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禁忌

禁忌

晚風輕拂過流雲,在夜空中迤逦出絲絲縷縷的雲絲,布滿長空。

他絲毫沒有注意到燭臺上的蠟油早就已經有些滿了,液面形成了一個弧形。此時還不斷的有蠟油滴落,每一滴都是驚心動魄。

忽的,一陣勁風吹過,蠟油開始四處飛濺。

其中有一滴正好滴在他的手背上,只是一瞬間的功夫,男子的手背上便紅了一大片,紅色最濃之處還有兩三個水泡。

“嘶——”

劇烈的疼痛感終于将他拉回了現實。他連忙起身,簡單用涼水沖了沖傷處,便再次回到桌案之前。

整理好心情,看着自己寫下的荒謬話語。他也自覺不妥,将那張紙狠狠揉成了個團扔在一邊。

他又重新啓了一張紙放在桌案上。

望着潔白無瑕的紙面,他坐直了身體,開始書寫一封正式的請罪信。

那魚是聖上因着長公主生辰所賞賜的,本就珍貴非常,特地交給他來照料,也是長公主對他的信任。

他手忙腳亂之下不僅弄了長公主一身水,就連魚兒也救不回來了。

他的神色微凜。

辜負了長公主的信任,他的愧疚湧上心頭,不知不覺便寫了滿滿一頁。

筆落下,夜空開始微微發亮,東方紅日還是緩緩從地平線中探出頭來,漸漸變成了金紅色,籠罩在大地上。

他将地面上的積水以及魚兒的屍體整理了一番,便踏出了房門。可剛走了沒幾步,他便剛好和一個姑娘撞了個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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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啊”了一聲,向後踉跄了幾步。

姑娘的墨發在胸前散開來,且只着中衣,白皙的皮膚在月白色衣衫的映襯下顯得更加透亮。

他似是感覺到不妥,連忙移開目光轉過身去,“抱歉陸姑娘,方才是我心急,不小心沖撞了你。”

沒有聽見對面女子的回音,他連忙補充道:“放心,我方才什麽也沒看見。”

女子的舌在口腔中打了個圈,眉頭也無意識的擰了擰。

她道:“為何你對我總是這般……”

“抱歉。”

“我不需要。”女子狠狠推了男子一把,險些把男子推倒在地,“淮之,我且問你,你到底是怎麽看我的?”

聞言,陸淮之徹底背過身去。

他的神色迅速凝重下來,“我覺得何姑娘是個很好的人。我出身卑賤,自然不能配得上何姑娘。還望何姑娘……”

話音未落,對面的何息蘭便兀自打斷了他的話語。

“好了,我知道了,你別說了。”

說罷,何息蘭忽的笑了笑。

那笑容明媚,就好像方才的事情從沒發生過一樣。她朝着陸淮之的後背狠狠拍了一下,“我開玩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人。瞧把你吓得,臉都白了!”

就算是何息蘭都如此說了,可陸淮之的神色絲毫沒有緩和。

“何姑娘還是穿戴好再同陸某說話吧,若是叫別人看見了,指不定要大做文章。我一個男子便罷了,你一個女子,定會對你的名聲造成影響的。”

清晨的陽光沒有什麽熱度,何息蘭此刻穿得也不算多,冷的讓她有些控制不住的瑟瑟發抖。

陸淮之沒有再轉過身看她,反而是繞了個大圈從一邊行過。何息蘭的身體冷,心更冷。

她望着陸淮之決絕的背影,嗫嚅道:“我,就這麽令你讨厭嗎?”

她狠狠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粉色的嘴唇被染成了朱紅色。

-

何息蘭靠在藏書閣的書架上,眼神空洞。她此刻早已神游在外,手中的書随着風自發的翻着頁。

終究,她還是不争氣的哭了。

遙想當年,她在第一眼見到陸淮之時便傾心于他,多年來她各種讨好,卻永遠敵不過長公主的一颦一笑來的有效。

她驟然響起多年前的一個雨夜。

那是長公主外出游玩之時——她和陸淮之也在其中。

那本該是個十分平常的出游,不想長公主突遇刺。那時長公主身邊只有何息蘭一人。

長公主和何息蘭都不會武功。

可在那刺客的長劍險些要穿過長公主的胸膛之時,何息蘭義無反顧的沖上去為其擋下了那一劍。

長劍刺穿了她的身體,而長公主之時略微受到波及,手臂上添了一道劃傷。

幸虧陸淮之帶着暗衛及時趕到,她們才撿回一條命。

陸淮之逆着驟雨狂風,一步一步的朝着她走近。他的神色是肉眼可見的擔憂,漆黑的眼眸在黑夜之中也絲毫不顯得暗淡,仿佛閃着星光。

雨水順着他的鬥篷流下來,滴在何息蘭的頭顱上。陸淮之的靴子踏過被何息蘭的鮮血漾開而變成了粉紅色的積水,徑直走到長公主的身邊蹲下。

他急忙将自己的鬥篷脫下來給長公主披上,又把長公主摟在懷中,輕聲細語的安慰着。

她望着陸淮之的後背,眼神也逐漸失焦,無奈的倒在雨幕中。

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她只記得自己當時滿臉挂着的全是水珠,糊的她的眼睛都睜不開。

何息蘭當初一眼便在衆多奴隸中相中了陸淮之,彼時的陸淮之被奴販子看上不肯賣,她費勁心機才從奴販子手中買下了他。

後來何息蘭被調去長公主府中任職,她唯恐她離開之後陸淮之會遭人欺淩,這才将陸淮之一同帶入長公主府中。

她到現在都記得,陸淮之在見到長公主的第一眼,眼睛都看直了。

那時她第一次見到陸淮之面紅耳赤的模樣。

當時她心中便閃過了一絲悔意,可木已成舟,她只能眼看着陸淮之的心逐漸偏向長公主,她卻無計可施。

窗外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雨絲順着風落入藏書閣。窗邊的部分藏書已經被雨絲打濕了。

“轟隆隆——”

陣陣悶雷碾過,一道閃電忽的将周圍照的更加亮堂,将何息蘭的眼睛刺的有那麽一瞬間的疼痛,她才回過神來。

雨下的愈發大了,靠着窗邊的地面已經是潰不成軍,底部的藏書泡在水裏,俨然已經毀了。

何息蘭趕忙關上窗子,用衣裳細細擦拭着藏書。

藏書毀了,她少不了要挨一頓板子。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何息蘭的眼淚再次不争氣的流下來。

她手中的書情況更加糟糕了,何息蘭無意間甚至将書的邊角弄的破碎不堪。

恍惚中,何息蘭仿佛聽到書架的另一邊似乎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她豎起耳朵,男子的悶哼聲便鑽入了她的耳朵。

何息蘭連忙擦幹淨淚水——她已經想象到是一個怎樣香豔的畫面了。

她本氣勢洶洶的想要上去将那兩個膽敢在藏書閣內行茍且之事的狗男女打跑,可是直到看清那倆人的樣貌之時,她如罹雷亟。

正是長公主和她的心上人陸淮之。

她們二人離的非常近,兩個人的手還若即若離的握着。長公主溫柔的水眸盯着陸淮之,陸淮之也用熱情似火的眸色回應着長公主。

四目相接,陸淮之終于難以掩蓋心底的愛意。鬼使神差下,陸淮之低頭吻了下去。

長公主似乎僵了一瞬,但在陸淮之的攻勢之下,長公主也慢慢合上了雙眼,坦然接受了陸淮之的侵略。

何息蘭仿佛覺得自己的眼睛看到了髒東西,頭也不回的瘋狂奔跑。

她獨立立在雨幕中,任由狂風暴雨肆意抽打她的身軀。

何息蘭近乎瘋狂的在雨中大笑。

最後,她在不知不覺之間走到了陸淮之的房間。

她先是在昨夜長公主與陸淮之待的地方停留了片刻,而後開始在屋裏亂轉。

“或許,我走,才是解脫。”

桌案之上,那一只狼毫筆靜靜的躺在那裏。

這是何息蘭曾經送給他的生辰禮。

她的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弧度,似乎是在嘲笑自己這麽多年來所付出的真心全都付諸東流。

“罷了。”

一轉身,她似乎覺得腳下有什麽東西被她踩到了。

她眯着眼睛仔細看了看,這才發現是個紙團。她疑惑地将手中的紙團撿起來,在桌案上攤開來。

上面的字跡何息蘭再熟悉不過了,正是出自陸淮之。

上面寫盡了他對長公主的無限愛意,更是有不少極度露骨的字眼……

何息蘭的心口仿佛是被揪了一下,疼的她喘不過來氣。

就在她實在受不了準備将那信撕成碎片之時,她忽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她将信展開來,嘴角揚起了一個詭異的弧度。

-

藏書閣

長公主的眼簾低垂,手中輕輕握着陸淮之的手腕,認真為陸淮之擦拭着傷口。

藥物每掠過一次,陸淮之的表情便會凝重一分。他手不受控制的收縮了一下,悶哼一聲。

聲音雖小,但是長公主還是聽到了。她嘆了一口氣,“受傷了怎麽都不知道上藥,留疤了怎麽辦。”

陸淮之覺得自己好像是觸電了一般,渾身上下又麻又癢,尤其是他的手腕。他努力将自己呼吸的速率調整到一個正常的速度。

“我一個男人,有點疤也無所謂。”

長公主斜了陸淮之一眼,沒說什麽。

陸淮之心跳的厲害,他偷偷擡起自己的一根手指碰了碰長公主的手腕。長公主頓了一刻,擡首望了陸淮之一眼,便又自顧自的開始上藥。

他不敢直視長公主,只敢有意無意的瞟一眼長公主,他便心滿意足。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讓時光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和長公主在一起的時光。

不多會,藥便已經上好。

長公主将藥物收起來,道:“行了。”

就在長公主準備起身之時,她卻猛地朝前面栽了個跟頭,且好巧不巧,剛好鋪在陸淮之寬大而又炙熱的懷抱內。

陸淮之的心髒似乎驟停了一瞬,耳畔裏出現了短暫的蜂鳴聲。

陸淮之不敢,也不想推開懷中的人,他在等,等懷中的人一個答複。

長公主的手緩緩附上了陸淮之的後背,那動作極輕,可是陸淮之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

她也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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