态的白,嘴唇也是死白死白。
直到血液下肚之後,趙公子的面色似乎恢複了些紅潤,嘴唇也因為粘了血而變得紅潤。
老太太大喜道:“公子英名,這一切果然與您想象的一模一樣啊!”
趙公子會心一笑,松開了匕首。那匕首就插在缺月的肩膀上,沒了趙公子扶着匕首握柄,那匕首又向下加深了傷口。
缺月的腳步不住晃了幾下,疼的龇牙咧嘴。
此時的霧氣已經稀薄了許多,這才露出了它的廬山真面目。
只是缺月的眼睛有些花,只能看見這裏四處都張貼着黃紙符咒,黃黃的一片,刺的人眼眸酸痛。
老太太道:“那咱們的儀式,便正常開始嗎?”
趙公子嗯了一聲。
老太太道:“你們,跟我來。”
“不了,你先看着她。”趙公子将缺月拽到老太太面前,“至于她們,我親自去。”
趙公子可謂是玉樹臨風,長相極好,哪怕是身體虛弱,卻給人一種“病美人”的既視感。
少女們的眸光又亮了幾分,尤其是紫萍。
他輕輕牽住紫萍的手,緩緩朝着闵道臺中央行進着。
紫萍心中翻起了一陣驚濤駭浪。
看着趙公子牽着自己的手,似乎還為了和她的步速一致,特地放緩了腳步。
她終于生出了些底氣:“公子,能否放姐妹們自由呢……”
“紫萍,願一輩子追随公子,至死不渝。”
趙公子雙睫顫了顫,就連腳步也頓了片刻,柔聲道:“可以。等你從這裏出來,我不但迎你入門,還會把你們這些姐妹全部都放了。”
他漆黑的眸子裏倒映着紫萍的身影,柔情似水,仿佛只需要一雙眼睛,就可以讓少女們死心塌地。
紫萍沒想到趙公子居然答應的這麽爽快,臉上的又添了一抹紅暈,像是晚霞。
終于,趙公子的腳步停住了。
若起初趙公子牽住紫萍之時,總有種若即若離的疏離感,似乎随時都會松手。
可此刻,趙公子忽的将大手張開,與紫萍的手十指相扣,甚至在她的手背上輕輕吻了幾下。
“好啦,去吧。等你出來了,我們就成親。”
紫萍點點頭,姑娘們也一個接一個争先恐後的踏入房門,彼此還相互讨論着恢複自由身後的安排。
簡直是被人賣了還在替人數錢。
她們沒注意到的是:那扇門,是一個巨大的寶葫蘆的入口。那寶葫蘆位于整個臺子的正中央,應該是某種儀式的陣眼。
她們幾個,顯然已經成為了活祭。
趙公子關門之前,還不忘朝着裏面的姑娘們微笑示意。在門合上的剎那,趙公子如京劇演員般飛速變臉。
他的臉上那少的可憐的溫度再次褪去,沉聲道:“開始吧。”
火光燃起,周圍的溫度開始緩緩升高。
那寶葫蘆開始發出一些響聲,像是燒開水的聲音。屢屢青煙自寶葫蘆頂部源源不斷的冒出,扶搖直上。
周圍的水霧變得更加濃烈,比起初進來之時更甚,連缺月的發絲都開始濕潤了。
隐隐約約,缺月似乎聽到了寶葫蘆門口傳來的陣陣拍門聲和慘叫聲。
只是片刻,那聲音便消失在空氣中,一股惡臭味緩緩在空氣中彌散開來,令人幾欲作嘔。
缺月實在是受不了這種又熱又臭,肩膀還疼的鑽心的感覺。
她此刻蜷縮在地上,也只有這個姿勢能盡量減少體力的消耗,也能盡量少聞到些空氣出彌散的臭氣。
趙公子的面色如常,就連老太太的面色也無絲毫波瀾,只是皺着眉頭在計算時間。
少頃,老太太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恭敬道:“公子,時間差不多了。該加入藥引子了。”
老太太頂着那張少女的面皮,匕首在她的手中倒映着和缺月身上喜服一樣的豔紅色。
缺月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慢慢開始變得冰涼、僵硬……
*
屋外似乎是下起了暴雨,一陣突兀且震耳欲聾的雷聲響起,硬生生的将缺月從夢中拉回現實。
雨越下越大,一道道閃電劃破夜空,将本該是黑夜的屋子映照的恍如白晝。
層層疊疊的帳子,重達十斤的棉被,以及侍女碧草。
又是夢。一場噩夢。
碧草見自家小姐醒過來了,趕緊用火折子點燃燭火。
火紅的光芒霎時間遍布了整個屋子。
借着燭光,缺月似乎見到面前的青石板似乎有些被腐蝕了的痕跡——就是當初姜湯灑了的地方。
缺月大致翻看了一眼碧草遞過來的小冊子,便收回視線,“你之前給我送的姜湯都是從哪弄來的?”
“回小姐,是老爺親手熬好的。我只負責加熱即可。”
缺月的心頭又沉了幾分。
原主應當是經常喝這種姜湯。
可姜湯顯然是有毒的,而且是一種慢性毒。她合理懷疑原主也許并不是生來就是這般弱柳扶風,應該是和長期喝“姜湯”有着脫不開的關系。
缺月為了确認自己的猜測,問道:“我睡了多久?”
“回小姐,您只睡了三天三夜,是迄今為止最短的一次。”
碧草朗聲道。
果然不出她所料。
她緩緩起身走了幾步,她現在也可以在沒有碧草攙扶的條件下獨立行走,雖說還是有些吃力,但與之前相比,那是好了不知多少倍。
碧草見缺月神采奕奕的模樣,震驚道:“小姐,你的身體居然見好了嗎?”
幸虧缺月還沒走幾步。
為了盡量不打草驚蛇,她正好順勢自己把自己絆了一下,倒在碧草懷中,裝作虛弱:“唉,我這身體,真是一日不如一日啊。”
她将眼睛擠出一條小縫,見碧草将信将疑的模樣,缺月又重重悶咳了幾聲,這才消除了碧草的疑慮。
缺月和前幾次一樣,要了碗龍抄手。
她想弄明白,為什麽尼姑要把她送到這個夢境中。因為她在這個夢境中,似乎從始至終都沒見過那位尼姑的身影。
而她現在的處境也是四面楚歌,原主的父親甚至都是個反派。
她必須先摸清楚身邊之人,到底誰值得相信。
碧草應當不是壞人,那麽她要驗證一番女妖怪的身份。
那麽從龍抄手開始驗證,便再好不過了。
這一次,她端起碗,忍着胃裏傳來的陣陣翻滾,将龍抄手一飲而盡——甚至都沒有嚼。
女妖怪見狀道:“小姐今日胃口倒是不錯,往常您要麽不吃,要麽便是只喝幾口湯便匆匆了事。”
說着,女妖怪自顧自的收拾着碗筷。
“碧草,你也幫她收拾收拾吧。我回屋歇着了。”
碧草擔憂道:“可是小姐,您自己可以嗎,需要我先扶您上去嗎?”
“不用,我自己慢慢走。”
*
房中。
缺月先是仔細觀察了下被姜湯腐蝕過的地板。
這地板起初應當是漆黑色,可因為被腐蝕,已經有些微微泛白。
為何原主的父親要對原主用慢性毒呢?
缺月現在手中的線索根本不足以對這個問題進行解答。
缺月無意間一瞥,陡然發現床鋪之下有一層浮塵,和她腳下的地板有一條非常清晰的分界線。
順着床下望去,缺月似乎看見了一本和之前看的小冊子外觀幾乎一樣的小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