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楊枝枝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段珩居然比自己還早出來。
小巷較為昏暗，段珩的眉眼看不真切，但是他的怒意楊枝枝直觀地感受到了。
還未開口讨好，便被段珩搶了先。
“我竟不知楊大小姐有此癖好，穿着不倫不類，滿身銅臭，豈是好人家姑娘所為？”一想到裴致遠三人露骨的眼神，段珩恨不得摘了他們的烏紗，氣到口不擇言。
段珩話說得有些重。
楊枝枝也被氣到了，自己混進芙蓉閣是為了誰？！
楊枝枝也冷了臉，冷笑道：“民女所為如何，還輪不到大人來管教。這芙蓉閣別家女子來得，民女堂堂正正為何來不得？可不是所有人來此地都跟大人一樣，做見不得人的勾當。”
楊枝枝抱緊了懷裏的金子，往後退了些，行禮道：“至于這滿身銅臭，是民女之過，擾了大人，民女告退。”
楊枝枝的口才當真是難逢對手，噼裏啪啦一通輸出，也終究是紅了眼眶。
不想被段珩看到自己的狼狽，楊枝枝轉身就想快步離開。
呸，就當一腔癡心喂狗了。
見楊枝枝紅了眼眶，段珩的氣全沒了，也意識到自己失了态說了什麽鬼話。
段珩忙拉住楊枝枝的手腕，慌亂道：“等等……”
“楊小姐，是我失言，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莫生氣。這風月之地，你一個姑娘家來，太過危險，若是被歹人盯上，這後果如何你可知曉？”
楊枝枝就着段珩的力道轉身，道：“我若不來芙蓉閣，又豈會知道段大人也會來此等風月之地。這是好人家的公子能來的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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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珩被楊枝枝反證的話語逗笑了，薄唇揚起道：“小姐教訓的是。我本沒打算來這芙蓉閣，改了意圖過來還不是為了小姐你。”
“那我也不想來這芙蓉閣啊，我今日來不也是為了你。幫你把把關，看看這初荷姑娘樣貌品性如何，好成就一段佳話不是？”無理取鬧什麽的，楊枝枝是真的擅長。
段珩好笑道：“我與初荷素無瓜葛，往後也不會有，就不勞煩小姐費心了。說到這初荷，想必小姐最清楚，為何一夜之間她便盯上了我。”
都怪自己寫了那冊話本子，自己挖的坑自己填，确實怪不得別人。
“我清楚什麽？你莫要亂說，我什麽都不清楚……”楊枝枝只能裝傻充愣了。
“若是那裴大人再請你到芙蓉閣來，你當如何？”楊枝枝轉移話題道。
“放心，不會有下次了。”段珩答得雲淡風輕。
但是楊枝枝知道，裴致遠距離倒臺不遠了。誰能想到鐵血無情的錦衣衛指揮使是大理寺段少卿呢，裴致遠拉攏朝臣、貪圖享樂，不辦他辦誰？！
楊枝枝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話說開了也就沒什麽了，再加上懷裏的金子着實沉得慌，這甜蜜的負擔。
觸上段珩含笑的眸子，裏頭似漾着點點星河，楊枝枝臉蛋微紅。
“以後萬不可一人夜出，姑娘家的，到底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放心，我有數。”
“小姐并不缺銀兩，大可不必如此辛苦。”
“你不懂，自己賺的錢最讓人踏實。”
“金子重不重，我來拿吧。”
“不用了，銅臭味太重，莫熏了大人。”
“是我失言，小姐莫再生氣了。我願受罰。”
“如此……那行吧，便有勞大人了。”
月西移外籁寂，擺夜市的攤主們陸續收攤歸家。
月光皎皎，将二人的身影拉長交疊。
三日後，楊枝枝把談好的詞曲交到容媽媽手中，錢貨兩清，往後便再不會來了。
當然容媽媽不知道，她還做着錢賺不盡的美夢。
楊枝枝起身欲走，被容媽媽留住，說初荷要見自己，以感謝那日救場之恩。
沒一會兒，初荷便過來了，未戴面紗，亦未施粉黛，明眸皓齒、冰肌玉骨、步步生香，當真如出水芙蓉般。
楊枝枝被驚豔地愣了會兒神，心下倒是佩服起段珩來，如此美人，竟能不為之所動，果真定力了得。
“初荷謝過姑娘。”初荷福了福身，腰肢細軟。
“初荷姑娘客氣了。”楊枝枝也回了一禮。
“這幾日我想了許多。好端端的，那日我為何突然腹痛作嘔，喚了郎中來也瞧不出毛病，只一個時辰症狀便全都消失。可那時，段大人早已離去。”初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柳眉微蹙，我見猶憐，“後來我便猜到了，我大抵是中了毒。那晚我只遠遠地看到過段大人身邊的侍衛，回房後便劇烈腹痛，這必然是段大人授意的了。”
美人美則美矣，還如此聰慧，楊枝枝有些心疼，但又說不出虛假的話來安慰她。
“初荷姑娘，其實段少卿沒那麽好，你看到的只是表象。像他這種常年跟案犯打交道的，極其兇殘，各種酷刑用起來是面不改色，手上沾了不知道多少血，說不定內心扭曲，愛打女人。”為了讓初荷打消暗戀段珩的念頭，楊枝枝不斷抹黑，怎麽變态怎麽來。
初荷笑了笑道：“大家皆以為，我是看了木林先生的話本子，才喜歡上段大人的。其實不然，早些年我便認識他了。我本也是官家小姐，然爹爹貪墨，被錦衣衛抄家，皇上念我年幼，将我寄養在伯父家，伯母狠辣，把我賣至青樓。有次上街，被幾個混混所擾，是段大人出手救了我，還遣人護送我回來。我自然知曉，我的身份配不上他，便一直藏在心裏。直到木林先生寫了話本子，許多女子争相去候着段大人，我才想着鼓起勇氣，也去争一争。未曾想段大人根本沒有記住我。”
初荷說了許多，楊枝枝聽着，內心無比複雜。
抄她家的錦衣衛頭頭就是段珩的馬甲，她又看上了段珩，這當真是造化弄人。
初荷把心裏話說出來，釋然了許多，歉意地笑了笑，道：“初荷多言，讓姑娘見笑了。只是覺得姑娘有緣，請姑娘別嫌棄。”
“怎麽會呢，很榮幸你能信任我。不過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初荷姑娘如此美好，會有命定良人相配。”楊枝枝的話有些殘忍，直接打破初荷的幻想，長痛不如短痛。
“我知道的，說出來便舒服多了。我的執念是該慢慢放下了。”
“如此甚好。”
初荷放沒放下，楊枝枝不知道，只知道今日之後，初荷的馬車，再也沒出現在段珩家門口。
當然，易支也再沒出現在芙蓉閣。
天氣漸熱，楊枝枝敞着窗戶，喝着酸梅茶，趴在桌上寫話本。
突然，一枚小石子落在紙上，彈起的弧度差點崩到楊枝枝的臉。
大晚上跑來吓唬人，能幹出這事的，除了上官慕，楊枝枝想不出別人。
哦這次好歹有禮貌了些，知道敲門了。思路被打斷，楊枝枝态度不太好，默念着皇權社會要忍住，楊枝枝開了門，果然是上官慕。
楊枝枝看也不看，草率地行了一禮道：“給王爺請安，不知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木林……先生？”一個嬌滴滴的女聲。
楊枝枝好奇擡頭，上官慕身後站着一位女子，淺紫色衫裙，小臉紅撲撲，居然是白嫣。
“白小姐？您怎麽來了？”楊枝枝詢問的眼神看向上官慕，可後者眼裏只有白嫣，滿是寵溺。
楊枝枝甚是無語。
“木林先生您還記得我嗎？我們乞巧節那天見過的，您記性真好。我……是不是打擾到您了？”白嫣美眸中漾着興奮的光，那是資深書迷追星成功的标志。
“一個瞎寫書的，哪稱得上先生。嫣兒你總是如此的知書達理。”上官慕終于舍得賞個眼神過來，卻滿是鄙夷。
未待楊枝枝發火，白嫣就生氣了，美眸蓄着淚道：“不許你這麽說先生，你在門口等着，我與先生有話說。”
難怪這女主招人稀罕，這多愁善感，這淚點，楊枝枝看了都心疼。
“好好好，嫣兒你別哭。是我失言，我去守着還不行嗎？”上官慕忙哄着，瞪了眼楊枝枝便去守門了。
“先生，您好久沒出新話本了。我只好求着阿慕帶我過來。沒想到，木林竟然就是楊大小姐。”
“白小姐過獎了，我真不配上先生之稱，小姐若不嫌棄，便喚我枝枝吧，我喚你阿嫣，可好？”作為原書中女主，白嫣将來就算不能母儀天下，也能混個寵妃，楊枝枝必須提前處好關系。
“好啊好啊。”白嫣小臉紅撲撲，興奮得。
意識到楊枝枝跟上官慕，有被賜婚的可能性，而自己還公然跟上官慕一起，白嫣有些羞愧。
“我……我跟阿慕……哦不對慕王爺……我們……”白嫣支支吾吾，眼眶又有發紅的趨勢。
楊枝枝忙安慰道：“阿嫣，你與王爺郎才女貌，般配得很。我是真沒不該有的想法，真的。子虛烏有的事情你切莫放在心上，辜負了王爺的一番深情。”
楊枝枝知道，上官慕八成在偷聽，該拍的馬屁還是要拍的，畢竟是未來太子呢。
白嫣破涕為笑，看到楊枝枝攤在桌上的冊子，喜道：“枝枝，你果然在寫新話本了嗎？我好期待。”
“是啊，快寫完了。阿嫣不嫌棄我字醜的話，可以先看看，給我看看有何需要改正的。”
“那我便卻之不恭了。”白嫣也不客氣，小心翼翼地捧着冊子看起來。
良久，白嫣放下冊子，感慨道：“枝枝，你與我年歲差不多，卻有着如此筆力，我好生佩服。這鳳凰神女與凡人俠客最終在一起了嗎？”
“這……我還沒想好，且先留個懸念吧。”
“枝枝，你喜歡段少卿，是嗎？”
這話題轉的太快，楊枝枝愣了愣，然後大方承認了。
“從何得出的結論？”楊枝枝還是訝異。
“自然是從書裏呀。你的書我都看了好幾遍，每一本都是在講別人的故事，唯獨段少卿這本，是從你自身的感受去講故事，說明你對他帶入了真感情。”白嫣笑得狡黠。
楊枝枝了然地笑了笑，然後試探道：“阿嫣，那你對段大人了解多少？可有接觸過？”
原劇情中，女主白嫣救了段珩，使得段珩為之傾心，默默付出。
楊枝枝想試探他們這個節點，有沒有過交集。
白嫣秀眉微蹙，仔細想了想道：“我與段少卿從未交談過，只在宮宴上遠遠見過。不過聽阿慕說，段少卿能力卓絕，品性端正，是大有前途之人呢。”
還好，兩人還未有過交集，楊枝枝松了口氣。
“既然慕王爺都這樣說，那段大人确實是頂好的良人。”楊枝枝笑道。
白嫣喝着楊枝枝倒的酸梅茶，滿足地嘆息道：“時辰不早了，我要回家了。過幾日，我想請幾個好姐妹賞荷品茶。枝枝，你願意來嗎？”
“我素來不羁，琴棋書畫無一精通，女紅作對更是不懂，怕攪了你們的興致。”
“怎麽會呢。都是自家姐妹，聊聊天罷了。更何況枝枝你的算術如此厲害，以後姐妹們都是要執掌中匮的，你就去指點一二吧？”白嫣美眸帶着祈求。
楊枝枝要是不答應，上官慕必然會沖進來扭斷自己的脖子。
“好啊。”
白嫣驚喜道：“那過幾日我給你遞花帖，一定要來。”
“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