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出了星隕島便是一望無際的幽藍海面,常年不絕的罡風嘶吼着卷起層層潮浪,蟄伏深海的妖獸睜開幽幽的妖瞳聚攏而來,任三接一路禦劍飛行,對上這些不長眼妄圖攻擊他的妖獸直接是幹脆利落的揚劍斬殺,“你們算什麽玩意也配打本少爺的主意。”任三接好歹是做了兩百多年的青年子弟第一人,又是元嬰真君,對付這些不過金丹的妖獸自然是游刃有餘。

一劍一劍劈斬了迎面而來的妖獸,殺的一片屍山血海,配着電閃雷鳴風起雲湧更如血獄,然後任三接突然打了個噴嚏,頓時如夢初醒的收了劍,于是一團亂麻的心緒平複下來,說是平複其實也不過是發洩了一通的神清氣爽。

任三接打噴嚏的次數屈指可數,他不知從哪裏聽說打一個噴嚏是代表有人在想他,于是摸摸鼻尖,掰着手指頭來數着可能念着他的人選“我爹、明洲、無庸……唔……太多了。”

回過神來對上被血水浸染的海面,任三接深以為自己之前真是太意氣用事了,不太體面,違背了他們鏡花宮優雅的形象,愧對老父親的諄諄教誨,于是給自己掐了個除塵咒,拍拍手就此收手回家去。

離開了海域便是內陸,任三接甫一踏上陸地稍作休息,便趁熱打鐵從儲物納戒裏翻出了代步法器,他的代步法器是一艘玉舟,出自任知秋之手,雖說是給任三接拿着玩的,到底是上品靈器,速度比拟飛劍,又較禦劍要省力平穩得多,兼之又攻防皆宜,是不可多得的法器。

任三接沒想到自己竟能一時忘記還有這種更省氣力的法子,暗罵一句自己又順藤摸瓜的罵上了羲鴻,在心裏數落了一通羲鴻的‘罪狀’後小宮主身心舒暢。

運轉靈力調理一番後,任三接便往玉舟裏塞了靈石玩前一抛,玉舟迎風而長,周身溫潤着瑩瑩靈輝,任三接往玉舟一躍,心神一動催動玉舟便正式上路了。

本來任三接是打算一鼓作氣直接回鏡花宮去的,找老父親敘敘舊撒撒嬌,然後再找小夥伴吃喝玩樂一番……先前種種反正只是一次意外,沒什麽大不了的,小宮主向來能屈能伸收放自如。

然而任三接半道上遇見了沈代卿——就是偶爾會來找他爹的那位紫霄尊者的同門師弟。

沈代卿喚他:“玉林。”

“沈仙長!?”任三接楞了一下,發覺是沈代卿随即笑開,遂下了玉舟,迎上前去,“仙長您怎麽在這?真巧啊!仙長從哪裏來?要去哪裏呀?仙長是路過嗎?”他的聲音是少年人的那種清清脆脆,一大段話不間斷的一氣呵成,語速倒是沒有太快惹人厭,正正好叫人能體會到他的歡快而一塊高興起來。

雖然不知為何,但他自小就對沈仙長有着莫名的好感,可能是因為沈代卿與任知秋都是溫雅可靠類型的修士?任三接饒有興致的想。

不過若論氣質溫雅、為人親和、相貌俊美……任三接還是私心認為他的親爹任知秋要更勝一籌的。

沈代卿素白的手中執着一把紙扇,紙扇半開只露了一角墨色,一襲青衫長身鶴立,一派溫文爾雅,笑起來更是細雨和風,他輕輕合攏着紙扇,揶揄道:“玉林問了我這麽多問題,我該先回哪一個呢?”聲音清雅如微風拂面,似山澗擊石清冽,含笑着看着任三接。

任三接不自在地撓撓臉,“仙長你不要笑話我啊。”

“我哪裏會笑話玉林。”沈代卿溫聲道,又問:“玉林這是要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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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三接心底喜悅,面上便不由帶上幾分,語調更是雀躍歡欣:“回家去呀,回鏡花宮去。”他長得明眸皓齒,笑起來更是燦如春華,桃夭灼灼,叫人看了也忍不住一道輕快起來。

沈代卿眸色漸深,摩挲着扇身輕聲笑道:“是該早些回去……任宮主對你甚是挂念。”

“果然是我爹他在想我。”任三接喜滋滋的彎了眼,“我這就回去”說風就是雨的便要告辭,恨不得直接飛回去的一般歸心似箭。

沈代卿瞧着有些好笑,忙拉住他:“急什麽,”嘴角一勾,別有深意地說道:“玉林路上若是有興致不如找個城鎮稍作歇息,或可有意外之喜。”

任三接不解其意,問他是什麽意外之喜,沈代卿笑而不語,被任三接軟磨硬泡了一通含笑道:“你一試便知。”

小公子還想再磨他,沈代卿摸摸任三接的發頂軟毛溫聲哄他:“好了,你快去罷。記得要仔細些,一路小心,去吧。”

于是一頭霧水的任三接就被沈代卿這樣三言兩語打發走了,臨走前任三接腳步陡然一頓,對上沈代卿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憂心忡忡的建議:“仙長還是不要過于勞累的好。”任三接先前便發現沈代卿下眼睑泛着淺淡的黛青瞧着像是有些疲憊,料想應是操勞過多思慮過重的緣故。

小公子的善意純粹如白紙一目了然。

沈代卿指尖一顫,收了紙扇,輕聲應和:“我會的,”然後挂着清淺的笑意,溫溫柔柔的再叮囑任三接一句“路上小心。”便離開了,好似專門就過來和任三接說一句“小心”一般,任三接頗有些摸不到頭腦,遠遠瞧了眼沈仙長的消失在天際的背影,也禦劍走了。

事實證明,聽長輩的話還是很必要的。

任三接與沈代卿分別了後,過了幾日,果然路過一個了修真者的城鎮,思及沈代卿的話便下了玉舟進了城。

城是不起眼的三等城鎮,石磚砌牆,河澤繞城,水汽氲濕了牆面,石磚上挂了一連串水珠,順着斑駁的牆面跌跌撞撞的往下掉,城門口三三兩兩的站着幾個守門的築基修士,陰影處還坐着一個同樣打扮的修士,瞧見任三接忙不疊的湊了上來,“前輩要進城嗎?”

能被分派守城的修士的有兩類人,一種是得罪是上頭的人被打發來的,另一種則是眼光毒辣專門給上頭的人留意往來修士的‘眼睛’,後一種的地位自然在前一種之上,也不必辛辛苦苦的站在大太陽底下曬,過得要惬意許多。

守門這種活計既是苦活也是肥差,端看是誰在守。

“小的粗名劉全,族裏行四,前輩看得起就叫小的劉四就行了。”劉四名字普通,長相也是泯然衆人,不過他的一雙眼睛要比普通人要毒上許多,延城雖不算繁華,往來修士還是絡繹不絕的,大部分都是築基修士,少部分是練氣後期的,還有幾個金丹真人,金丹以上的就極少了,而眼前這位看起來年紀輕輕又漂亮的過分的仙長身上的氣勢可不是什麽金丹修士可比的,劉四點頭哈腰不敢多看。

要知道修真界裏越是修為高深的修士避諱越多脾氣也越大,尤其是看起來好看的高階修士脾氣往往不怎麽好,美人雖好也得留着命來看。

修士,無論是道修還是魔修都天然的高高在上,這點在對上毫無修為的凡人顯現的淋漓盡致,而修士內部亦是如此,在高階修士眼裏的低階修士與蝼蟻也無甚差別,正如世族的子弟不會正眼看待平民出身的修士,大宗門的弟子也瞧不上小宗門的弟子。

即是世家子弟也是高階修士的任三接賞給這個劉四半個眼神,扔過去兩塊靈石,纡尊降貴的開口:“有歇腳的地方嗎?”任三接想了想,依照沈代卿的提示這個‘稍作’歇息的稍作應當至少得喝盞茶逛一逛,索性在這裏留一天看看。

靈石分為上中下三個品階,一百下品靈石換一塊中品靈石,一千中品靈石換一塊上品靈石,再往上還有極品靈石,不過極少作為貨幣流通。

劉四眼前一亮喜上眉梢,賺了一筆,态度不由更加殷勤恭敬,疊聲應和:“有的,有的,小的這就帶您去。”

進了城門往來修士更多了,許久沒有見過那麽多的修士,任三接還有些不适應,表現出來的就是面上更加冷凝,難以接近。

一路任三接聽着劉四給他繪聲繪色的介紹了延城的風土人情,劉四掐着任三接不耐煩之前恭聲道:“這裏就是延城最大最整潔的客棧,小的告辭。”

客棧大堂坐着三兩修士,八卦大抵是人類共有的愛好,無論男女老少凡人修士,這邊高談闊,那邊論吐沫橫飛。

“你們聽說了嗎嗎?又一位大能——東廣尊者前些日子不是失去聯系,今天上頭傳出消息,說是身死道隕了。”

“不會吧?東廣尊者可是合體期的大能啊,又不是渡劫怎麽會……?”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像東廣尊者那種老牌合體大能即使是對上其他合體大能也是會受傷,不過要是被暗算了那生死也是不定的。”

“你是說他是被人暗算的?”

“暗算不暗算我不知道,聽說是被捏碎了元魂,手法極其殘忍,和月前死去的另一個大能的死法如出一轍。”

衆人紛紛倒吸了一口冷氣。

修士結嬰後肉身死亡也可通過元嬰或是肉身重塑或是奪舍重生,一旦被捏碎元魂就是真真切切的身死道消了,更別提懷恨在心後續報複了,可見這位下手的修士應當是個十足謹慎且在意聲譽的人,而且相當的心狠手辣啊。

“難道是同一個人做的?!”

任三接聽了一耳朵,若有所思。

白慘慘的月光冷冰冰地灑下,海與陸泾渭分明,一邊是海水的腥氣,不休的嘈雜海浪;另一邊是遮天蔽日的漫林碧透。

陰翳蔽日底下是盤根錯節,陸是暗的,光明破不開層層疊疊的阻隔,越往下越陰冷,越往內裏越黑暗。

黑與灰的界限暧昧朦胧。

在一片的黑之中,白顯得愈發稀奇。

直指雲霄的古木底下立着一位白衣人,白衣雪膚銀發,與周圍的黑暗格格不入,清冷的光點輕盈的浮動,照亮了這方寸之地。

沈代卿眯起了眼,認出那底下站着是誰,勾起嘴角,慢悠悠地走向他:“羲鴻劍君。”

柔聲問道:“可需我幫忙嗎?”

又輕又慢的宛如情人低喃細語

“秦晝、羲鴻……雪妖。”

羲鴻擡起頭,兩輪冰冷的金色豎瞳不帶一絲情感地望向沈代卿。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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