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段珩甫進院子,便看到楊枝枝握着筆杆子,眉頭皺的死緊,地上躺着幾個廢紙團。
段珩唇角弧起,走向楊枝枝,果然沒被發現。
看着楊枝枝紙上畫的圖案,皆是大小不一的圓環,段珩好奇道:“楊小姐好興致,可不知小姐畫的是何物?”
聽得段珩的聲音,楊枝枝歡喜不已,可算是把救星盼來了。
楊枝枝忙擱下筆,道:“段大人可算是來了,我想請大人幫忙畫些圖可好?”
“榮幸之至。”
探花郎不愧是探花郎,楊枝枝口頭描述一番,段珩就把圖樣畫了出來,分毫不差。
“大人果真是才華出衆。”
楊枝枝倒了杯桃花釀遞給段珩,段珩接過,指尖微觸,帶來短暫的溫熱。
楊枝枝并不扭捏,只笑看着段珩。
段珩掩飾地品了口,耳尖微紅。
“小姐所畫可是首飾?甚是新穎。”段珩轉移話題。
“正是。我還起了對應系列的名字,女子婚嫁系列叫合和、各色玉石系列叫如虹、彩色珍珠系列叫珠聯、十二花神系列叫折春、針對商人的系列叫福祿。”楊枝枝一股腦地把自己的創意說出,整個人散着自信的光,“請大人指教,我這名字起的如何?”
段珩輕笑,“甚好,小姐當真是博學。這珍荟館竟是小姐名下産業,無怪乎昨日下朝時,左大人提及小姐買珍珠之事。”
楊枝枝笑着解釋了番,心想着這左昭可真是個自來熟的憨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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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了段大人,我……我能否請您幫個忙?”楊枝枝起身行了一禮。
昨日她把攢下的金銀兌成了好保存的銀票,錢莊老板對楊枝枝客氣熱絡的不行,連兌換手續費都沒收。
見楊枝枝如此正式,段珩也起身,道:“小姐請講。”
楊枝枝把放着契書和銀票的紫檀木盒子拿出來,不好意思道:“這裏頭是我娘的嫁妝和我的私藏,為保安全,可否請段大人将之放在大理寺?我怕被賊人惦記,放眼整個京都,沒有哪個地方有大理寺安全。”
楊枝枝不忘拍馬屁。
“小姐如此信任我,我必将好生藏着。”段珩故意加重“藏”字。
楊枝枝老臉難得紅了紅。
“多謝大人。”
“小姐既将嫁妝交與了我,我當賠些聘禮才是。”段珩說着,從袖中拿出一個匣子遞給楊枝枝。
沒想到溫潤謙恭如段珩,會說出這樣的話語。楊枝枝有些怔愣地望進段珩的眼,然後得出結論,溫潤男二什麽的估計是個假象,這藏不住的狐貍尾巴作何解釋?!
這下楊枝枝的臉更紅了,忙低頭接過匣子,打開,是八顆圓潤飽滿的珍珠。
“這些珍珠是前些日子聖上所賜,我留着無用,便贈予小姐。”
“如此,便謝過段大人了。”楊枝枝合上匣子,将之抱在懷裏。
二人相視而笑。
很久以後,楊枝枝才知道,段珩把自己的家當放在了比大理寺更安全的地方,那就是錦衣衛指揮司。
三月末四月初,清明将至,淫雨霏霏。
劇情中,楊枝枝的娘親葬在故土殷州,但是溫際為了悼念亡妻,在京都富有盛名的白馬寺奉上了亡妻的牌位。
每年清明,溫際都會帶着楊枝枝前往白馬寺,将自己關在佛堂,一呆就是一天,不吃不喝。
今年亦不例外。
溫際提前多日,就跟楊枝枝定好祭拜的時間。
到了約定之日,天空飄着細雨,空氣漫着濕意。
溫際只帶着溫福過來,楊枝枝上了溫際的馬車,孫念念和淩嬷嬷上了孫伯的馬車。
溫際眉眼籠着思念和愁緒,只輕拍楊枝枝手背,便望着窗外的水汽,陷入回憶。
楊枝枝只見過生母的畫像,是個爽朗豁達的女子,卻死于産後大出血,楊枝枝心裏也堵得慌。
到得白馬寺,溫際熟練地将剛做的艾草糕、清明稞、桃花酥以及亡妻生前所愛的吃食擺在案上,然後溫柔地拭了拭不染一塵的牌位,時不時說上幾句話,仿佛楊氏陪在身邊。
最後溫際坐在牌位前的蒲團上,淺淺說着自己這一年遇到的印象深刻的人和事。
楊枝枝磕了三個響頭,便将空間留給了自己爹娘,自己則去邊上的偏房抄佛經。
楊枝枝先前在雜記上看過,以血抄佛經更能積攢功德,為了劇情中的娘親,楊枝枝沒有猶豫,忍着疼用刀割了點指尖血,融入墨中,抄寫佛經。
楊枝枝今日只着素色長衫,頭發一半披散一半用黑檀木簪挽髻于頂。
頭發過長委實不便抄寫經書,楊枝枝便拔下發簪,笨拙地将所有頭發束于發頂,發髻雖歪,可好歹是束緊了。
沒辦法,孫念念跟着淩嬷嬷燒紙錢去了,只能等她回來,重新再束。
抄了一小會,楊枝枝聽得身後門響,大抵是孫念念回來了,便頭也不回道:“好念念你可回來了,我手笨得很,這發髻束的我自己都難受,勞煩你幫我重新束下吧。”
孫念念沒吭聲,只輕柔地拔下黑檀木簪子,熟練地重新挽了個發髻。
楊枝枝伸手摸了摸,滿意地回頭,“還是我家念……啊……段大人?!你怎得來了此處?!”
楊枝枝着實吃驚,怪不得孫念念不出聲,來人竟是段珩。
段珩亦着素色直裰,眸中帶着笑意道:“驚擾小姐了。甚巧,我與母親也來祭拜。方才在大殿內遇上淩嬷嬷,母親便讓我來請小姐,午時一起用素齋。”
楊枝枝自然連連答應,“甚好甚好,我便先謝過老夫人和大人了。”
“那我便不打擾了。”段珩拱手告辭。
楊枝枝福了福身,“回見。”
段珩離開後,楊枝枝方聽到自己如鼓的心跳聲,再度伸手撫了撫自己的發髻,上頭似還殘留着段珩的溫度,楊枝枝忍不住傻樂出聲。
至午時,楊枝枝喊溫際一同去用齋飯。溫際有些憔悴,為了女兒,還是去了。
溫際雖清正,但居高位多年,是有些魄力在身上的。他自然能看出楊枝枝和段珩間微妙的關系,望向段珩的眼神帶着壓迫。
溫際并沒有出手幹預二人的接觸,因為段珩确實前途無限,穩重自持,且暫時無任何作風問題,算得上京都少有的好兒郎。
溫際喝了些茶水,交待了些話語,便先行離開回佛堂了,畢竟段老夫人和孫念念也在,算不上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飯後回佛堂的路上,楊枝枝遇到了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一看便是德高望重的高僧。
“見過印空主持。”孫念念顯然識得,雙手合十見禮。
竟然是主持麽,楊枝枝忙跟着虔誠地見禮。
印空笑着回禮,嗓音如梵音般渾厚,有安撫人心之效。
“楊施主回來了。善哉。”
得道高僧自然不會說無用的話,楊枝枝知道他肯定看出了門道。
礙着孫念念也在,楊枝枝便只好打啞謎。
“主持何意?我應當回去才對。”
“雙姝歸位,撥亂反正。時機未到,天機難洩。”
印空都這麽說了,天機不可洩露,楊枝枝閉上想詢問的嘴。
“可前路迷茫,我總會有些恐慌。”
“施主命格極貴,是有大福報之人。順其自然,便得自在。”
“如此,謝過主持指點。”
高僧都說自己命好了,楊枝枝心定了許多。
“小姐,你跟主持說什麽呢?我怎麽聽不懂啊?”孫念念好奇道。
“你只要知道我有福報就行,其他不用聽懂。”楊枝枝搭着孫念念的肩膀道。
“嘿嘿,也是。”
回到佛堂,楊枝枝繼續抄血經,抄累了就回想印空說的話。
雙姝歸位,難道自己本就該屬于這裏嗎?可這裏不是自己看書的劇情空間嗎?
不過确實巧得很,二十一世紀的楊枝枝與書中人物同名,生辰八字也差不多。二十一世紀的楊枝枝跟母姓,父母是大學同學,初見于大學柳樹河畔。書中的楊枝枝也随母姓,溫際愛妻,甘願入贅,爹娘亦是初見于柳樹河堤。
既然時機未到,那便等到時機成熟之時吧,楊枝枝向來随遇而安。
到得白馬寺閉門之時,楊枝枝方攙扶着溫際離開。
走下層層臺階,見聽竹候在楊枝枝他們的馬車邊,段珩與老夫人的馬車已然離開。
“屬下見過溫相,見過大小姐。”聽竹走近拱手,解釋道:“天黑路滑,段大人吩咐屬下在此等候,護送二位回府。”
溫際道了句“有勞”便上了馬車。
楊枝枝心頭一暖,朝聽竹笑了笑道:“辛苦聽竹大人了。”
聽竹可是段珩的暗衛統領,在錦衣衛也是有官職在身的。當車夫護送楊枝枝,也确實有些大材小用。
孫念念不清楚聽竹的身份,只當他是段珩身邊會些武功的小厮,心安理得地讓聽竹趕馬車。
楊枝枝雖然是沒談過戀愛的土狗,但是言情小說沒少看。段珩的種種行為,都宣示着他的關心和鐘意。
只是不知他的感情是單一的還是多元的,畢竟這裏是三妻四妾合理的封建社會。
在段珩明确表示“一生一世一雙人”之前,楊枝枝不會主動邁出質變的一步。
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間時見子初成。
天氣漸漸有了暑意,白晝變長。這芙蓉閣花魁初荷的名聲仿佛也随着初夏的到來,變的愈發響亮。
“哎哎,今晚有初荷姑娘彈曲子,說是新譜的曲,絕佳位置都被提前訂空了,還好我跟容媽媽相熟,給我留了兩個座位。”
“甚好甚好,晚些我們一起去。”
楊枝枝聽得酒樓客人對話,這類似的對話今日已經聽到了好多次。這初荷的琵琶當真如此了得?楊枝枝還真想現場感受下古代花魁的人格魅力呢。
除了寫話本,楊枝枝最擅長的就是琵琶。這得感謝二十一世紀的父母,打小培養了這個藝術愛好,逼着自己考級。或許比不得古代的善才,但絕對是拿得出手的。
心下有了計較,楊枝枝便打算拐着孫念念一起去芙蓉閣。
孫念念曾義正嚴辭地說過,風月之地,好人家的姑娘去不得。
楊枝枝本以為勸說她要費一番功夫,沒想到孫念念小臉紅撲撲,一下就答應了,眼裏閃着憧憬的光。
到底還是孩子,對去不得的地方總歸帶着向往的。
“娘說了,姑娘家不能去風月之地,那兒郎就去得。如此,我們就換了男裝前去。”孫念念想得還挺周全,自欺欺人什麽的。
“我家念念就是聰明,今晚我們就出去見見世面。”
初荷,我來了。楊枝枝心想。
小說裏女扮男裝,沒人能識別,其實都是胡編亂造的。女子穿了男裝,一眼便能被看穿,不過是掩耳盜鈴。
楊枝枝也沒打算裝成純爺們,不過是适當掩飾下自己。
入夜,芙蓉閣果然很火爆。
楊枝枝二人只能坐在視野較差的外圍,使勁伸長脖子都看不清舞臺的那種。
不過無妨,楊枝枝是來聽曲子的,不是來見人的,畢竟初荷蒙着面紗,再靠前也窺不得芳容。
先是一些普通歌姬的鋪墊,琴藝皆不錯,看來這花魁初荷的技藝當真是一絕。
千呼萬喚聲中,初荷着淺粉色紗裙,面上蒙着同色系紗巾,姍姍上場。
初荷腳上系着的銀鈴,随着動作發出細微的聲響,也撩撥着聽衆的心弦。
這花魁的身段,當真是窈窕婀娜,如水一般。
楊枝枝二人一直伸長着脖子去看,場面有些滑稽。
臺下有急色男子說着葷話,初荷笑笑,媚眼如絲。
“也不知這初荷何時賣初夜,可真是饞人的很啊。”
“多貴你都買嗎?小心你家母老虎扒了你的皮。”
“哈哈……我可比不得那段少卿有福氣。若能消受這美人恩,要我立刻死了也願意。”
初荷素手輕撥琵琶,弦音流出,衆人都閉了嘴,沉醉地聽着。
“小姐,這初荷姑娘的琴藝确實不錯呢。其他姐姐的曲子也好聽。”孫念念吃着茶點,有些亢奮。
“是啊,确實不錯。”書中的楊枝枝大抵不會彈琵琶,不然孫念念定會提及。
“念念,你在此聽曲,莫要亂走。我去小解,很快回來。”
“小姐,我陪你去吧。”
“不妨事,我認得路。”
楊枝枝生怕孫念念跟來,忙快步走開。
這初荷琴藝不錯,就是這古代的曲子老了點,沒有新意。楊枝枝突然想到了新的生財之道,自己當真是平平無奇的賺錢小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