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嫉妒的暴君(6)

第33章 嫉妒的暴君(6)

◎“公主的眼神可能不太好。”◎

陸離要封後的消息, 在外廷和內廷掀起了軒然大波,朝堂上那群言官們紛紛上書進谏,想要勸陸離收回旨意。

在衆人眼中,雲落落不過是永州賣花的孤女, 身份來歷不明, 極有可能是敵國派到宮裏的細作。更何況陛下認識那孤女不到七日, 就要封她為後,如此輕率倉促,未免将封後之事看得太過兒戲。

陸離執政掌權之後,手段強硬,殘暴不仁,他推行酷吏極刑, 頒布數百條嚴苛的刑罰律例,對貪官污吏惡霸強權趕盡殺絕, 但他卻極少拿這群言官禦史們開刀。這種無形的放縱,令這些言官禦史們有種錯覺, 以為不論進谏任何事, 陸離都會留着他們繼續茍延殘喘下去。

陸離做事全憑自己的喜好。

他從不會将這些谏言聽到耳朵裏,也不會因為這些谏言就打擊報複。

君臣之間的相處之道,向來都是你谏言歸你谏言, 朕一意孤行歸朕一意孤行,大家從來井水不犯河水。

所以所有人都沒有想到, 陸離這次竟然會因封後之事,而拿他們開刀。

皇城裏一夕之間風雲變幻。

那些上書進谏勸陸離不要封後的言官禦史們,全都被陸離罷了官革了職, 趕回了各自的老家耕地種田。

內閣首輔、大學士相繼被問罪。

衆人這才明白, 原來陸離之前容忍他們, 并不是因為陸離慈悲寬容,而是因為他們沒有觸碰到他的底線。

一旦越了線。

陸離就會立刻對他們翻臉無情。

外廷的罷官風波,很快就傳到了內廷之中,雲落落在池塘邊釣魚,聽着高公公在身邊說:“陛下力排衆議要封姑娘為後,欽天監已經算好了日子,封後大典将在下個月二十號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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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朗氣清,柔風溫煦。

自從知道外廷那些事情之後,高公公對雲落落的态度愈加恭謹起來。

得知雲落落想釣魚,高公公買了幾百條錦鯉,放進了池塘裏,就算是沒有魚餌,這魚也一定釣得上來。

雲落落一身海棠紅宮裝,坐在池塘邊的凳子上,心不在焉地釣着魚。

望着池塘裏那群紅尾金翅的錦鯉,雲落落心中想的不是魚,而是陸離。

如今她若是再看不明白陸離的心,那她就白活了這一百多歲了。

陸離肯定早就發現了她的身份,所以才會對她寵愛有加。他不僅不讓她研墨布菜侍寝,還将龍袍讓給她當寝衣,為了她解散後宮三千佳麗,甚至不顧群臣的反對,非要封她為後,讓她執掌鳳印。

池中肥美的錦鯉咬中了她的魚鈎。

雲落落心不在焉地盯着那條魚。

旁邊的高公公臉上露出笑容:“姑娘快看,魚上鈎了,快收杆吧!”

雲落落擡手,将青玉碟裏的魚餌全都倒進了池塘裏。

池中肥美斑斓鱗光閃閃的錦鯉們聞到了魚餌的味道,全都争先恐後地湧到一起,在池面濺起晶瑩的水花。

“姑娘怎麽把魚餌全倒了?”

高公公不解地望着倒餌的雲落落。

雲落落放下手中的釣竿。

“突然不想釣了。”

雲落落起身,離開了錦鯉池塘。

她沿着禦花園的林蔭小路往前走,突然聽到前面傳來哽咽的低泣聲。

“離公子怎麽能将留給公主的皇後之位送給那個來路不明的替身呢?”

“噓,少說兩句,現在那替身馬上就要封為皇後了,若是知道我們在背後議論她,說不定會把我們趕出宮……”

“她敢?!我們可是暮月公主府裏的舊人,連司禮監的高公公都會給我們幾分薄面,她一個來路不明的替身,憑什麽把我們趕出皇宮?”

“可離公子為了她,将那些模樣跟公主相似的美人全都趕出了皇宮,更何況是我們這些侍女呢?說不定離公子早就忘記了公主,愛上了那個替身。”

“離公子怎麽能移情別戀呢……”

“怪只怪我們公主命苦,沒有活到離公子奪宮那日,若是公主晚死一日該有多好,那麽她就是離公子的皇後了。只可惜我們公主沒有這個皇後命,竟然提前一日死在了公主府裏。”

“是啊,如果我們公主還活着,這皇後之位哪裏還輪得到那個替身呢?”

雲落落撥開眼前的花枝,看到樹蔭下坐着兩個小宮女,模樣很是眼熟,似乎是前世伺候她的兩個貼身侍女。

紅芳正在低泣,突然擡頭看到了雲落落的小臉,訝然道:“公主……”

另一個宮女拽住紅芳的手,望向雲落落的眼底帶着敵意:“她不是公主,她是那個搶走公主皇後之位的替身!”

高公公從後面走過來:“大膽!竟敢對洛姑娘不敬!來人,去把這兩個犯上作亂的宮人押去慎刑司處置!”

兩個宮女臉上露出驚駭之色,她們沒有想到,素來對她們禮遇有加的高公公竟會為了這個替身而處置她們。

“我們是公主府舊人,公公不能這麽對我們,你就不怕被陛下問責嗎?”

“那也要陛下會問才行……”

陛下如今一心要娶洛姑娘為妻,怎麽可能會為了舊人而惹她不快呢。高公公揮了揮手:“帶走她們。”

“是,公公。”宮人們一擁而上,想要帶走這兩個犯事的宮女。

紅芳哭道:“不能這麽對我們!”

雲落落上前兩步:“等等……”

高公公聞言,立刻擡手,讓宮人們停下腳步,他對着雲落落躬身道:“洛姑娘有何吩咐?”

雲落落道:“我想跟這兩個宮女說會兒話,你們先下去吧……”

高公公恭敬道:“是,姑娘。”

他讓宮人們松開了那兩個宮女,領着宮人們退到後面的花林裏。

雲落落擡眸望着眼前的紅芳:“你們是暮月公主府裏的侍女嗎?”

紅芳點了點頭。

雲落落問道:“可以跟我說說暮月公主的事情嗎?暮月公主死後那日,公主府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紅芳猶豫了一下,望着雲落落這張跟公主面容極為相似的小臉,緩緩将那日的情景說了出來:“那日原本是離公子跟靈珠公主大婚的日子,但我們公主卻突然死在了屋子裏……”

“離公子抱着公主冰冷的屍骨,枯坐了一夜,流盡了血淚。”

“第二天早上,待嫁的靈珠公主遲遲沒有等到離公子迎親,所以派人鬧上将軍府,想要強行嫁給離公子。”

紅芳緩緩閉上了眼睛:“離公子當場斬殺了靈珠公主,将軍府裏血流成河,白骨成山。離公子砍掉了靈珠公主的腦袋,率領數百暗衛,圍住了皇宮,進宮奪位。他親手殺死了那個強行給他賜婚的昏君,最後登基為帝。”

紅芳睜開一雙帶着眼淚的眸:“我們後來才知道,原來離公子早就準備在他大婚當日進宮奪位。他籌謀那麽久,就是想要在公主生辰那日,将皇後之位親手送給公主,離公子想要公主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尊貴的女人,他想讓她再也不用跪任何人。但誰都沒有想到,公主竟然會在夜裏突然去世了……”

雲落落的濃睫突然輕顫了起來。

她沒有想到,陸離竟然是為了讓她再也不用跪任何人才謀逆造反。

那個自卑敏感,将所有晦澀情感全都藏在心裏,不肯低頭的小面首。

他滿心歡喜給她準備生辰禮時。

她卻想着該如何令他絕望。

雲落落突然不敢繼續聽下去了。

紅芳望向雲落落的眼底滿是敵意:“離公子的心中只有我們公主。你不過是我們公主的替身,替身就是替身,永遠不可能取代公主在離公子心中的地位。不要以為跟我們公主長得像,就可以奪走屬于公主的一切。皇後之位原本就該屬于我們公主,她是皇宮的女主人,你不過是個偷走公主寵愛的卑劣小偷罷了!”

雲落落看到了紅芳眼底那清晰可見的敵意,心中不知該作何感想。

昔日貼身伺候她的侍女都沒有認出她是暮月公主,還對她惡言相向,那陸離是怎麽發現她的身份的呢?

雲落落最終什麽話都沒說,轉身離開了禦花園,高公公追在雲落落身後,揚聲問:“洛姑娘,那兩個宮女該如何處置?是要拖去慎刑司嗎?”

雲落落頓住腳步:“公公放她們出宮吧,我不想再看到她們。”

陸離早就不是公主府的離公子了,但她們卻仍舊用這個稱謂稱呼陸離,不知道是愚忠,還是恃寵而驕。但無論如何,這種腦子已經不能夠待在宮裏了。

雲落落回到暮月宮,望着寝殿裏那棵粉豔絢爛的垂絲海棠花樹出神。

她在腦海裏輕聲道:“系統,我不想繼續做陸離的心碎任務了……”

系統一頓,道:“如果宿主在二十歲之前,沒有完成任務,會被抹殺。”

雲落落立刻改口:“其實仔細想想,我也不是不能做完這個任務。”

系統:“……”

.

夜色朦胧,風清月白。

雲落落沐浴後,換上了陸離那件赤色寝衣,坐在九華錦帳裏等陸離。

少女嬌小玲珑的身軀,掩藏在那件不合身的寬松寝衣之下,露出精致小巧的鎖骨,雪白的肌膚在衣下若隐若現,勾勒出少女纖細誘人的輪廓。

如墨的青絲,濕漉漉地散落在少女纖細的肩頭,顯得她那張瑩白如玉的小臉,愈加的纖細嬌媚,青澀誘人。

陸離沐浴完,換上了舒适的寝衣,撩起輕紗軟幔就看到了這樣一幕。

他微微皺起了眉。

“怎麽又濕了?”

雲落落擡起一張纖美動人的臉。

“陛下幫我擦頭發吧。”

陸離紅唇輕抿,接過雲落落手裏的毛巾,為她擦拭濕漉漉的墨發。

雲落落突然用平靜的聲音開口。

“我是暮月公主。”

陸離一頓,低聲道:“朕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

雲落落擡頭望向陸離,澄瑩秀澈的秀眸裏沒有情緒:“但你知不知道,當初我是故意死在你的身上?我想用我的死亡給你的後半生蒙上不滅的陰影。”

雲落落想要在今夜刀陸離。

這第一招,是揭開陸離的傷疤。

陸離緩緩攥緊蒼白的手指,啞聲道:“朕知道。”

雲落落繼續道:“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在我眼底,你只是一個卑賤的面首。”

這第二招,是踐踏陸離的自尊。

陸離緩緩低頭:“朕知道。”

雲落落從懷裏拿出那柄陸離送給她的匕首,臉上帶着清澈的笑:“陛下将這柄匕首送給我,說過我随時可以取走陛下的性命,這話還算數嗎?”

這第三招,是碾碎陸離的真心。

陸離低垂着頭:“算數。”

雲落落緩緩用力,将刀身從刀鞘裏拔了出來,發出刺耳的金屬聲響。

帝王低垂着頭,坐在她的身前,溫馴得就好像是一只毫無防備的羔羊。

雲落落心中不免奇怪,為何她這三招下去,陸離的心一點都沒碎。

沒關系,她還有這最後一招。

她要割傷自己的手指。

讓陸離看到她在他面前流血。

雲落落提刀,正要當着陸離的面割傷自己時,手腕卻被突然被他攥住。

帝王擡起一雙猩紅冰冷的眸。

“公主的眼神可能不太好。”

在雲落落驚恐駭惶的眼神裏,帝王攥着她的手腕,拉她到懷裏,狠狠将她手中的匕首,送進了他的胸膛裏。

“應該捅這裏。”

冰冷尖銳的刀刃捅破的觸感傳來。

淋漓的鮮血噴湧而出。

濺到了雲落落蒼白的小臉上。

帝王赤色的寝衣上洇開一片血漬。

他的胸口插着一柄銀色匕首。

雲落落的腦袋嗡的一聲,才慌亂地抱住陸離,顫聲喊:“太醫,快宣太醫……”

那一刻,刀子精終于害怕了。

因為陸離比她這個刀子精還像刀子精。

作者有話說:

雲落落:我是個廢物刀子精了。

陸離:朕可以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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