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更
二 更
大半年待在鐘鳴鼎食的世家大族裏,她掃聽了解該警惕該遠着些的所有溫家主子。
溫二公子溫文是最大禍害,十二三歲通人事後四處尋美人。眼光賊高手段陰險,看上眼的丫頭會不擇手段收進房,白青衣一直小心避讓着,始終在下等丫鬟們的地盤盤桓。
今日運氣差,跟着惡心人的玩意兒撞了個正着。溫文眼神惡心地直掃美人玲珑有致的小身段。
白青衣跌了好幾個大跟頭後,深刻明白古代權貴意味着生殺予奪。不能跟淫賊正面剛,使手段同溫文周旋躲過他兩次。
想離府,簽了賣身契再走就是逃奴。府外更有威脅她性命的大麻煩。
避着躲着沒法子,暴脾氣影後咬牙,直到忍無可忍,算計着讓溫文摔斷腿,大熱天躺床養傷。強取豪奪沒成功,給自己搞得大熱天捂出滿身痱子,溫文徹底撕扯開僞裝的溫文爾雅面具,支開白青衣身邊所有人,設局讓她進了偏僻無人的花園角落。
她舌燦蓮花、有心機有手段,周旋了溫文大半年,摔得衣冠禽獸頭破血流,腿半殘。但是,面對真正威脅的強要,她無能為力。溫文堵住了白青衣逃出生天的所有路,他比禽獸污泥更讓白青衣惡心想吐。
花園繁華似錦,她用盡手段,咬得嘴唇鮮血淋漓。冷靜壓制住暴起殺了溫文的沖動,貞操沒命重要。
惡魔般的男人在撕扯她衣裳時,快十五歲生辰的她在想如何報複,不着痕跡地以牙還牙,全身而退。
可,她還是害怕,恐懼到渾身顫抖,淚珠子模糊了視線。氤氲水霧裏花花綠綠,惡心油膩的笑聲突然中斷。
先是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而後清冽幹淨的少年嗓音逼迫溫文暴躁推開了她:“二哥,祖母找你。”
溫府裏沒人不怕溫老夫人,蠻橫卻又膽小懦弱的溫文更是怕那老太太怕到骨子裏。
偏僻花園裏只剩下白青衣,擦幹眼淚見到清隽雅致雪松般的少年正揚唇對她笑,笑容并不熱烈,甚至有公子般的清貴疏離。
可映在他眉眼的陽光太溫柔,溫柔得讓白青衣以為是夢。
夢碎得很快,因為白青衣從略帶陌生的眉目中認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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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陸平,溫府三公子,在臨安城裏跟齊放齊名卻盡得贊揚的人。齊放又讨厭又嫉妒的所謂虛僞家夥。
“出府去吧。”潋滟風華的少年公子這般對她說,“我能救你一次,不能次次救你。”
有善心,卻不濫用。白青衣善于抓住機會,立刻低垂下長長黑黑的眼睫,她演過外柔內剛的堅強類女子,能恰到好處拿捏住柔弱悲傷又努力堅強的矛盾氣質。
淚盈于睫,衣衫淩亂着露出半片雪白肩膀和精致鎖骨的女孩身子還在害怕得顫抖,明明恐懼已經侵入骨髓,還不忘道謝:“奴多謝三公子,奴以後會小心。”
表達出她無法離府,順帶演個好人設。少年華美精致的面龐在日光下透出冷白色,唇形好看極了,嗓音溫柔潋滟:“你可有什麽本事?”
溫柔善良大寶貝給了她一個機會,白青衣踩着梯子成功落到溫老夫人身邊當丫鬟,短暫避開溫文糾纏。
溫陸平日日到福壽堂請安,美麗動人的少女似海棠花般豔美,總會站在廊下候着,對漫步行來的清俊少年盈盈一拜,笑顏俏麗如花:“三公子安好。”
“青兒!”
溫陸平不安地躺着,額頭不停滲汗,臉色憔悴得不成樣子,蒼白又難看:“青兒……”
薄唇幹裂出一層層皮,大夫不停施針,凝重的氣氛窒息般萦繞整個房間。
“南城的王大夫請來沒有?”田瀾催命鬼般嚷,“一群死人!再去請!”
“來了來了,主子,王大夫來了!”年過七旬的山羊胡老大夫被拖着拽進門,一聲聲诶呦叫苦:“別急別急,老夫馬上替這位公子把脈。”
“我們公子昏迷大半日了,怎的一個勁冒冷汗卻不醒。”阿洲已經哭了,公子有個三長兩短他也不用活了:“大夫,快救救公子。”
老大夫認真把脈,眉頭逐漸皺成川字,“……有些棘手,這位公子多日奔波勞累,傷身傷神。又一時受了刺激,怒急攻心,火從心起,夢魇纏身……”
絮絮叨叨的老大夫見衆人不耐煩,開藥紮針,溫陸平終于清醒過來。
阿洲扶着人坐起身,“公子,喝藥吧。”
藥湯散發着濃重的苦味,溫陸平晃了下神,順從地接過藥碗喝下:“青兒呢?”
剛拿住藥碗的阿洲心不停往下沉,公子他……
“你們何故這般看我?”溫陸平面有病容,嗓音沙啞。溫七艱難地回答:“公子,您還記得青衣姑娘……死了吧?”
“我自然知道。”清醒後的公子特別冷靜,冷靜到溫七和阿洲很害怕。“我問屍體。”
“屍體已經被拉到義莊了。”溫七:“我們置辦好了棺材,您放心,我們都能處理好。”
“賢弟,人死不能複生,你莫要太傷心。”田瀾慚愧又後悔:“都怪我,早該多派些人盯着。”
“此事與兄長無關。”溫陸平不執着于此事,田瀾沒義務幫他盯人,人出事不可能怪到他那邊去。是他害了青兒,溫陸平念及此,心便似是攪碎般疼痛,又疼又覺得空蕩:“溫七,阿洲,去查。”
“我要讓害了青兒的人……”病榻上男子嗓音低弱,話語蘊藏比鬼更兇惡的戾氣,殺意叢生:“生不如死。”
冷意徹骨,房裏所有人包括田瀾,都打了個寒噤。
“是,公子。”
溫陸平喝了藥很快昏睡過去,溫七和阿洲走出庭院,兩人愁容滿面,頹喪着。
阿洲喃喃:“溫七,公子會不會出事?”
“不知道。”溫七抱劍而立,聲音冷嗖嗖的:“果然是紅顏禍水,我們必須看着公子。千萬不能讓公子出事。”
他們有種不好的預感,好似即将有場暴風驟雨來臨,席卷所有人。
但他們只能等着,無法反抗。
西沉下的斜陽映照出血般張揚的美麗,日落西山,北陵城歸于沉寂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