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獻祭
獻祭
碧草的神色不容拒絕,她的眼眸緊緊鎖住了缺月,不曾移開半分。
溫熱的觸感從手指傳輸到她的心底,碗中的姜湯似乎相較以往,好像變的更加濃稠,簡直可以稱得上是芝麻糊糊。
無奈之下,缺月只能将姜湯糊糊送到嘴邊抿了幾口,本想含在嘴裏卻不咽下而糊弄過去,可碧草仍然不依不饒。
她的目光緊緊盯住缺月的嗓子眼,直到缺月的嗓子眼做出了吞咽的動作,碧草才罷休。
姜湯一下肚,缺月就感覺心中傳來一股堵得慌的感覺,她忍不住用手扶着床沿連連幹嘔了好幾聲。
碧草見勢,慌神般急速用手捂住缺月的嘴巴,簡直将缺月悶了個半死:“小姐,不能吐,身子要緊。”
缺月只能拼命忍住胃裏的翻江倒海,臉色變得更差了。
碧草接過已經被喝的幹幹淨淨的碗碟,終于會心一笑,又遞給缺月一碗清水。
“小姐,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缺月沉吟片刻,覺得應當速戰速決,多則生變,道:“現在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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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地面上有一層薄薄的積水。缺月感到一股寒涼穿透外衫,她仰首一看。
大片的烏雲連在一起,狂風怒號,路邊瘦瘦高高的白楊搖搖晃晃,似乎要被狂風吹斷了腰杆。
碧草拿傘的手都有些不穩,手臂上的經絡都高高凸起。
盡管如此,缺月的半邊肩膀還是被雨水打濕。反觀碧草,她的情況就更糟糕了,俨然成了個落湯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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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也讓二人覺得行進的時間增長了許久,一炷香便可以走完的路程硬生生的被拖延至一個時辰。等到二人順利抵達林府之時,天已經快要破曉了。
守門小厮老遠就見到狼狽不堪的兩人,笑吟吟的飄到二人面前,“原來是小姐來啦,您先進來,我馬上去通知公子。”
“公子現在在哪裏?”
缺月解下鬥篷遞給碧草,攔住小厮道。
“公子此刻在書房呢。”
小厮欠身應道。
缺月頓首,道:“不用勞煩了,我自行前去即可。”
缺月這副身體的原主應當是來過這裏,她僅僅憑着肌肉記憶便輕松抵達林公子的書房處,屋內猶見微弱的火光,蠟燭也将要燃盡,人應當也要準備休息了。
咚咚咚——
少頃,一人影出現在門框上,随着靠近的程度變得越來越大。
嘎吱一聲,房門大敞。
林公子此刻的他的眼白中有些紅血絲,衣着也較為随意,鬓邊幾縷墨發松松散散的落下,在晨風的吹拂下揚起。
“你怎麽來了?”
雖然這句話可能會給人帶來不适,可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卻是給人一種如沐春風之感。
說罷,林公子便将房門又開的大了些,作了個請的手勢。
缺月朝着林公子點頭示意,随意找了個圓椅坐下後,又示意碧草将禮品帶給林公子,“聽父親說前不久我犯了癔症,險些傷了公子。”
“無妨。”
林公子的回答簡直是脫口而出。
缺月一板一眼道:“敢問林公子,為何突然想起要去探望我?”
“啊!”林公子拍了怕手,“你父親時常出門在外,上次我見你的身體也是欠佳。回到府中我左思右想,終究是放心不下你,這才貿然前去探望。”
“真是給您添麻煩了”缺月點點頭,“小小心意,還望林公子笑納,也算是向您賠禮道歉了。”
“客氣啦。”林公子見勢趕忙起身接過,“只是我看你面色怎的有些不好啊,是沒休息好嗎,不若我為你尋一間房先讓你歇着吧。”
缺月身子也确實覺得整個人有些神魂颠倒,再加上于雨夜內奔波許久,有些不适,因此沒多作客套,拱手道:“謝公子。”
-
林公子給缺月安排的床鋪不像原主府邸那般裏三層萬三層的帳子,弄得繁重悶熱。
用的只是清淡素雅的單層帳子,窗外的晨風還可以順着窗戶縫吹進來,絲毫沒有在府中的壓抑感。
缺月一見到床鋪,整個人便如失重般一頭栽在上面,仿佛只需要一瞬,她便可以進入甜蜜的夢鄉。
碧草見自家小姐睡下了,便也退出房間,于門外守着。
缺月之前一直沒把林公子算進來,此次剛好趁這機會順道試探了一番林公子。
他對她的回答簡直就是天衣無縫,但是太過天衣無縫,讓人覺得似乎是刻意而為之。
她陡然想起之前吃龍抄手的那一次,那時缺月并不清楚龍抄手到底有沒有毒,她不知道,難道林公子也不知?
就憑缺月這副身體的原主和林公子的關系,那麽林公子出入原主府邸也應該是暢通無阻的,那麽多少也會和女妖怪有些交流。
林公子那日表面上是在為缺月解圍,似乎是站在缺月這邊。可龍抄手的真相,原主父親和林公子也不會一概不知。
此事大概率便是幾人一唱一和。
可,他們究竟想要做些什麽?
……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缺月翻來覆去,只覺得自己的腦子越來越清醒,可是身體上的疲憊感卻絲毫沒有消退的意思,二者似乎在打一場激烈的狙擊戰。
晨光欲烈,缺月本就不怎麽适應這個世界的作息方式,因此一不做二不休,起身了。
缺月小心翼翼的推開房門,此刻的碧草正靠着一旁的石柱睡着,呼吸均勻,已經是進入了深度睡眠。
她盡可能的放輕手中的動作,臨走前還不忘将枕頭放在被褥下來防止碧草過早發現她不在房中的這件事。
-
林府不像原主府邸那般複雜,府中的建築也比較少。
缺月此刻急需摸清楚身邊人的真正意圖,這是她破夢而出的關鍵。
缺月先是悄悄繞回林公子的書房,她隔着窗戶一瞧,屋內已經空無一人,應當也是回屋歇着了。
就這麽幾步路的距離,缺月便又有些氣喘籲籲了,她呼吸的速率格外急促,以至于用手撐着窗框許久才緩過神來。
倏地,她似乎聽到不遠處有聲音,似乎是人在談話。
她順着聲音将耳朵貼了上去。
……
“進度如何了?”
聲音溫和明朗,應當是林公子。
“才進行了不到一半,這個藥引子很難煉化,所以我把人給帶來了,想讓你看看來着。你看出什麽名堂了嗎?”
低沉有力,這道聲音缺月也才聽過不久,乃是原主的父親。
“我覺得不必非要等藥引子完全煉化了再開始獻祭,現在就可以。”
“那,不如待會就——?”
……
獻祭。
缺月陡然響起自己之前做過的夢,那趙公子也是要抓少女們獻祭。
那場夢裏,少女們被活活蒸死,缺月也被方幹鮮血而死。
缺月的瞳孔劇烈的收縮了幾下,連帶着整個人都險些摔倒。此間隙中,缺月無意識的踩斷了一截樹枝,樹枝也不合時宜的發出了一聲脆響。
雖說那聲音極小,可是屋內之人的警覺性非常高,他們的談話聲一下子便停住了,緊接着便是一聲大喝:“誰!”
男人急促的腳步聲飛速靠近窗邊,林公子也聞聲趕來,猛地推開窗子。
二人的眉頭皺的很深,警惕的打量着。
好在,四周空無一人,只有一橘貓喵喵的,露出了雪白的肚皮,在地上歡快的打着滾。
二人都松了一口氣,“原來是只貓啊。我們繼續。”
……
缺月這副身體根本不足以令她使用輕功,因此她是将整個人緊緊貼在窗戶底下那片。
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地方是個視覺死角,而屋內的人也會下意識的朝遠處看,這才給了缺月逃生的機會。
一路上,她頭也不回的瘋狂逃竄,對方勢強,她勢弱,甚至這副身體根本無法運轉內力。若是再多留在那裏,恐怕就是死路一條。
她須得想辦法把身上的毒解了,從長計議,否則極有可能直接折在這個夢裏。
缺月沒有選擇管道,而是選擇了穿行于荒山野嶺中的小路。
驟雨初歇,泥濘的土路還未幹涸,她一步步踏過土路,叫上也都粘上了厚厚的泥巴,平白為缺月的逃生增加了難度。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缺月眼見不遠處正好有個矮洞,便想着要先進去修整一二。
缺月渾身的衣服都已經濕透了,就像剛洗過的衣服沒有擰幹一般滴着水。
忽的,缺月似乎聽到了猶如驚雷一般的鳥兒振翅聲,各式各樣的鳥兒“嘎嘎”的驚叫着。
随後,便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聲音密集如雨,來的人應當不少。
缺月屏住呼吸。
莫非,那二人這麽快便發現她不見,已經追歸來了嗎?
她無聲的将發髻間的玉簪摘下來,緊緊攥在手中,身體抵在牆面上,蓄勢待發,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正以極快的速度奔來,只是這腳步聲一重一輕,而且并不密集,應當只有一人,且此人應受了些傷。
缺月緊緊盯住洞口,用目光比劃着待會玉簪會經過的路線。
一道黑影自缺月面前掠過,缺月因沒了內力,所以反應速度居然沒跟上,這一擊,缺月撲空了。
她心頭“咯噔”一下。
曾經她做過多少必死的任務,可她都憑手中長劍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眼下,她真的要折在這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