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讓步
讓步
屋內,南安王和林宴正相視而坐。
周邊服侍的女使早就被撤下,除了南安王身後的女子,便再無她人,整個屋子安靜的可怕。
南安王慢悠悠的拿起桌案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茶,擡眸道:“告訴我,我憑什麽把到口的羔羊分你一半?”
那茶盞中的西山白露帶着淺淺淡淡的清香,緩緩升騰起來的霧氣有些遮蔽了林宴的神色。
林宴只是淺笑了一聲,似乎并沒有對南安王這般帶刺的言論産生些許芥蒂,他緩緩開口:“王爺您有所不知,初靜身上有我們日積月累之中種下的毒素,若是攜帶此毒素去完成獻祭儀式,那麽毒素也會順着她傳到您的身上。”
他将手中的茶杯輕輕放在桌子上,“我這也是為您着想。”
聞言,南安王的手抵在鼻尖悶咳了一陣,表情極度難看。
“若是王爺答應與我合作,事成之後,這毒,我自然會解。您需要肉身獻祭,我需要血液煉藥,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沉煙實在忍不了了,氣勢洶洶的便要給林宴一個耳光。南安王一把拉住沉煙的手腕朝着她搖搖頭。
沉煙憤然瞪了林宴一眼,再次退回遠處。
“你,這算是威脅我?”
透過層層水霧,林宴能看見南安王微微挑起的右眉。
“草民怎敢?”林宴微微福了福身,“只不過初靜現下身處于靖姑娘府中,我若是直接去其府上要人,那鐵定是會被拒絕的。若是您出馬,靖姑娘多少會給些薄面。”
南安王冷嗤一聲,“您都這麽說了,我豈有拒絕之理?”
林宴回着回應道:“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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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擇日便去靖姑娘那裏要人。”
南安王冷冷直起身,披風帶起的風讓杯中的茶水泛起了一絲漣漪,“沉煙,送客。”
才說完,南安王便已經走遠了。林宴原本還想追上去說些什麽,哪知他面前陡然飛過一銀針,速度之快就像是細雨一般在他的面前連成了一道虛影。
林宴連忙向後撤步,那銀針看看擦過他的面頰,而後穩穩紮在他身旁的木柱上,銀針尾部正微微晃動着。
他輕輕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上面傳來了微微的刺痛感。他眯起眼睛仔細辨認了一番。
那銀針并非是醫者會患者針灸時所用的銀針。那針通體利用純銀打造,比一般的針分量會重很多。
再仔細望去,那銀針的針體上還镌镂有雨紋,正是聞名于江湖的殘影針。
它的歷代主人皆是出自血雨魍魉,其強悍程度不言而喻,因攻擊時對手只能看見一道殘影,殺人于無形,因此得名。
林宴沒想到血雨魍魉居然還會和朝廷裏的人有些關系,就連皇帝見到血雨魍魉的長歌都得禮讓三分,怎的會容許手下屈尊在這南安王府服侍?
下一瞬,沉煙便将手中的銀針抵在林宴的脖頸之上,挑眉道:“我們公子累了,聽不懂嗎?”
沉煙的呼吸都帶着幾分冷意,那冰涼的空氣打在林宴的臉龐上,林宴幾欲腿軟。
緩過神來後,林宴急急道:“抱歉姑娘,我本無意冒犯。我方才只是想告訴公子,若是有事可以去城外的山莊尋我。”
沉煙“嗯”了一聲,“我會幫你傳達的,你可以走了。”
“那就麻煩姑娘了,我也先行告辭了。”
轉身時,林宴的嘴角揚的更高了,心道:沒想到這病秧子身邊還有此等高手,那初靜鐵定是套不住他的手掌心了。
屋門“吱呀”一聲被關上,沉煙的面色也舒緩了幾分。
她先是俯身點上了熏香,而後走到南安王身邊,一面替他揉按着太陽穴,一面道:“公子不必憂心,靖姑娘府中還安插有我們的人手。事成之後我們去靖姑娘府中要人應當不會被拒。”
“我憂心的不是這個。”南安王的眼簾緩緩睜開來,“我擔心那林宴還會耍什麽花招。”
“我說當初他為何莫名過來投奔我們,原來是在這等着我呢。”
“公子放心,我方才已經鞭策過他了。他也是個草包,被一枚銀針吓的渾身發抖。”沉煙的話從牙縫裏鑽出來,“若是他膽敢耍花招,我定會讓他死無全屍。”
話音剛落,沉煙感受到南安王的頭猛地朝着面前伸了一下。緊接着,南安王便是一連串的劇烈咳嗽,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
沉煙忙不疊抽出身上的手帕幫南安王壓了壓。良久,等南安王的咳嗽停下來後,便脫力昏迷在沉煙的懷中。
沉煙看着手帕中心那一抹鮮紅漾開,硬是将手帕上的海棠花染成了血紅色。她的眉頭再次擰了起來,“怎的又嚴重了。”
說罷,她從袖口拿出了一顆丹藥遞給南安王,而後細細将南安王扶到床鋪上為其針灸。
南安王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沉煙連連下了數枚銀針,這才讓南安王恢複了些許氣力。
他胸口的起伏由劇烈開始舒緩下來,輕輕握住了沉煙的手,嘴角揚起一道弧度:“沉煙,還好有你。”
沉煙眼角的淚珠止不住的滾落下來,“公子再堅持堅持,等抓到那姑娘,你就不用再受苦了。”
南安王點點頭,再次睡了過去。
沉煙細細幫南安王蓋好被子,見南安王已經睡得沉了。她深呼吸了幾口,終于鼓起勇氣在南安王的額頭上烙下了一枚吻。
外面天朗氣清,沉煙一開房門,一守衛便馬馬虎虎的撞在了沉煙懷中。
沉煙皺着眉拍了拍胸口,沉聲道:“慌慌張張的作甚,公子才睡下,是非要再把公子吵醒不成?”
沉煙将守衛拉到稍遠處,壓低聲音道:“什麽事?”
“姑娘,咱們王府有刺客闖進來了。”守衛道,“是個女子,只是……沒人看清楚她的樣貌。”
守衛自知理虧,話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就像是貓叫一樣。沉煙胸腔處的火焰再難壓抑,火氣一路蔓延到頭頂。
她一腳揣在守衛身上。
“廢物。”沉煙道,“給我好好查,若是查不出來,你們就統統貶為奴籍!”
“是。”
說完,守衛一個咕嚕爬起來走了。
-
屋頂。
缺月沒有理會聽琴。
一來,聽琴若是跑到南安王那裏獻出她的蹤跡,不足以讓達到脫奴籍的目的。而來,若是聽琴想要揭發她,便不會于此處等候缺月。
缺月将帽檐往下壓了壓,“你若是想做什麽就做吧,我先走了。”
聽琴“你”了一聲,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可缺月就像是鷹隼一樣迅速消失在夜空之中,沒了蹤跡。
缺月随意找了一處高大且枝繁葉茂的大樹暫時作為掩體而觀察着。
夜間的守衛比起白日,又增布了不少暗衛。
這裏的暗衛換班的頻率也非常高,大概每一炷香的時間便會輪流将王府巡視一圈,每半個時辰甚至會挨個敲門入屋檢查。
缺月根據守衛布置的人數推斷了一番。
東西北便的守衛要比南邊的守衛松懈的多,重兵把守的地方,那東西也應當在那裏。
只是缺月白日時已經打草驚蛇,此次她便不敢再貿然行事。
她一直在樹上等到士兵入室檢查完以後才從樹上略下,随即挑選了一個窗子跳進房內,腳後一勾關上了窗子。
屋內的姑娘剛剛掩上房門,見到如魚兒一般的缺月自窗外絲滑的溜進來,吓得面色慘白,雙腿發軟。
反應過來以後,那姑娘連忙轉身拍打着房門,“來人啊……”
缺月立馬将五指并攏化刃朝着那姑娘的後腦勺劈去,那姑娘很快便直直倒下去。
月色朦胧,樹影婆娑,姑娘暈倒在月光下,夜晚再次回歸沉寂。只是沉寂并沒有維持太久,很快便被男人的呼喊聲打破了。
“姑娘,方才聽到你喊人了,有何事?”
方才那姑娘的聲音明明不大,但還是被門外巡視的士兵聽見了。那人敲了敲門框,而後竟直接推門而入。
缺月此時已經和衣躺在床鋪上,用被褥将渾身上下蓋的嚴嚴實實。她裝作迷迷糊糊的語氣,暗啞道:“不是剛剛才檢查過嗎,怎的又來了?”
夜風順着微微敞開的窗戶順進來,輕輕吹拂過缺月的臉龐,夜晚更為缺月增添了幾分朦胧美。
那士兵将眼睛轉到一邊去,“方才不是你喊人了嗎?”
“軍爺,您可是聽錯了?我一直都在睡覺。”缺月一面打哈欠一面道,“這男女有別,既然是搞錯了,您一直立在我房中,不太合适吧。”
聞言,那士兵似乎有些手足無措,哪怕隔着濃墨的黑夜,缺月也能看見那士兵黑紅黑紅的臉蛋。
他笨拙的朝着缺月連聲道歉,而後輕輕掩上房門。
聽到腳步聲走遠了,缺月趕忙将那姑娘從床下拖出來。
先是将身上的衣服互換,又想起紫萍每次出入南安王府時所需要的令牌,為了方便起見,缺月又翻箱倒櫃找了起來。
摸索了半天,缺月終于在枕頭底下拿到了令牌。沒等松一口氣,她又聽到急促的腳步聲朝着她這邊過來。
她豎起耳朵仔細聽。
“我方才見有個人鬼鬼祟祟的跑到這邊了,你們好好找,要是找不到,沉煙姑娘定然不會放過你們。”
缺月方才見過的那守衛似乎和這一撥人撞在了一起。
這波人的領頭之人道:“方才有遇見什麽古怪的事情嗎?”
那領頭人的身材高大魁梧,足足比那守衛高出了半個腦袋,光是這身材便帶着一股天然的威壓。
那守衛不敢撒謊,一五一十的全盤托出。
“好啊,看來人就在那裏了。”
領頭人扯着嗓子将那士兵扒拉到一邊,而後便帶着人急速沖到缺月門前,一腳踹開房門。
缺月趕忙将那姑娘放在床上充數,她則從另一邊的窗戶掠出去。
她本想故技重施從樹上借力,可這次她有些點背。
她的腳下是黑漆漆的一大片,周圍一棵樹都沒有,光禿禿的一大片,就像是萬丈深淵。
忽的,她感受到自己眼前似乎閃過了一道黑影,緊接着腳腕便多了一股向下墜的壓力。
她低頭一看,是聽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