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兆

初兆

聽聞城東的郊區又開了家馬場,玉環有些躍躍欲試想要去試試身手。

自嫁人以來,她便沒騎過馬了,而秋高氣爽,正是騎馬踏青的好時節。

和李琩商議好後,決定一早出門先去馬廄給玉環挑一匹合眼緣的馬駒,随後二人一同去馬場比試比試。

玉環很是歡喜,而她原來的馬服也小了不少,李琩又命人抓緊時間趕做出來了一套。

新的馬術服是淺棕色的,玉環绾了一個略微高挑的發髻,戴着帽子便跟着李琩去了壽王府的馬廄。

她一排排走過去看那裏的良馬,個個膘肥體壯毛發精良,一時間竟有些難以抉擇。

“這匹吧,這是前歲父王賜給我的,是匹良駒,絕不逆主,好生飼養還能日行千裏。”李琩牽過一匹棗紅色的馬駒,眉心有一筆紅。

玉環輕輕把手附在馬面上,馬息微微吹拂着她戴着手套的素手,癢癢的。

套了鞍跑了幾步,果真如履平地,馬蹄一蹬健步如飛。

二人騎着馬走官道雙雙出城,直奔馬場。

“玉環,怎麽早些時候沒聽說你會騎馬?”李琩發問。

“夫君,你早些時候也沒問。”玉環微微一笑,策馬揚鞭超過了李琩,一副不想和他說話的模樣。

自從玉環這一個月抽穗般長個子,五官一下子就拉開了,從小美人變成了大美人。

如果說十五歲的玉環如同花蕊般嬌小可愛,那麽十六歲的玉環便是含苞待放的牡丹。

她的美或許不如那些天生骨相便是美人骨的名媛,可她的美卻是不染風塵極具幹淨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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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朱便豔,塗粉則清。

如同天邊的形形色色的雲,一筆一畫皆是風景。

玉環在暮色裏從草場的那頭奔向李琩,她逆着光,臉上的笑容恣意妄為,額上有細密的汗珠可她仍英姿飒爽,揚鞭勒繩。

若是生為男子,不知道要迷的多少家小姐神魂颠倒,非他不嫁。

玉環下了馬便直奔李琩身邊,竟直接撲入了李琩懷中。

玉環在跳馬前解開了披風,如今披風不知道被扔到哪裏去了,此刻她是如此貪戀李琩懷抱的溫暖。

而那一瞬間李琩只覺歲月靜好,妄想将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自從玉環接莳閣那位姑娘來府上,李琩也漸漸的沒去過莳閣了,外出和朋友喝酒夜不歸宿的情況也少了許多。

“本想找時間教你騎馬,沒想到小王妃馬術高超,已經到了快能教我了。”李琩在玉環耳邊淺笑一聲,癢癢的。

“看。”

玉環只覺後背被他輕輕地拍了拍,随後轉過頭來,看到的是如火燒般赤紅色的晚霞,像是把天邊燒了個窟窿似的。

“好美……”玉環不由自主發出贊嘆,眼裏滿是這片奇異的自然景象。

“還有很多這樣奇異壯麗的景色。”李琩牽住了玉環的手,“想帶你去很多地方,想帶你去看,若是沒有你,感覺這世間萬物便都失去了色彩。”

火紅的晚霞順着空氣裏的霧氣爬上了她的臉頰,玉環在他直白的告白下紅了臉,想要掙脫他手的束縛卻被捏的更加緊。

玉環勾了勾被握住的手的手心,癢癢的,李琩笑得開懷也不肯張開手掌,不想讓她的手指“逃離”。

李琩也漸漸插手了一小部分朝中的事,常常早出晚歸,玉環也被李琩準許出門四處走走,看看。

開元二十五年,或許是許多不詳的征兆前提。

玉環一日閑來無事,又聽聞骊山風景絕佳,便計劃騎馬前往骊山。

李琩又有些事務要處理,不能陪同。

臨行前,他親自為玉環系上火紅的鶴氅,系好巾帽又在她臉頰留下一吻:“不能陪王妃同去,是為夫的失職。”

玉環笑着推開他,躲着他的臂彎又肆意地笑着,最後見他有些倦意便稍稍收手,沒想到卻被一把擁入懷中。

他們成親兩年有餘,感情卻仍如新婚。

李琩看着玉環遠去的身影,莫名有些落寞,好像自己要徹底失去她了一般。

他搖搖頭,甩去忽然跳出來的胡思亂想,便又擡腳邁入書房,細細思量他的事去了。

今日是玉環約定要回府的日子。

直到天色漸晚,逐漸一抹光色也無,壽王府四處點了燈,燈火通明。

李琩伏在案前,卻無心去管事,反而盯着随風搖曳的燈影重重嘆息。

燈罩是他與玉環一同雕刻的,是只憨厚可愛的小兔子。

他起身,看着堂上早早布好卻又涼透了的飯菜心情有些沉重,舉目望去,偌大的壽王府裏好似只有他一人。

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一下子會如此煎熬,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快一些,快一些見到玉環。

他擡腳便向大門那兒走去,立在門側靜候妻歸。

許是心有靈犀,他剛到門口不久,遠處就出現一個火紅色的身影。

她近乎是勒馬後直接跳入了李琩懷中。

“骊山之行不怎麽有趣,倒是後來遇着母妃父王了,又陪着擺了場宴。母妃看上去身子不太好了,便又陪了母妃會,随後一路快馬方回。”她聲音悶悶的,“早知道這樣無趣,就不去了。”

“我與空巢獨留,小王妃好狠的心。”

玉環又伏在他懷裏笑出聲,二人一路歡笑去了飯堂,吩咐下人重新布菜,剪燭開宴。

末了,玉環已有些微醺,搖搖晃晃躺下後便沉沉睡去。

李琩幫她去了外衣,稍作擦拭便也同入夢。

她跑着,拼命的跑着,身後空無一物。

她忽地被絆倒,随後撲面而來的是衆人譏諷的聲音,痛罵着她“不知廉恥”。

淚水打濕了眼眶,她顫顫巍巍用手撐起身子,可接着一本厚厚的史書又壓在了她的身上。

她逃脫不得,四肢卻又像綁了枷鎖般移動不得。

她對着天空哀嚎着,如同一只受了傷而落單的孤雁。

她迷失在了洪流之中,再也不得逃脫。

“倘若已經知道自己要走向消亡,那麽,你還會走下去嗎?”冥冥之中傳來一聲嘆息。

她愣在那裏,卻聽到自己稚嫩嗓音的回答:“義無反顧。”

那聲音似乎有些沉重:“哪怕是飛蛾撲火?”

“那便飛蛾撲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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