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hapter41
chapter 41
靳涵把手裏的畫筆一丢。
澤輕言被他的動作驚了一下,睜大眼睛回頭看他。
“注意言辭啊。”靳涵說。
澤輕言眨眨眼,還真不說話了。
靳涵有點好笑,他本來就是開玩笑的,忙解釋說:“別瞎猜了,這八杆子打不着的事,有機會我再告訴你,但很顯然那司臣就沒安好心,想必你自己的心裏也明白。”
這一點澤輕言自然是心裏有數的,兩人聊到此便沒說多的,晚上的醫院病房靜谧無聲,澤輕言又和邢管家商談了一番就到了熄燈時間。
靳涵沒有回去,陪着他躺在一旁的小床上湊合了一晚上。
第二天天一亮,先來探望澤輕言的是鄭家夫婦。
夫婦兩來的還算及時,鄭父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估計得知了劉媛媛的事情之後這兩天都沒睡好,對着靳涵欲言又止。
鄭母照舊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盤,忙着關心澤輕言如何,邢管家則在一旁幫着答話,在他們聊天的時候,鄭父悄悄将靳涵叫到了外面。
“我找了先前和你母親一起共事過的鄭家傭人,詳細詢問了一下,才知道前因後果,她說她是看着你母親查出來懷了你,于是迫不得已離開鄭家,之後便出了事,那時候你才三歲上下,這期間我竟然什麽都不知道。”
他自然是什麽都不知道的,那個時候劉媛媛的母親也很無措,身邊沒一個可以訴說的人,除了一個平日裏關系還不錯的同事,對方曾經勸過她把孩子打掉,這樣至少工作不會丢,但劉媛媛的母親不知道為什麽,最終還是決定要把孩子生下來。
她出身農村,文化程度其實不高,應該想不到拿孩子威脅鄭家這種招數,估計就是舍不得肚子裏這個小生命。
為了不讓鄭母有所懷疑,劉媛媛的母親選擇辭掉傭人工作,離開了鄭家。
她在鄭家幹了多年,別的其實也不會,只會做些體力活,找了幾份工作都不合适,那些雇主看她挺着大肚子,沒人敢擔風險,只有一些收銀員的工作适合她,劉媛媛的母親就這樣勉強維持生計,一直到把劉媛媛生下來。
有了孩子之後的日子更加難過,劉媛媛母親老家的一個朋友得知了消息,過來幫她帶孩子,雖說能被分擔一些,但她又想多打幾份工,多賺幾個錢養孩子,又要喂奶,終于在高強度的連軸轉之下,她還是病倒了。
那天醉酒之後的事,鄭父估計多少還是記得一些的,只不過是他不想惹麻煩,又或者是害怕被鄭母,在得知劉媛媛的母親要辭職時他先忙不疊同意了,然後給了她一筆錢做補償。
當然那筆錢在劉媛媛的母親離開鄭家後沒多久就很快用完了。
之後她一個人帶着孩子實在支撐不下去了,又去鄭家找了鄭父一次,鄭父不敢見她,讓那個先前幫助過她的傭人替他傳話,再給了她一大筆錢,就這樣把她打發走了。
這筆錢倒是支撐了劉媛媛母女倆很長一段時間,但架不住一個剛生完孩子的母親不斷操勞,最終還是離開了人世。
可以說,劉媛媛母親的死,鄭父該負有一大半的責任。
“媛媛,”鄭父說,“我對不起你和你母親。”
靳涵說:“你相信我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
“相信,我當然相信,”鄭父說,“那次受傷住院的事情我都記得,我知道那個孩子是你,你那份鑒定報告我也去查過了……是真的……”
也難怪,以鄭父這多疑的性格,肯定還是會去查個明白。
劉媛媛和鄭新雪長得如此相像已經可以說明一切,雖然這世界補足BUG的理由和方式在靳涵看來還是有點牽強,畢竟兩個人同父異母,放現實世界裏怎麽可能一模一樣。
兩人聊這麽一會兒,多數時間是鄭父在表達懊悔之情,還跟他說孩子的事情不用擔心,如果他真的想生下來,鄭父一定會支持,澤輕言那邊他也會想辦法跟對方明說。
鄭父說着說着就開始流淚,仿佛真的又愧疚又懊悔。
這些情感恕靳涵無法感同身受,不知道劉媛媛本人會怎麽樣,估計也不會好到哪裏去,養大她的是她的養父母,她連自己親生母親的印象也只剩下一星半點,現在的場面在靳涵看來完全是在被這個世界的BUG修複機制按着頭認親。
不過靳涵更關心的是劉媛媛的身份在得到鄭父認同之後會發生什麽?
他會馬上回去嗎?
事實證明他想多了,什麽也沒有發生。
他和鄭父聊完之後回到病房裏,鄭母還在孜孜不倦關心着澤輕言的病況,鄭父和靳涵進來,屋裏的幾個人都回過頭看了他們一眼。
鄭父本就不是為了探望澤輕言而來,見差不多了,便帶着鄭母和自己一起回去。
二人走後,澤輕言問靳涵:“在外面都說了什麽?”
靳涵說:“‘父女’間的悄悄話。”
澤輕言不置可否。
這一天依舊和昨天一樣,至傍晚病房才相對安靜下來,靳涵趁空畫畫,澤輕言也囑咐邢管家不再見客,二人在病房裏相對坐着,靳涵拿着畫筆塗塗抹抹,澤輕言則拿着一本書靠在床頭翻看。
“你聽說過書裏有另一個世界嗎?”澤輕言忽然說。
靳涵落筆的手稍一用力,在畫冊上留下了一道黑長的印子。
“我記得前段時間你問過我這個問題,”澤輕言說,“我這幾天一直在想,你到底是哪裏來的,你和我說過的那些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靳涵:“我……”
“那些有佐證的,我不懷疑,”澤輕言打斷他說,“我也始終找不到理由去懷疑你,可你依舊沒有跟我全然說實話,對嗎?你藏了一個巨大的秘密在心裏,始終都不打算告訴我,這是為什麽?”
靳涵要開口,又聽見澤輕言說:“我猜,會不會是一個我接受不了的真相。”
靳涵那一瞬間簡直要背心冒冷汗。
澤輕言實在是太可怕了,他的直覺和邏輯思維缜密得讓人心驚。
靳涵上回懷疑他會不會也來自書外的世界,這一點并非沒有理由,他竟然能輕易接受“書裏有世界”這個概念,聰明得太突出了,這表現簡直和書裏的其他角色不是一個段位。
但靳涵也覺得不大可能,如果他真的來自書外,應當在靳涵問完這句話後就能夠反應過來,不至于要琢磨這麽久。
澤輕言說:“假設你真的不屬于這裏,那麽我是不是可以合理猜測……”
“好了……”靳涵打斷他說,“不管怎麽樣,你想的都是對的。”
澤輕言怔了一下。
靳涵忍了忍,還是沒忍住說:“你想的是什麽?”
澤輕言說:“有人寫了一本書,你是從那本書裏來的?”
靳涵:“……”
澤輕言說:“這本書是鄭新雪寫的?是她的日記?”
沒想到剛開始腦洞還令人驚豔的澤輕言最終居然會給出這樣的答案,靳涵哭笑不得。
也是,任誰也不會願意承認自己只是書裏的一個紙片人,畢竟每個人都認為自我意識所處的世界才最真實,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有一天突然來了一個人告訴靳涵:“你是假的,你的生活,包括你周圍的一切都是假的。”估計靳涵自己也接受不了。
“哎,”靳涵說,“也差不多了,如果我能有你這麽聰明就好了。”
澤輕言皺眉,知道這是猜得不對,也沒再說什麽,整了整手裏的書,繼續翻看起來。
靳涵忍不住擡起眼,偷偷地瞥了他一眼。
不想告訴他,不是怕他接受不了,是不忍心破壞眼前的真實。
話說回來,誰又能保證自己所身處的世界就一定最真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