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楊枝枝以要去珍荟館找莫掌櫃商定首飾為由，讓孫念念先行回去。
孫念念不放心，在得到莫掌櫃的保證後，方應允，先行回家。
戌時一到，楊枝枝依舊着男裝直奔芙蓉閣。
夜晚正是芙蓉閣生意最好的時候，燈紅紗暖、暗香萦繞，時有叫好聲和談笑聲傳來。
容媽媽見楊枝枝來了，笑得見牙不見眼，仿佛看到了行走的金元寶。
“易支公子，您可算是來了，快請進來坐。”
楊枝枝也不客氣，笑道：“容媽媽近來生意可好？”
“哎呀，好得很好得很，這可多虧了公子。”容媽媽忙将楊枝枝的水杯斟滿，讨好道：“公子今日來有何指教？若是有新的曲子，定要先想着奴家，價錢不是問題。”
“呵……容媽媽是個爽快人，我确實又得了一曲。這曲子喚作《長相思》，我要二百兩。媽媽以為如何？”
“這……”容媽媽還未回答，便被小厮的敲門聲打斷，她賠笑道：“公子稍等我一會兒。”
“不急，媽媽先忙。”
容媽媽與小厮在門口談話，突然提高了音量，有些激動。
楊枝枝只隐約聽得容媽媽道，不是說不來了嗎？怎得又來了！快去喊初荷好生裝扮，別怠慢了貴客。
楊枝枝心裏咯噔了一下，左昭果真沒聽錯，最主要的是段珩居然答應過來了，他肯定知曉裴致遠的意圖，但還是來了。
也是，美人主動送懷，又有幾個男人能把持住。書中男子感情專一的情節大都是虛構的，這點楊枝枝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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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枝枝心裏堵得慌，倒了滿滿一杯果酒，一飲而盡。
不行，段珩不是這樣的人，不親眼所見，不能妄下定論，得想辦法去偷看一二。
書中的上官慕和白嫣就是長了嘴不用來說，誤會來誤會去，差點錯過。自己與段珩可不能犯這種低級錯誤，有什麽事情第一時間就要說清楚。
正當楊枝枝想着怎麽偷溜出去的時候，容媽媽又提高了嗓音道：“什麽？！好端端的怎麽腹痛？！能堅持嗎啊，這貴客欽點了初荷，這可如何是好？！”
當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頭疼腦熱的尚且能忍忍，這腹痛嘔吐，還真忍不得。
那頭容媽媽急壞了，裴大人點名要初荷作陪，彈奏《琵琶行》，段少卿也在，這兩個大人物自己可得罪不起啊。
這初荷仰慕段少卿已久，但凡有最後一點力氣，她也定會前來伺候。現下她來不了，定是勉強不得。
容媽媽把手裏的帕子擰成了麻花，思來想去也找不到第二個能彈好《琵琶行》的人。
直到她的餘光瞥到了坐那兒氣定神閑喝果酒的楊枝枝，容媽媽拍了拍腦袋，當真是急糊塗了，這解困之人，近在眼前哪。
容媽媽忙理了理手中的帕子，挂着更為讨好地笑，走近道：“公子久等了。方才公子所說的曲子，奴家願出三百兩買下。”
“容媽媽果然爽快。那老樣子，三日後我将曲子送來。”楊枝枝作勢要走。
“哎……公子且慢……”容媽媽拉住楊枝枝的衣袖，支支吾吾着，“奴家能否請公子幫個忙，事成之後，奴家比當重金感謝。”
魚兒上鈎了，楊枝枝壓抑着喜悅，故作不解道：“媽媽有事便說，能幫的我必當盡力。”
“這……我家初荷突發惡疾，能否請公子幫忙救個場？”
“什麽？！你要我扮作初荷姑娘？！這可使不得！且不說別的，我和初荷的長相氣質便大相徑庭。”欲擒故縱什麽的。
“我的好公子，奴家跪下求您了還不行嗎？公子氣質不凡，容貌清麗，戴上面紗，遠超我們初荷，沒人會看出來的……”容媽媽說着還真要下跪。
楊枝枝忙扶住她，“媽媽別這樣……這……”楊枝枝裝作極為糾結的模樣，終是咬牙道，“那便按媽媽說的來吧。”
容媽媽激動地老淚都要縱橫了，拉着楊枝枝的手，連連道謝。
時間緊迫，容媽媽忙喊來婢女給楊枝枝打扮。
這首飾盒子甚是眼熟，楊枝枝仔細看了看，果然是珍荟館的東西。看來新出的首飾系列挺符合大晉女子的審美，有空得再做些新品出來。
初荷這花魁真不是好當的，弱柳扶風。她最寬松的衣服，楊枝枝才勉強穿下。
粉紫色衣裙，外罩薄紗，露出一小截手臂，面戴淺色面紗，确實有一番韻味。
容媽媽圍着楊枝枝轉了圈，甚是滿意，連連點頭，誇贊道：“姑娘當真是清韻典雅，風致天然啊。如此，便勞煩姑娘了。”
楊枝枝抱着琵琶，颔首道：“容媽媽客氣了。”
說完便跟着婢女前往雅間。
聽竹抱劍靠在雅間門口，看到走近的“初荷”，俊眉皺了皺，瞥了眼“初荷”的腹部，甚是疑惑，難道剛才那個不是初荷？
楊枝枝自然注意到了聽竹的眼神細節，當下了然，這初荷腹痛八成是聽竹的手筆。
心中的郁氣散了不少，看來段珩是不想與這初荷有正面接觸了。既不想，那他來做甚？莫不是查案？
楊枝枝故意福了福身，對聽竹屈膝行禮道：“見過聽竹大人。”
這聲音……怪不得覺得此女子眼熟呢。聽竹抱拳，算是回了禮。
察覺到聽竹看向自己身後，楊枝枝調皮地眨眨眼，輕聲道：“她沒跟來。”
聽竹尴尬地收劍，替楊枝枝開門。
雅間內除了段珩和裴致遠，還有兩個官員。幾人還端着些官架子，并沒有做出摟摟抱抱、逗弄女子的逾矩行為。
除了段珩，那三人身後各有一名姑娘，負責倒酒布菜，有溫婉可人的、有熱辣張揚的、還有嬌憨可愛的，皆是按照三人的喜好來安排的。
顯然，這初荷就是給段珩安排的。
“喲，初荷姑娘可算是到了。快去給段少卿見禮倒酒。”
楊枝枝第一次見到裴致遠，約莫不惑的歲數，留着八字胡，細長的眼睛含着算計，笑裏藏刀，是楊枝枝最不喜的那種笑面虎人格。
楊枝枝盡力讓自己姿态優雅婀娜，捏着嗓子道：“給各位大人請安。”
然後走到段珩身邊，福身道：“見過段少卿。”
秦樓楚館裏，女子間的競争較量是常有的事，互相算計丢了性命亦是常态。
初荷能坐穩花魁的位置，足以見得此女子除才貌卓絕之外，處事手段亦是上佳。同樣的，嫉恨她的人也不少。
這不，那三位女子的視線灼熱到，能把楊枝枝的衣裙燙出洞來。
段珩不認識初荷，也相信聽竹的辦事能力。因此，楊枝枝一進門，段珩就認出她了，也大抵猜到了原委。
看着楊枝枝給自己倒酒露出的皓腕，段珩的俊眉皺的更緊了，薄唇也緊抿成線。
見段珩并不歡喜，甚至有動怒的征兆，裴致遠有些犯嘀咕。這嬌滴滴的美人，竟入不了他的眼？不過段珩又喝下了美人倒的酒，也不像是不滿的樣子。
裴致遠笑着圓場道：“久聞初荷姑娘琵琶了得，今日吾等可有幸聽一曲？”
“裴大人言重了，妾之榮幸。”
楊枝枝走到紗簾後坐下，接過婢女遞來的琵琶，輕撥琴弦，而後彈起了《琵琶行》。覺得幹彈琴有些無趣，楊枝枝忍不住把詞也唱了出來。
浔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今年歡笑複明年，秋月春風等閑度……
香山居士的《琵琶行》當真符合現下幾位姑娘的心境，連帶着她們對初荷的敵意也淡了不少，畢竟同是天涯淪落人。
楊枝枝沉醉在曲子中，全然忘卻了周遭情景。
曲畢，雅間沒有一點聲響。隔着紗簾，楊枝枝也看不清外頭幾人的表情，但是她能感受到，段珩很生氣，氣到握斷筷子那種。
最終還是裴致遠打破了沉靜，拍手誇贊道：“初荷姑娘果然才貌雙全，這詞作的水平非我所能及啊。”
楊枝枝走出紗簾，道：“裴大人過獎了。”
裴致遠眼神示意楊枝枝，走到段珩身邊去。
楊枝枝會意，故作嬌羞道：“妾給段少卿布菜。”
“不用了。我不用人伺候，你下去吧。”段珩氣場冷絕，語調也是冷的。
楊枝枝故作委屈，無所适從。
另外兩名官員賠笑道：“段少卿莫氣，不喜這姑娘讓她退下便是。”
那兩人目光猥瑣暴露，看着楊枝枝的眼神不懷好意，惹得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花魁真不是好當的，一天天的面對這麽多猥瑣男，得膈應死。
楊枝枝裝作泫然欲泣，福身告退。
出門的剎那，便恢複了面沉如水。這風流雪月之地，楊枝枝是再也不想來了。若不是為了段珩，她才不會做那麽大犧牲。
容媽媽正守在門口，聽竹冷着臉，攔住不讓她進去。
容媽媽顯然是聽到了楊枝枝唱歌的，對她的态度就差把她供起來了。敢情這丫頭還留了一手，發財了發財了。
容媽媽領着楊枝枝換回了衣服，然後拿出五十兩黃金遞給了楊枝枝。
“多謝公子幫忙，這點小心意請公子收下。”見楊枝枝大方收了，容媽媽暗示道，“方才聽到公子的歌藝，屬實了得，這詞……”
楊枝枝了然，“容媽媽放心，這歌詞我自會給你。”
待到把《琵琶行》的歌詞和《長相思》的曲子交給容媽媽之後，自己再也不會來這種風月之地了。
畢竟看段珩對初荷的态度，他對初荷定是無意的，甚至算得上毫不憐香惜玉，不然也不會給她下那麽難受的藥。
揣着沉甸甸的金子，楊枝枝告辭離去。
剛踏出芙蓉閣大門，便被人一把拽住，大力拉到了邊上的小巷，正是段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