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花燈

花燈

小舟緩緩劃過湖心,穿梭在人頭高的翠綠荷葉中,轉了個方向向岸邊行去。

孟斯南哈哈笑着踏上地面,嚴肅面龐完全溫和下來,手拍着溫陸平肩膀:“溫府景致真是不錯。”

溫陸平輕輕颔首,三人并肩走向湖邊涼亭。孟斯南眸光掠過親妹妹,孟佳姚美眸流轉,含羞帶怯又盈滿傾慕,活脫脫是陷入了愛河的純情少女模樣。孟斯南失笑:“行止,我衣衫袖角濕了。”

溫陸平吩咐下人帶孟斯南去換衣裳,自己與孟佳姚兩人坐進涼亭。

孟佳姚柔婉美麗的雙眼含情脈脈,隐晦地撩撥男人心弦。溫陸平清隽如畫的面龐似極北寒雪,萬年凝結冰霜冷色,禮貌客氣風度翩翩,“聽聞孟姑娘善品茶?”

孟佳姚唇角翹起,矜持颔首:“佳姚的确擅長此道。”

“今日恰逢其會,不如孟姑娘品一品這上好的雨前龍井。”男子撩起衣擺,認真泡茶。他神情悠然,認真做事時遠山眸微垂,矜貴冷淡。

這般模樣卻更是吸引女子目光。

孟佳姚謹守着大家閨秀應有的內斂婉約,等待約莫一炷香功夫,喝到了溫陸平親手遞過去的雨前龍井。

茶香四溢,溫陸平很擅長泡茶。孟佳姚美眸大亮,絲毫不吝啬贊美之詞:“水下得剛剛好,足夠泡出茶盅香氣。”

孟佳姚是極喜歡品茶的,她品茶的本事在田州城是一絕。

溫陸平的茶藝極好,孟佳姚眉目舒展心情大好,溫陸平低笑:“孟姑娘喜歡便好。茶如此,世事同樣如此。月滿則虧,過猶不及。把握分寸,才是處世之道。”

孟佳姚微怔,聞弦知意,她驀地擡頭,櫻花般紅潤的唇邊笑意尚未散盡。

她四目相對,溫陸平眸深似海,宛如可吞噬一切的旋風,孟佳姚竟在其中尋到了警告和冰寒。

溫陸平舉起茶杯,“事不過三,凡事不過火才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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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容忍青兒受些小委屈,卻不會任由孟佳姚肆無忌憚欺辱他。從前幾件事,已經是溫陸平的退步。

涼亭中靜谧下來,孟佳姚抿緊櫻唇,柳葉眉皺出淺淺紋路。溫陸平為了個女婢警告她?

居然如此……

孟佳姚平複怒意不忿,擠出勉強的笑:“行止哥哥說的對。”

少女緊握茶碗,好看的白皙指尖已經壓出蒼白色,“行止在與佳姚談什麽?”孟斯南踏進涼亭,隐約覺察氣氛不對。溫陸平給孟斯南倒茶,冰雪般的膚色與白色茶碗襯在一處,更顯手指修長漂亮:“我在請孟姑娘點評茶藝,請孟兄賞光也點評一二,如何?”

“求之不得。”

溫陸平進退得宜,極有主人家待客的風度,最後親自送兩位貴客離開。

若非那段小插曲,算得上賓主盡歡。

溫陸平廣袖風流,躬身行禮時袖袍浮動,好似有暗香襲來。“孟姑娘,請。”

孟佳姚緊了緊手帕,若非那警告的眸子還隐隐閃現,她幾乎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溫陸平少言冷淡,性子疏離清寒,然而青年從來都是文質彬彬對她禮待有加,從不曾施禮錯言。

馬車搖搖晃晃,孟佳姚眼神一時恍惚一時生怒,今日卻為個低賤的女婢警告她。

他分明知道溫家跟孟家結親的重要性,還是做了。

孟佳姚氣得眼睛發紅:“哼。”

她不過是稍稍為難了那奴婢,竟也值得溫陸平這般。

“好一個有本事的青衣姑娘。”她算是見識到了,那女人勾男人的本事。

男人三妻四妾是尋常,若是妾室本事太大足夠威脅到正室,玩物就不再是玩物了。

“阿嚏!”

“啊……阿嚏……”白青衣鼻頭通紅,“誰罵我。”

阿彌陀佛,本姑娘如此善良,居然都有人惦記?

她換好衣服,端着世家丫鬟的标準假笑跨進福壽堂。

老夫人依舊如往常般靠坐着軟榻,檀香悠悠,一縷縷白色煙氣從香爐頂冒出。“奴見過老夫人。”

青衣姑娘徐徐躬身下蹲,姿勢标準,乖巧得很。溫老夫人任由她屈膝半蹲着,好似在阖眸小憩,理也不理。

福壽堂裏安靜極了,窗外蟬鳴鳥叫,屋內壓抑又冷清。白青衣蹲身近乎一炷香功夫,蹲到雙腳麻木,膝蓋也疼痛搖晃起來,頭頂上慢慢悠悠飄下聲嘆息:“青衣丫頭來了啊,來多久了?”

白青衣低垂腦袋,艱難保持姿勢,身子晃了兩下,她輕聲回答:“回老夫人,奴過來一炷香了。”

“成姑,怎的不喊醒我,丫頭快起來。”老夫人心疼似的嗔怪:“真是個死心眼的,我睡着了,你就不能出去等等再來?非得傻兮兮在這候着,腿酸了吧?趕緊坐下。在我這兒,不用拘束。”

白青衣微笑着起身,謙卑拒絕:“奴站着便好。”她都能想象自己換時間來的後果,從蹲一炷香到半個時辰甚至一個時辰。

爸爸馬上就不伺候了,忍你最後一回!

這些個世家大族的婦人心眼子多過篩子,最看重尊卑規矩。稍有逾越就覺得奴婢有罪,小懲大誡對她們來講,動動嘴皮子,何樂而不為?

白青衣恭恭敬敬侍立下首,看似謙卑,脊背卻挺得筆直,雙眸淡淡。

溫老夫人皺了皺眉,隐約感覺白青衣有些不對。往些時候自己尋白青衣訓話,這丫頭或多或少會說些俏皮話逗她開心。要不然便是讨好,主動過來按摩或者提出做些小玩意給她。

讨好得恰到好處,那些個俏皮話從白青衣嘴裏說出來,也能叫她心情好上許多。

夏日暑熱,白青衣做了極為出格的錯事,她本該帶着解暑熱的吃食過來,事實卻是兩手空空而來。

溫老夫人原先有期待,此時期望落空,布滿皺紋的老臉登時顯出不悅,眼神更是冷肅,氣勢威壓頗重:“青衣,你可知錯?”

看來真是恃寵而驕了,忘了自己只是個仰人鼻息的婢子。

“回老夫人,奴不知自己犯了什麽錯。”白青衣回的小心翼翼:“請老夫人指點。”

溫老夫人眼風斜掃過成姑,成姑姑會意上前,聲線又冷又重,這丫頭再不收斂,老夫人真會關她禁閉的,怎麽就不争氣呢?

“慫恿三少爺外出游玩,耽擱了同孟府的親事,你可能承擔這後果?!”

白青衣抿唇,将早打好的腹稿丢出來:“老夫人,公子才名滿天下。孟姑娘的确出衆,世家貴女,非同凡響。但是,傾慕公子的大家小姐如過江之鲫,以公子的才名能力總有一日會扶搖直上,振興門楣。”

“孟姑娘獨一無二,然公子同樣貴重。”

這話委婉極了,白青衣低垂腦袋,扮演好癡情丫鬟人設,軟聲喏喏道:“奴覺得,公子該是天上月,合該旁人追尋。而不是公子屈尊去讨好旁人。”

“放肆!”成姑大聲呵斥,軟榻上溫老夫人卻似是被提醒,滄桑渾濁的眼裏湧現清明銳利,青衣崇拜行止,翻到給她提了個醒。

溫老夫人回想過去數日孟府态度,她被結親帶來的利益沖昏頭了,太過急切反倒落了下乘。

孟府的确是個結親好對象,自己近些日子殷勤太過,引得孟府反倒将姿态擡高了。以孫兒的能耐,來年會試金榜題名,何愁尋不到好岳家,替溫府擺脫這種尴尬處境?

溫孟兩家結親,溫老夫人求之不得。但,孟家亦不是什麽必須抓住的救命稻草。

她過于執着激進了,這時候不該着急,反而該拖一拖了。

好叫孟家人知道溫府的分量。

只是……溫老夫人懷疑的眸子在白青衣身上掃來掃去,這丫頭的提醒,有意還是無意?白青衣小能耐有一些,腦子若是也如此好,反倒不美。

就在溫老夫人看過來的時候,白青衣嘴唇抖了抖,害怕地低頭,小聲請罪:“老夫人,奴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只是這些日子瞧公子跑前跑後,似仆從般。公子那般人物,豈可承受這種委屈。是奴一時逾越,奴願意受罰。”

少女吓得小臉煞白煞白的,雙眼泛紅,有些失态。完全沒了平日的冷靜穩重,溫老夫人覺得自己想多了。

青衣這丫頭才多大?平日穩重冷靜,也不過是個沒經□□的黃毛丫頭而已,被情愛迷住眼,一遇到溫陸平的事全然失掉分寸,也屬正常。

“罷了,念你一片忠心。在孟家人面前沒失掉分寸,此次便算了。”溫老夫人淡淡擺手:“再有下次,不會如此輕饒過去。”

“是,多謝老夫人。”白青衣微微疏了口氣,掌心全是冷汗。溫老夫人是她最難過的一關,躲避開懲罰,她明日就能順利出府。

“下去吧。”溫老夫人沒心思搭理白青衣了,她得好好想想接下來該如何做。

不可太過殷勤,不可惹怒對方,還得讓孟家人明白,行止遲早有一日會扶搖直上,會改變陛下對溫家的态度,是他們要跟溫府結親。

而不是溫府求着要跟孟府結親。

尺度必須拿捏好,溫老夫人撚動佛珠,上等紫檀佛珠相互碰撞的聲響噼裏啪啦,白青衣默然無聲後退。

她走出福壽堂不多時,迎面撞上溫陸平。溫陸平停下步子,“祖母可為難你了?”

男人步履匆匆,鼻尖凝着汗珠,走得急了衣衫領口沾了好幾片樹葉。白青衣笑得牙不見眼,雙眸眯成月牙,明知故問地調笑:“公子被狗攆了?跑的這樣狼狽。”

女子踮起腳尖,替他拂去肩膀上的落葉灰塵。表情悠閑愉悅,漂亮的眼睛裏星光點綴,璀璨好看。溫陸平見她笑容開懷,不似作假,“我這是為了誰?”沒良心的混蛋丫頭,他生怕祖母斥責打罵她,她倒好,故意看他笑話。

“誰知道呢。”白青衣戳他硬邦邦的胸口,指尖剮蹭衣料,暧昧又嗔怪:“公子這顆心那般博愛,盛得下姹紫嫣紅,芳香滿園呢。”

白青衣用帕子給他擦臉,擦的特別認真大力,把男人冷白如雪的皮膚擦出一片片紅。

壓根不是在伺候主子擦汗,而是在洩憤。溫陸平握住那只柔軟無骨的小手,輕聲解釋:“青兒,我不是故意……”

“我知道。”白青衣嗓音甜的好似摻了蜜糖,溫柔缱绻盈滿情意,“公子替我着想呢。”可惜啊,我領不了你的情了。

溫陸平凝眉,“青兒,你在生氣?”

青兒很大度,但有些時候很難哄。他送給她的花燈,轉頭贈給孟佳姚是無可奈何之事:“這次是我不對,我同你道歉可好?”

他還欲再說,成姑姑從福壽堂裏出來,恭恭敬敬行了個禮:“三公子來了,老奴正想去找您呢,老夫人有事同您商量。”

溫陸平松開白青衣,複而變回了那個俊美又疏離的冷面郎君,“我這就過去。”

成姑姑明白自己來的不是時候,三公子方才那溫柔寵溺的模樣,分明在哄人呢。她不識趣闖進來一次也罷了,再待下去,鐵定惹得三公子厭惡。

成姑姑走的幹脆利落,溫陸平打算同白青衣好生解釋,少女轉身直接繞過他,雙手背在後頭,已經走出七八米遠。

“青兒!”溫陸平冷聲喊她,“主子還沒吩咐,你就敢走?”

“公子,您快些去吧,老夫人等着你呢呢,奴真的不在意,也沒有生氣。”少女笑着轉頭,眸中墜着星辰,笑容潋滟豔美,妝容也沒遮掩住她如妖般的清麗,“公子明日啓程去書院,奴先去給您繡個荷包,晚些就趕不上了。”

“公子要真戴着舊荷包出門,被人笑話那就都是奴的過錯了。”幾縷黑發順着面頰散落,她笑着揮手。笑聲似溪水躺過心田,比夏日裏的甘泉還要清冽動人。

青衣素衫的俊美公子立在樹下許久,怔愣了足足三秒才回神。邁步之際,男人眸中冰雪盡褪,唯有笑意點亮雙眸。

溫老夫人聽過成姑禀報後,本以為孫兒很快便來,結果等了好一陣子,青年才姍姍來遲。

“孫兒見過祖母。”

芝蘭玉樹、清風朗肅。肅肅如松下風,溫老夫人滿意地看着自己親手教養出來的孫兒,越看越喜愛。她的孫兒不負所望,已經長成了。

面上,溫老夫人表現出不悅,冷哼着:“噓寒問暖這麽久,還急着趕過來,我還能吃了那丫頭?”

這是怕自己刁難白青衣,跑過來救場了。

念及此,溫老夫人不悅更甚。溫陸平撩起衣袍坐下,淡淡道:“孫兒還記得,當初是祖母不停在孫兒面前誇贊褒獎,恨不能立刻讓孫兒收房。如今孫兒如了您的心願,您又不高興。這是何道理?”

溫老夫人一噎,沒好氣道:“那不一樣!”她若是知道風流花叢卻從不沉溺女色的孫兒會如此喜愛白青衣,甚至到了這般寵溺過頭的程度,她絕不會同意白青衣留在行止身邊。

可惜,世上沒後悔藥吃。

“一樣。”溫陸平波瀾不驚,“祖母喚孫兒來何事?”

溫老夫人明白自己在白青衣的事上拗不過溫陸平,加上白青衣這丫頭也是個有分寸的。就算最近做了些錯事,也沒到讓老夫人厭棄的地步,索性不談這事:“我要同你說說與孟家結親之事……”

白青衣回了房間就繡荷包,荷包上的繡樣大多簡約大方。富貴人家的荷包料子好些,繡樣更精致些。女子荷包繡百花,男子大多是松竹之類的東西。

白青衣畫好繡樣,一直忙活到臨近傍晚,繡了個大概。她鋪開白紙,落下第一行字:“溫陸平親啓。”

數年陪伴,或許喜愛的來源複雜難辨,終究有真情。別離在即,白青衣握着筆,遲遲沒有落下。

筆尖落下一個個黑點,她嘆口氣,重新拿第二張紙,落筆寫信。

“嘟嘟嘟——”

“嘟嘟嘟——”

白青衣吓了一跳,手忙腳亂收好東西,“誰啊?”

“是我,喜鵲。”

不是溫陸平就好,最近這男人抽風,喜歡親自上門。她怕自己房間異樣被發現,畢竟那男人生了個七竅玲珑心,賊精賊精的。

“喜鵲,有事嗎?”

喜鵲站在門口,有些不耐煩地用袖子扇風,“青衣,你磨磨蹭蹭搗鼓什麽呢!我來喊你去吃飯,今個兒有肉拌面!”

說着,喜鵲探頭進白青衣房裏瞧了圈。

白青衣房中擺設都很正常,她不怕喜鵲看,笑着道:“公子荷包戴的太久,磨損有些嚴重。我在替公子繡新的,趕活呢,所以開門晚了。”

喜鵲哦了聲,很快轉回視線,扯着白青衣一道去吃飯了。

他們這些伺候的下人都得在廚房吃飯,吃的大多是主人家吃剩下的菜。畢竟,真正的主子少,每頓飯菜卻都要依着最好的規格來,每回都能剩下許多。

白青衣最初很不适應吃人家剩菜,她寧願只吃廚房大娘補做的面條也不吃那些大魚大肉。後來,溫陸平會讓廚房額外給她做一份飯菜出來。

還因為這事兒鬧出一些麻煩以後,白青衣就随大流了。不過,廚房的人知道她在溫陸平面前有分量,會挑多做的沒上桌的菜給她。

這種待遇,是成姑那種在溫府待許多年的老人才有的。

白青衣沒拒絕,真讓她頓頓吃剩飯剩菜,她實在接受不了。

夏天暑熱,白青衣沒甚食欲。随便吃了幾口對付過去,回院子沒會兒阿洲拿着個小碗過來,碗上還散着縷縷冰涼霧氣。

阿洲滿是肉痛:“青衣姑娘,你瞧瞧,公子對你多好。”

白青衣挑了挑眉,碗裏居然是剝好的荔枝。顆顆飽滿圓潤,放在冰裏,看着就解暑。

荔枝産量很少,縱然在江南,能吃到的人家都是非富即貴,每家買到的分量也有限。

她到溫府沒多久,溫府遭逢變故,溫老太爺出事,溫家地位一落千丈。這荔枝,是她穿越過來頭一次拿到。

“老夫人給公子的?”阿洲點頭,獻寶似的跟她打眼色:“青衣姑娘,荔枝是公子一顆顆親手剝開的,公子對你這麽好,你可別生公子氣了。”

阿洲覺得,自己如果是女人,都要被感動哭了。

這可是荔枝呀,很貴的!阿洲絮絮叨叨:“公子沒吃幾個,全都給你拿過來了。青衣姑娘怕熱,冰荔枝解暑。”

阿洲苦口婆心,訴說溫陸平的不容易和深情厚誼,白青衣驀地問了句:“他洗手了嗎?”

“啊?”阿洲:“什、什麽?”

白青衣一本正經臉:“公子剝荔枝之前,洗手了嗎?”

阿洲……這是重點嗎?!“洗了。”

“那多謝!”白青衣歡天喜地接過碗,砰的關上房門,差點砸斷阿洲鼻子。

阿洲:“什麽人啊這!”這還是不是個女人?!受到公子如此寵愛,青衣居然……算了,阿洲拍了自己一巴掌,這種反應才是青衣該有的。

真要感動得眼淚汪汪,那就不是白青衣了。

可公子問起,該怎麽回答呢?

阿洲一如既往,美化青衣姑娘的反應:“回公子,青衣很歡喜地捧回房間去了。”

溫陸平手握一卷書冊,眼神落在書頁上,“嗯。”

阿洲立刻明白,繼續說:“青衣姑娘很關心您,還問您洗好手沒。”

公子有潔癖,纡尊降貴剝荔枝。關心公子的話,問洗不洗手很正确……應該吧?

左右青衣行事不按常理出牌。

“嗯。”溫陸平又淡淡嗯了聲,繼續看書。清冷面色稍霁,以阿洲對公子的了解,心情應該不錯。

阿洲呼了口氣:每天周旋在公子和青衣姑娘中間,兩頭不讨好,容易嗎他?

可憐啊,誰叫白青衣在公子跟前盛寵不衰。他不想得罪白青衣,不能惹怒公子找苦吃,只得如此。

左右,青衣姑娘的确問了公子洗手沒。

“我讓你找的東西,找齊全了嗎?”溫陸平看了會書,尋了把匕首出來。

“都齊全了。”阿洲送上做花燈的各種材料,另外領了個黑瘦中年男人進門:“還有城裏手藝最好的花燈師傅,幾年前,花蓮節的彩頭花燈就是他做的。”

“溫公子。”手藝人劉權得戰戰兢兢,溫陸平淡漠吩咐:“我想做個花燈。”

劉權得一聽這話,忙不疊躬身,“溫公子想要什麽樣的?我都能做,美人燈、琉璃燈、兔子燈,公子提要求就成。”

“琉璃美人燈,我來做,你在旁邊看着。”溫陸平走出房間,劉權得愣住,遲疑着問,“公子從前做過燈?”

“不曾。”溫陸平将畫了近一個時辰的仕女圖拿出來,取琉璃比對尺寸。

“溫公子,做燈是個手藝活,琉璃燈更是其中難點。稍有不慎就會受傷,要不,您讓小的來做?或者,您選個簡單些的花燈?”這富貴公子手長得那麽好看,瞧着就細皮嫩肉沒受過傷。

做燈聽着容易,但手藝活講究經驗。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戳傷劃傷了……

一眼看出劉權得的顧慮,溫陸平撩起袖袍坐到石臺上,修長漂亮的手指握住匕首開始削竹子:“旁的你不必管,只需要告訴我做燈的步驟。燈做好了,銀錢翻倍給你。”

“好、好的。”劉權得沒法子,認真指導溫陸平做花燈。心想這些富貴人家的公子小姐真怪,有錢沒地方花了。有人替做不幹,還非得自己做。

不過,這些與他無關。自己能賺到雙倍銀子,簡直天上掉餡餅!

這種好事傻子才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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