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嫉妒的暴君(7)

第34章 嫉妒的暴君(7)

◎“公主在做什麽?”◎

夜色岑寂, 風冷拂衣。

檐下低垂着的絹紗宮燈,散發着昏暗幽微的光芒,照得廊下的草木如同鬼影般可怖,令人心中陡生恐懼之意。

高公公拎着昏暗的宮紗燈, 步伐淩亂地在前面帶路, 腳步越走越急。

張禦醫拎着藥箱, 步履匆匆地跟在高公公身後,手背擦着臉上的汗。

今夜輪到張禦醫在太醫院值夜,他正準備熄燈歇下,突然就被高公公從被窩裏拉了出來。高公公神色難看,只說是陛下受傷了,拽着他立刻趕往暮月宮。

張禦醫心中覺得奇怪, 平日裏請禦醫這種事情,派個小太監來傳話就可以了, 今日卻由高公公親自來傳喚。張禦醫拎着藥箱加快腳步地追了上去,焦聲問:“這深更半夜, 陛下怎麽會突然受傷?莫非是宮中遭了刺客?可若是真遭了刺客……”

“張大人!”

高公公厲聲打斷張禦醫的話, 他猛地回過頭來,蒼白的臉色被昏暗的宮燈映得比鬼還要慘白:“張大人今日若想保住性命,不該問的東西千萬不要問, 不該說的話也千萬不要說。待會兒進了暮月宮之後,眼睛就只能去看陛下的傷, 千萬不要去看不該看的人。你我二人今夜可否活命,全看張大人您的了。”

張禦醫聞言心中一凜,看來暮月宮今夜是發生了比行刺更為嚴重的事, 稍有不慎都可能會危及他們的性命。

“多謝公公提點。”

張禦醫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裏, 跟在高公公身後, 疾步來到燈火輝煌的暮月宮。他們穿過漫長的走廊,來到種着垂絲海棠花樹的昏暗寝宮,向龍床走去。

低垂的帷幔挂在了床架的金鈎上。

陸離臉色蒼白地躺在錦帳裏,胸口插着一柄銀色匕首,鮮紅的血液浸透了他身上的寝衣,将寝衣染成了暗紅色。那柄小刀的模樣看起來有些熟悉,似乎是昔日裏陸離時常在手心把玩的那柄小刀。

帝王的臉色極為蒼白,襯得他的紅唇極為嫣紅,如同染了血的朱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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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得讓人觸目驚心。

陸離虛弱地躺在錦帳裏。

寝殿裏昏暗的燈火,照在帝王那張蒼白清冷的俊臉上,将帝王那張原本就昳麗絕塵的面容,照得異常俊美清隽。

帝王冷漠的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眸光一直盯着旁邊的雲落落,就連張禦醫進殿走來,帝王都沒有擡睫看他一眼。

他薄唇緊抿,眸光冰寒。

那雙漆黑的鳳眸裏像是結着層冰。

張禦醫誠惶誠恐地放下藥箱。

一顆心七上八下。

陛下竟然會傷得如此嚴重……

雖然有高公公提醒在先,但張禦醫進殿之後,他低垂的餘光,卻還是不小心落在了陛下身邊的洛雲姑娘身上。

卻見洛雲姑娘臉色蒼白,神情倉惶地守在陛下身邊,她臉上沾着血,墨發散落肩頭,身上披着一件墨綠色披風。

系到脖頸處的披風,将洛姑娘的身體掩得很緊密,但那件披風裙擺處卻不小心露出了一截繡着龍紋的朱色寝衣。

……那是龍袍?!

洛姑娘披風底下竟然穿着龍袍!

張禦醫瞳孔緊縮,驀地低下頭去,打開藥箱的手都在不住地發顫。

陛下深夜遇刺,身邊只有洛雲姑娘一個人,她的身上還穿着龍袍……

張禦醫的薄衫快要被冷汗浸透了。

他壓住心底的駭懼,再也不敢多看雲落落一眼,低頭為陸離看傷診脈。

過了好一會兒,張禦醫才松開了診脈的手,臉色蒼白地說道:“這兇器距離陛下心髒太近,若是再往左邊偏上半毫,陛下就會當場斃命。好在陛下乃天命所歸,為一國之主,福澤深厚,又有金龍護體,這才能夠在如此風險下保住性命……”

雲落落臉色蒼白地守在陸離身邊,當聽到張禦醫說到“當場斃命”這四個字時,她纖濃的長睫驀地顫抖了一下,晶瑩的淚珠從眼裏溢了出來,一顆兩顆地滴落到了床榻上,洇開了一片淚漬。

陸離幽暗的眸光,從始至終都沒有從雲落落那張蒼白的小臉上挪開。

看到她落淚。

陸離眉心驟然一緊,他回過頭,寒着張俊臉,不耐煩地望向張禦醫。

“快拔刀,少廢話。”

張禦醫感受到帝王冰冷的愠怒,吓得渾身一抖:“是,陛下……”

他穩住顫抖的雙手,準備好待會兒拔刀要用的傷藥、紗布、剪刀,戰戰兢兢遞上了一方幹淨的雪帕,道:“陛下傷口過深,拔刀時疼痛難忍,極有可能咬掉自己的舌頭。為了陛下龍體着想,還請陛下咬住這方雪帕,避免咬舌……”

陸離皺眉:“拿走。”

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想往他嘴裏塞?

張禦醫誠惶誠恐:“陛下……”

雲落落紅着眼眶将自己的披風衣角遞到陸離的唇邊:“陛下咬住吧……”

她害怕陸離會疼得咬掉舌頭。

她不想再看到陸離受傷。

陸離皺眉望着雲落落,漆黑幽暗的眸底宛若汪洋般肆意,他張嘴咬住了她的衣角,眸光一直沒有從她臉上挪開,像是咬住的不是披風,而是她的身體一樣。

雲落落看到帝王那雙猩紅冰冷的眼眸盯着自己,身體不由地顫了一下。

但她卻不敢縮回自己的手,只紅着眼守在他身邊,竭盡所能地為自己贖罪。

張禦醫見陛下寧願咬洛姑娘那片可憐的衣角,都不願咬他送的雪帕,心中越加看不懂這兩個人了,他壓住腦海裏的思緒:“陛下,微臣要拔刀了。”

陸離皺眉:“快動手。”

張禦醫屏住呼吸:“三、二、一……”

随着利刃拔出身體的聲音傳來,少量的血液濺到了床榻上,雲落落吓得濃睫劇烈一顫,渾身都止不住地發抖。

但帝王卻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只疼得悶哼了一聲。

他不發一言地咬着她的衣角。

那雙冰冷猩紅的眼眸,目不轉睛地盯着雲落落,眼底翻湧着晦暗的情緒。

像是要将她咬碎嚼爛一般。

張禦醫臉色蒼白,将弄出來的匕首放到床畔,快速為帝王止血上藥,用紗布包紮好帝王的傷口:“陛下最近幾日切莫碰水,不要做劇烈運動。微臣每日會來為陛下更換紗布,以及這些傷藥……”

“張禦醫……”

帝王冰冷的聲音突然在殿中響起。

張禦醫驀地低頭:“微臣在……”

陸離冰冷嗜血的眸光落在他身上。

“今日在暮月宮裏看到的一切,不許對外透漏一個字,如若不然,朕會親自送你,以及你的九族一道下地獄……”

帝王的聲音冰冷幽寒。

如同來自無間煉獄的惡鬼。

峻厲得沒有一絲感情。

張禦醫吓得薄衫全都濕透了,寒氣透骨,冷汗浸背,他将腦袋深深地埋在了地上:“微臣謹遵聖命……”

一旁的高公公也俯首跪地。

張禦醫跟高公公很快離開暮月宮。

兩人出殿後,望向彼此的眼神,都帶着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恐懼。

他們今夜總算是活下來了。

夜風拂過海棠樹梢,發出細碎稀疏的聲響,殿外傳來春蟬的低鳴。

雲落落跪在陸離的身邊,流着眼淚不停地道歉:“對不起。”

帝王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

“為何要哭?”

陸離冰冷的聲音裏帶着諷刺:“公主不是說要取走朕的性命嗎?聽到禦醫說朕會當場斃命,公主覺得痛快嗎?”

雲落落臉色蒼白地搖頭。

“對不起……”

陸離冰冷猩紅的眼眸盯着她。

“那為何要自殘?”

比起雲落落想要殺他,陸離更不能接受的是她竟然想要在他的面前自殘。

陸離緩緩攥緊蒼白的手指,漆黑的眸望着她,眼尾泛起了隐忍的濕紅。

“公主就這般不願嫁給朕嗎?”

察覺到他語氣的憤懑,雲落落眼睫輕顫:“我不是因為這個才自殘……”

“那是因為什麽?”

雲落落輕咬着紅唇,不敢将真實原因宣之于口,只能含淚不斷道歉。

“對不起……”

她有必須要完成的心碎任務。

不然她就會被抹殺。

她其實也不想傷害陸離。

陸離看到雲落落不斷落淚的臉,眉心越皺越緊,他寒着一張俊臉,聲音變得陰鸷嗜血:“如果公主再敢傷害自己一根毫毛,朕就要整座皇宮都來為公主陪葬,公主聽明白了嗎……”

帝王冰冷嗜血的聲音裏帶着威脅。

雲落落吓得濃睫一顫。

“聽、聽明白了。”

“過來。”

雲落落聞言,湊了過去。

帝王伸手解開了她的披風衣帶,将披風扔到了地上,皺眉道:“以後不管見任何人,都要把披風穿在身上。”

差點就讓那兩只蝼蟻看到了濕漉漉的公主,幸好他逼着她去穿了披風。

雲落落點頭:“好……”

“頭發還要不要擦?”

雲落落沒想到陸離都這樣了,還記挂着她的頭發:“頭發已經幹了。”

“過來睡覺。”

“是,陛下……”

雲落落被陸離抱在懷裏,擔心會碰到他的傷口,處處小心,但陸離卻像是完全不在意一樣,死死地将她箍在他懷裏。

若非陸離的臉色疼得蒼白如紙,雲落落都快要以為他感覺不到疼痛了。

她悶聲道歉:“真的對不起……”

陸離聲音冰寒道:“朕不想再聽到這三個字。”

雲落落吓得不敢說話了。

在帝王冰冷的懷裏,雲落落懷着愧疚的心情,緩緩地睡了過去。

夢裏,似乎有人在小心翼翼地親吻着她臉上那些尚未幹涸的淚痕。

“公主怎麽這麽愛哭呢?”

.

兩人過上了喝藥換藥的生活。

雲落落每日都要喝補氣養血的藥,陸離每日要喝化瘀血的藥。

暮月宮裏彌漫着一股苦藥香。

為了贖罪,雲落落将禦醫的活攬到自己身上,她幫陸離更換紗布,塗抹傷藥,重新包紮傷口,盡可能地向他贖罪。

看到陸離瑩白如玉的胸膛上裂開這樣一道傷口,雲落落就忍不住想要落淚。

她想補償陸離。

她想讨陸離的歡心。

面對陸離的時候,她總是會有一種罪惡感,她想要向陸離忏悔。

無論用什麽方式。

一個半月後,約莫是有主角光環,陸離的傷口很快就愈合起來。

那夜月色朦胧,春蟬起伏。

雲落落躺在陸離懷裏時,突然伸出瑩白纖細的手臂,攀住他寬闊的雙肩,雙頰嫣紅,仰頭親了他的唇一下。

陸離皺眉:“公主在做什麽?”

雲落落擡起一雙含羞帶怯的水眸。

纖濃的眼睫不住地輕顫。

“我想侍寝。”

陸離神色冷淡地望着她。

見他沒有反應,雲落落嫣紅的臉頰火燒一般難堪,這是她第一次這麽主動,但陸離卻仿佛對她毫無興致。

雲落落輕咬着紅唇,不想放棄。

眸底逐漸漫開了水霧。

她強忍着心中的羞怯和緊張。

纖白細嫩的手指一路滑到了他的寝衣之下。

驀地,雲落落澄瑩秀澈的杏眸裏,劃過了一絲茫然和慌亂……

她不敢置信地擡眸望向陸離。

陸離清冷漂亮的俊臉,像是蒙上了一層霜雪,也像是淋過了一場春雨。

“公主不是問過朕,朕當年将什麽東西,埋在了罪人樹下嗎?”

帝王的聲音冰冷幽涼,像是冬夜裏刮過雪林的冷風,冰得讓人心生恐懼。

陸離擡起纖長濃黑的鴉睫。

安靜地注視着雲落落。

那雙漆黑幽暗的鳳眸,比無盡的永夜還要晦暗,比萬丈深淵還要深邃……

“罪人樹下埋着朕的殘缺。”

他将愛意埋在了垂絲海棠樹下。

他将罪惡葬在了罪人樹底。

雲落落的腦袋嗡的一聲。

腦袋一片空白……

陸離漆黑深邃的眸盯着她。

雲落落聽到陸離平靜如雪的聲音。

“朕自宮了。”

作者有話說:

雲落落:是個狠人。

蕭曜:是個狼人。

霧霧:是個狼滅。

陸離:別問,問就是後悔。

放心放心,會修好,保證光潔如新。

那天還看到有人說要縫起來,縫起來多難看呀,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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