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對視
對視
郁漫回到宿舍,有些走神。
江齊打着游戲,還能抽空來問他一句:“你怎麽剛去圖書館不到一小時,就回來了?不應該學到半夜十二點都不記得要睡覺嗎?”
郁漫:“……圖書館十點半關門,你自己去圖書館包夜吧。”
他坐下來以後,把飲料放在桌子上,思考了很久,還是沒想明白周曜寧的話。
“有話想問你。”
什麽話?什麽話不能剛才當場問,什麽話不能……不能在微信裏問?還要這麽鄭重、這麽認真地問?
其實郁漫也知道,可能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可能是一件,和他沒有什麽關系的事情。
但是因為郁漫自己心裏藏了事情,藏了對周曜寧的感情,所以會不受控制地把一些事情擴大,導致他把一件小事越想越複雜。
不知道過了多久,郁漫深吸了一口氣,拿起果茶,猛喝了一口,結果被一顆籽嗆到了,咳了半天。
忘了吧,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郁漫覺得,讓周曜寧喜歡他,這件事情簡直比登天還難。
清明節有兩個舍友回去了,還有一個舍友天天跑出去和女朋友約會,宿舍裏就只剩下三個人,郁漫、江齊,還有另外一個每天呼呼大睡的。
清明節第一天,郁漫就有想,要不要買個票回家,反正也不算太遠。
然而,就在他打開訂票軟件的時候,手機震了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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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給他發了一條微信。
備注是“媽”。
郁漫的目光凝了一下,點開微信。
林漾問道:“清明節不回家?”
這個句式,讓郁漫看着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只是猶豫了幾秒鐘,剛想在聊天框裏打“我正在看票,如果時間來得及,可能下午就能回去”這句話,手機就又震了震。
林漾又說:“你看看你,你怎麽就不能像你哥一樣,他都工作了還能逢年過節回家,你呢?在外面玩就差這一天兩天嗎?”
“……”
郁漫還沒來得及按下發送鍵的手指,一下子就停在了發送鍵上。
接着,林漾又發來兩句語音。
郁漫都沒有點開來聽。
也沒有再回複一句話。
林漾最後說:“你什麽時候能像你哥一樣?”
郁漫把手機扔在桌子上了。
他關掉了手機屏幕,趴在桌子上,閉上眼。
還好林漾沒有再發消息過來了。
郁漫就這樣閉着眼趴在桌子上,趴了很久、很久,最後才拿起手機,點開和林漾的聊天框,把剛才沒有發出去的那句話删掉,打了四個字:
“學校有事。”
發完以後,為了不讓自己被林漾接下來可能出現的消息影響,郁漫把手機調成了靜音,打開電腦,随便點開了一部電影來看。
清明節過得很無聊。
本來可以回家的,但郁漫不想回了。
第二天下午,郁漫怕自己在宿舍悶出病來,就背個書包出門了。
他去學校裏新開的書店逛了逛,又去了圖書館。
郁漫看上了一本書,叫做《秒速五厘米》,沒想到這種書在學校圖書館裏居然也存在,于是就立刻打算借回來看了。
在借書的時候,郁漫翻自己的書包找校園卡。
他一般把校園卡放在書包最外面那層的小格子裏,手背過去一摸,大概就能摸到。
但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麽沒摸到。
郁漫就把書包拽過來,一看,才發現是那張校園卡不知道為什麽跑到了卡包裏。
并不是被塞進了卡包裏,而是因為卡包的扣子打開了,校園卡就夾在了裏面,所以郁漫摸了半天沒摸到。
郁漫把校園卡拿出來的時候,目光落在自己卡包裏正好露出來的那一頁。
那一頁的卡套裏,放着一張一寸照。
郁漫看了那張一寸照很久。
後來有學生過來了,郁漫就把書給借了,書放進書包裏,校園卡放進隔層裏,然後他伸手把那個卡包拿了出來。
回宿舍的路上,郁漫手裏拿着那個卡包,低頭看着裏面的一寸照。
是周曜寧的一寸照。
藍底的,面無表情的,高冷的一寸照。
郁漫還記得,當時是高三上學期某一次校內理綜比賽,學校要求上交資料表,表上要貼照片,恰好郁漫就是負責收這個的。
郁漫那個班級,只有他和周曜寧參加了。
比賽結束以後,這個表又發了回來,還給蓋了章,證明他們參加了這個比賽。
當時郁漫去班主任那邊拿回資料表的時候,那疊資料表裏就剩下他和周曜寧的沒有領了,班主任又嫌麻煩,知道郁漫和周曜寧是同桌,就跟郁漫說,你把兩張都帶回去,再交給周曜寧就好了。
郁漫覺得也是。
不過那天已經是周五放學了。
周曜寧也不在班裏了。
郁漫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總覺得親手交給周曜寧比較好,所以他就把兩張表都帶回家了,恰好收拾東西,他就把兩張表擱在了自己桌子的某個角落裏。
兩個月後,郁漫才重新找到這兩張表。
周曜寧也不記得了,沒有找郁漫要過。
郁漫拿着周曜寧的那張資料表,坐在椅子上,一行行資料看下來。
他拿了一本筆記本出來,把周曜寧的電話記了下來,還有出生年月這些東西。
記完以後,郁漫的目光又落在那張表格上面,周曜寧的一寸照。
每個人的一寸照都算不上好看,但周曜寧的那張照片,把他本人高冷寡言的專屬氣質給拍出來了,銳利冰冷的眉眼在照片裏也顯得俊氣好看。
郁漫拿着那張表看了很久。
最後,他鬼使神差般,伸手去把那張照片摳了出來。
郁漫還把自己的一寸照也摳了下來。
然後把兩人的一寸照放在一起,夾在筆記本裏。
郁漫想,如果他和周曜寧像某些音樂評論區裏說的那樣,從小到大,唯一的合照只是那一張畢業照的話,那現在他就要打破。
他和周曜寧還有別的“合照”。
現在回想起來,郁漫都覺得自己當時的想法離譜又可笑。
從小到大,因為郁漫和周曜寧不是一個班的,所以自然不可能有畢業照,也只有到了高中,兩人從高一開始就是同班,分班以後也很有緣分地繼續當同桌,才有機會拍上那一張畢業照。
不然的話,兩個人可能連畢業照都沒有。
那張一寸照,現在就被郁漫保存在自己的卡包裏。
往宿舍走的路上,郁漫伸出手,手指摩挲過磨砂卡套,就像是抹過周曜寧的臉龐一樣。
郁漫拿着卡套去了飯堂。
本來是不想去飯堂的,但江齊在微信裏跪地哭求,希望郁漫能給他帶飯,郁漫就去了,反正也沒什麽事情做。
然而,節假日的飯堂也關門了……
只有一個飯堂還正常營業。
郁漫又繞路去了那個比較遠的飯堂。
他終于知道為什麽哭求讓他帶飯了。
那個混蛋,原來早就知道飯堂關門,要郁漫去那麽遠的地方帶飯。
郁漫一邊在微信裏譴責江齊,一邊往另外一個飯堂走。
江齊在微信裏賊眉鼠眼地笑。
去了那個飯堂,郁漫才發現飯堂裏人很多,估計是原本分流在幾個飯堂的人都擠過來了,現在買個飯還要排隊。
郁漫排在隊伍末尾,又低下頭看手裏的卡包。
這個卡包裏,也就這麽點值錢的東西了。
周曜寧的一寸照,對于周曜寧本人來說,可能根本一文不值,但對于郁漫來說,卻比其他的什麽公交卡還更珍貴。
正低頭看着照片,郁漫感覺有陰影落在了卡套上。
也許是條件反射,他立刻把卡包合上了,再擡起頭來。
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眸。
郁漫足足有十秒鐘沒有反應過來。
周曜寧站在他面前,垂眼望着他。
“……”
郁漫呆呆地看着周曜寧,“你、你、你……”
“你”了半天,沒有“你”出個什麽東西來。
周曜寧的目光瞥過郁漫手裏的卡包,郁漫猛然反應過來,欲蓋彌彰地把卡套往自己背後一藏,露出一個尴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你怎麽回來了?今天才放假第二天诶,我以為你……你要明天才回來的。”
“沒事就回來了。”周曜寧說。
郁漫還沒有開口說什麽。
周曜寧又問:“買晚餐嗎?”
郁漫道:“對……啊不是,是給我舍友帶,不過,我也打算買一份回去了……”
周曜寧看了一眼前面排隊的隊伍,“我們可以出去吃。”
郁漫:“……?”
他沒有反應過來。
其實此時此刻,郁漫整個人都是懵的,先是沒從周曜寧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那種驚喜中回過神來,再是沒從周曜寧約他出去吃飯這種突然中回過神來。
“出去吃嗎?”幾秒鐘後,郁漫笑,“也不是不行,那我就跟我舍友說一聲,讓他自己下來買飯吧。”
郁漫承認他的笑帶了點私人仇恨在裏邊。
他給江齊發了條語音,非常欠揍地表示自己要出去了,沒空,讓江齊自己下來買飯。
江齊瞬間甩了語音過來。
郁漫沒有辦法,接通:“幹什麽。”
江齊哭訴:“你不能不給我帶飯!我都把綜藝打開了,還穿着大褲衩,我不想下樓啊!而且那個飯堂還那麽遠……”頓了頓,“你要去哪兒啊,要不帶我一起去吃。”
郁漫:“……你飯堂都不願意來,還願意出去吃?”
“那不一樣,”江齊道,“出去吃和買飯堂,這能一樣嗎?快,帶我去,你要跟誰約啊,男的女的?你可別背着我談戀愛啊!”
江齊最後一句話喊得很大聲,郁漫把手機移開,懷疑周曜寧也聽見了。
因為周曜寧看了他一眼。
郁漫立刻跟江齊說:“挂了,再見。”
說完,把電話挂了。
郁漫跟周曜寧說:“走吧。”
周曜寧“嗯”了一聲。
說來也奇怪,郁漫這兩天本來心情不太好,因為家裏的一些事情,特別是林漾的語氣,讓他難受了很久。
但這些情緒,在見到周曜寧以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郁漫和周曜寧直接出了校門,去坐公交,到附近的購物中心去吃飯。
一路上,周曜寧都沒有說什麽。
但郁漫總感覺周曜寧好像想要說什麽,只是一直找不到機會和理由,所以也就一直沒有開口,當然這一切也只是郁漫的感覺。
可能周曜寧根本就沒有話要說。
吃了飯,正好附近有個超市,郁漫想着給江齊帶點慰問品,就進去逛了逛。
買酸奶的時候,郁漫拿了一瓶,卻聽周曜寧說:“看看生産日期。”
郁漫“噢”了一聲,低下頭來找生産日期。
找了半天,沒有找到。
他皺起眉來,翻了一遍,還是沒找到。
旁邊的周曜寧就稍微靠近過來,彎下腰,捏住了郁漫手裏的酸奶瓶,幫他找。
忽然的靠近,讓郁漫無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周曜寧的側臉上。
郁漫看着周曜寧的側臉,忍不住心想,如果這個時候親上去,大概會被認為是流氓吧。
不是大概,是絕對的流氓。
但是……真的,為什麽要靠那麽近。
周曜寧在酸奶瓶的瓶口找到了生産日期。
他轉過頭來,本想指給郁漫看,但對上郁漫的視線,話到嘴邊,又慢慢地落了下去,沒有說出來。
兩人就這麽無聲無息地對視了好幾秒鐘。
過了一會兒,周曜寧直起身子來。
郁漫剛松了一口氣。
卻又聽見周曜寧開口道:“我想問你一件事。”
郁漫的心又懸了起來,呼吸又停了。
他問:“什麽事?”
周曜寧微微垂眼看着郁漫,片刻後,問道:“我想起高三上學期,參加了學校的一個校內競賽,當時好像所有人都拿到了發回來的資料表,但我沒有拿到。”微微一頓,“我就是想問問,你拿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