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難易
難易
李琩隔三差五便會有幾天不回府。
玉環不知道他去做什麽事，竟那麽久沒有回府，恐他出事派人去尋他，侍衛卻又被打發回來。
武惠妃召她入宮陪她，她雖身在宮中，可仍心不在焉。
又一次入宮陪同武惠妃時思緒飛出宮外，回過神來的時候便看到武惠妃正望着她。
玉環歉意地看着武惠妃，一五一十地将李琩的現狀告訴了她。
武惠妃卻難得的陷入了沉默。
“好孩子，咱們身為後宅裏的女子，能插手的事情太少了。”武惠妃輕輕拍了拍玉環的肩膀，“病好之後怎麽瘦了那麽多，應姑姑，給小王妃多抓些甜果子來。”
玉環坐在武惠妃身旁吃着小食，聽武惠妃斷斷續續講她的故事，無非是紅牆深院，勾心鬥角。
“入宮容易，出宮便難了。”她感嘆着，有些恹恹地看布置華麗的宮殿。
“母妃住的不快樂嗎？”玉環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四下張望只覺富麗堂皇。
“不過是黃金打造出來的牢籠罷了，有什麽值得一提的呢？”武惠妃并沒有正面回答玉環的問題。
玉環看到了她臉上和額間的皺紋，以及那沉重卻相争權勢而閃閃發光的頭面。
“那玉環以後多來陪陪母妃，多帶些快樂來給母妃。”玉環捏着武惠妃的老書皮一般的雙手，眼神裏卻閃着光。
“好，好，好孩子……”武惠妃摸了摸她的頭，“又快入夏了，趁着時候還沒過，随本宮去禦花園看看吧。”
玉環應着，随後跟着武惠妃走去了禦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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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兒果然開了許多花，禦花園的花似乎是應季擺來的，一些開的燦爛的花養在盆子裏。
“喏，走這地方小心些，這棵梅花樹又擋道又動不得，嗤。”武惠妃帶着她繞過了一棵梅樹，随後看到的便是成片的名貴的花草。
“好香啊。”玉環贊嘆着，看着三兩只蜂和蝶流連花叢中。
“我是小姑娘的時候就喜歡這些，看到喜歡的，摘就是。”武惠妃難得霸氣一回，“摘個花而已，天塌下來我也給你撐着。”
玉環應下了，但她并沒有摘下一朵。
“天色不早了，小王妃早些回府吧。”
玉環踏上了回府的路。
不知怎得，她忽地下令要改道走市裏街坊，說要去買些小食。
車夫略一遲疑，似乎想要說些什麽，最終還是沒有說。
路過“莳閣”的時候，玉環喝令停車。
當聞到鋪天蓋地的胭脂味時，她便知道了這是什麽地方，淚水“唰”得聚滿眼眶。
她也只是一個年不過二八的小姑娘。
“不知這位姑娘是來尋歡的，還是來尋人的？”門口的老鸨帶着意味深長的笑，捏着細長的煙鬥攔住了她。
身側的侍衛扔過去了一錠金子，老鸨便沒敢再攔。
玉環循着夢中的記憶，徑自走向了一處雅間，卻沒勇氣去推開它。
“內人年紀還小，自然比不過姐姐們的風姿卓越。”是李琩。
門內傳來一陣銀鈴般的歡笑聲，随後是幾聲琵琶，興許是笑得手都在抖，玉杯銀盞勾到了弦。
婉轉婀娜的美人音，紙醉金迷的溫柔鄉。
玉環轉身便走，出了莳閣也一路亂走，回過神來的時候身旁只剩下一個侍衛了。
“我……”她的聲音有些顫抖，還未說出下一個字便泣不成聲。
她又要站不穩了，左右搖擺着，卻還倔強地要往前走。
“王妃，屬下帶您回府嗎？”玉環聽到聲音後擡起了頭，看到的是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一個壽王府的侍衛，她不應該會有所交集，可她卻覺得這人是如此的熟悉。
她想起來了，自小寄人籬下的她曾經在楊府的時候受了委屈，也總有一個侍衛陪着她。
她卻怎麽也想不起那人的臉。
像是有什麽東西被刻意的抹去了一般。
這樣想着，只見眼前侍衛的臉逐漸清晰，是一個骨相極好的少年。
“小玉兒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小姑娘。”那少年俯下身來，用一塊白色的方帕擦着玉環滿是淚痕的臉。
淚珠一顆一顆地滾落，如同雨滴滾落白瓷，僅留下晶瑩剔透的水痕。
淺綠色的衣衫讓人想起荷葉的嫩芽，無端地在夏初帶來了幾絲清涼。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少年猛的閉上了嘴，他忘記了這首詩還并未面世。
“接着呢？”玉環果然被詩中的內容吸引住了，紅着眼眶看向他。
“剩下的，讓時間告訴你好不好？”少年聲音無比溫柔，“玉環是我見過的，這世上最美好的姑娘。”
玉環止住了哭泣，看着少年帶着歉意地起身離開，随後身影越來越遠。
那個少年離開了。
那個守望了她十年之餘，在她身後默默跟随的影子離開了。
玉環冥冥之中覺得自己會再次遇見他，卻不曾想次日便又将此人忘的一幹二淨。
會想起昨日，只記得從宮中出來後便在莳閣遇到了李琩，随後有些失魂落魄地回了壽王府。
玉環抽抽嘴角，卻感覺感觸并沒有昨日那麽深了。
一生一世一雙人本就是幻想，又如何能把這幻想當真呢？
玉環抿了抿唇壓下眼裏的失落，她也僅僅是想要做一個唯一，她不奢求獨占李琩，只懇求自己能在他心中占一分不小的分量。
玉環長舒了一口氣，在一日下午拿着陪嫁的金銀，去将閣裏的一位姑娘贖了回來。
“府裏的吃穿用度每月都會有人去安排，若是想走了，可以去求壽王給個恩典。”玉環安排好那姑娘的住所後還給她帶了幾匹上等的布緞，“明兒讓府裏的裁縫來給你丈量一下身寸，這些顏色在身上是極好看的。”
閣裏的那位姑娘眼神複雜地看向玉環。
玉環還覺是自己哪裏做的不妥，忐忑地說：“來府裏總歸比在閣裏好些，好歹安定不少。你年長我些，我也剛管家不久，少了什麽也盡可以來給我說。”
“你這主母做的，倒是有趣。”
李琩得知玉環把閣裏的姑娘帶回府裏的時候十分驚訝，想起曾經許下的山盟海誓又覺得十分羞愧，不敢去面對玉環。
玉環只是說：“若是有喜歡的，給我說一聲，帶回來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