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螢火城(4)

螢火城(4)

浴室裏,邢濯打開水龍頭,放了半缸水,也只夠半缸。如今幹淨的水是奢侈,因為連地下水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污染,且越來越嚴重,現在還能洗個幹淨的澡,無非是螢火城的資源只服務于高層罷了。

但小鹿不知道,他很快脫光衣服,坐進浴缸裏。

邢濯坐在他對面,拉過他的手,在他手心擠了點清潔劑。然後開始一點點清洗他的指尖,髒兮兮的都是土豆表皮的泥。

“你不餓嗎?”邢濯将他的手放進水裏搓洗,一邊開口。

“唔……不太餓。”小鹿覺得清潔劑的味道怪好聞,還将另一只空閑的手伸到鼻子底下嗅着,“是蒼蘭草的味道。螢火城的植物都枯萎了,哪裏來的蒼蘭草?”

“化學的把戲罷了。”邢濯并不多解釋,“說起來,原先在陽臺上有這種草,不知道是不是管家養的,還是我搬進來就有。”

小鹿的雙手已洗完,邢濯又往前了一些,帶着流水輕撫過他的手臂,肩膀,脖子。小鹿無知無覺:“你喜歡這種草嗎,或許我可以試試……試試能不能讓它們重新發芽。”

邢濯的手在對方耳畔游移,接着撫過下颌,只是這樣都足夠令他心神蕩漾。可小鹿卻完全沒反應,甚至動了動下巴,接應着他的撫摸,仿佛那只是一種正常的問候。

他稍稍起身,逼近小鹿。

這須臾間,小鹿才發現姿勢變了。在逼仄狹窄的浴缸裏,他被迫岔開腳,緊貼着浴缸,才能承接住邢濯逼近的動作。

鹿角變成了黯淡的紅色。

邢濯問:“可以嗎?”

那或許是一種危險來臨的警告,可他們誰也沒顧上。

小鹿詫異:“可以什麽?”

下一秒,邢濯将唇貼在小鹿的唇上,就像昨晚那樣。小鹿微微皺眉,心想我好像沒說什麽,怎麽又要我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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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他就發覺,他可能是想錯了。

唇瓣摩挲間,他的脖頸被對方摟住,強迫他擡頭,松開齒關,而感受到黏膩的觸感滑入,仿佛一股電流輕輕觸擊他的四肢百骸,随着血液流動,不自覺顫抖了一下。

邢濯顯然不打算淺嘗辄止,誰也不知道他忍了多久,藏了多久的心思,在這一刻全都暴露。他将手伸入水底,摸索着。

小鹿瞪大雙眼:“我……我還沒到發情期。”

害羞令他滿臉通紅,說話結巴的樣子,無疑激起邢濯更多的渴望。

邢濯與他額頭相抵,鹿角冰涼的觸感從額角傳來。邢濯輕聲說:“人類不需要發情期……你只要告訴我,這樣你舒服嗎?”

小鹿難以自禁地哼哼出聲,大概是挺舒服的。

邢濯繼續吻着小鹿,幾乎沒有半分溫柔。掠奪,征服,占領,這些刻在他骨血裏的詞語,在這個帶有侵略意味的吻裏,表達的淋漓盡致。

小鹿被吻得喘不過氣,他覺得似乎不能再這樣繼續,可他完全沒辦法抵抗來自對方的力量。

那種好似刀劍一般貫穿的痛感,讓他雙眼忍不住落淚。

邢濯低頭,一點一滴地吻過,那可能是今晚難捱的時光裏,唯一的柔情,僅僅因為那雙被淚氲着的藍眼睛,像玻璃球一般擊碎了他的心。

水面劇烈晃動,不時漸出些許水花,散在浴室的瓷磚地板上,倒映着微弱的光線,影子在牆壁上搖晃。

不久後,邢濯起身,将小鹿抱起。

那缸水已經變得渾濁,他将下水口打開,那些不堪全都卷入下水道,消失不見了。

他輕輕用毛巾擦幹彼此的身體,然後抱着小鹿回到床上。

小鹿半眯着眼像是睡着了,或者累到不想動了。昏暗的燈光下,邢濯打量着他,像他在森林裏做的那樣。也許在那一刻,潛意識裏的本我就叫嚣着要他這樣做了。

沒有人能看到小鹿不動心。

邢濯就安靜地坐在床邊,看着小鹿。小鹿沒有睡着,也在暗戳戳地看着他。就這麽無言地看了幾分鐘,然後說:“我想……”

邢濯低頭吻了吻他的鹿角,說:“算了。”

小鹿卻不滿:“……我不疼了,真的,沒有很疼。”

邢濯沒理,在他身旁躺下。

無法深究邢濯為什麽要打破和小鹿之間的關系,但小鹿一定是因為好玩——他從這種親密無間的方式裏找到樂趣,這是他成為人類後,發現的第二件不算太糟的事。

小鹿再次醒來,邢濯已經出門了。

他對着鏡子看到,身上密密麻麻都是紅痕,有一瞬間是害羞的,緊接着就回味起甜蜜來。盡管邢濯的力量讓他絕對臣服,但他又沒做過這些事,更沒有橫向對比過。人類的多巴胺快感很快就占領了他的腦子。

小鹿走出房間,管家爺爺立馬上來問需要吃什麽。

他婉拒了對方并問起陽臺上的花花草草,得到回複是沒有處理過。他開心地走到陽臺,果然見一盆盆擺在那,不過全都枯萎了。

小鹿摸了摸花盆裏幹涸的泥土,感受不到任何生機。鹿角亮起黯淡的綠色,那太微弱。他先前攝入的屍體或許太少,沒有估量過。

曾經在森林裏,每當夜晚來臨,出于一種本能,他會将整個森林裏死去的生靈吸收、安撫,幾百年來沒有變過。

當他見到搖籃裏那些死去的嬰兒,他有想過全部都吸收,但吃過一個後随之而來的痛苦情緒,又讓他望而生畏。他頭一次有了,不想負擔這些亡靈的痛苦的猶豫。

所以昨晚他沒有接受邢濯的提議,去搖籃再吃上一個。

在螢火城裏,他時刻都感覺壓抑,卻不知壓抑從何而來,若是有邢濯在身邊,他會感到安心不少。

“上将他去哪了?”小鹿問管家爺爺。

“不知道。”

“那他平時會做些什麽?”

“平時上将會去城外巡邏,這是他身為上将的職責。”

小鹿挑眉,有時候覺得管家爺爺很和善,有時候又覺得對方念起字來一板一眼,總有哪裏說不出來的怪異。

畫面再次縮成小小一團,出現在某個監控屏幕裏。

進度條被人為的倒帶,回到小鹿拿鹿角觸碰泥土的時刻,鹿角發出的光芒很暗,還好綠色很容易辨認。

“真神奇。”

“之前上将帶他去搖籃,他也是這麽做的。拿鹿角觸碰死嬰,然後死嬰在幾秒內就灰飛煙滅,比效率最高的焚燒還要快。”

“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見見他了。”

外城區。

這裏有許多工廠,空氣很渾濁,燃起的濃煙将天空都遮蔽,排出的廢水像墨一樣黑。不久之前,暴動從這裏開始。

邢濯到的時候,他的副将卡特剛把場面控制住。

卡特嘲諷道:“上将,您來的真早,是我把您的春夢吵醒了吧。”

邢濯瞪了他一眼,随後動作不自然地摸摸衣領。

才被軍隊壓制住的人突然有一個變異了——那人頭上生出可怕的觸角,觸角像手臂一樣粗大,表面覆滿了絨毛。

變異還在繼續,甲殼化的皮膚撐破了那人的衣服,一股爆發性的力量在他手臂蔓延,掙脫了壓制住他的小兵。他整個雙眼都瞪了出來,撐破了眼皮,眼角裂開縫隙,生出無數紅色的斑紋。

卡特啧了一聲:“這是什麽?蟑螂?”

邢濯皺眉沒回答,在一片混亂的聲音裏,拔出腰間的槍。

槍響,精準無誤地射穿突變那“人”的眼球。失去視野的物化感染者更容易擊殺,否則無論是斷手斷腳,他們都沒有痛感,會強壯百倍地對抗。

卡特搖搖頭:“果然在動植物寒冬期,只有老鼠蟑螂這種躲在肮髒深處的卑賤物種才能茍活。”

“如果你的子彈能和你的嘴一樣快,”邢濯冷冷地說,“我會考慮不殺掉你。”

卡特白了一眼,拿出槍,邦邦就是兩下。

越來越多人露出變異的節肢,他們發出驚恐的嘶吼,在最後的清醒中,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變成怪物,失控的怪物。

壓制他們的小兵被活生生地撕開,血和肉激了物化感染者的興奮,他們如同饑餓已久的野獸,一股腦沖上去,刮分,殘食,一個人類屍體就那麽沒了。

邢濯換着彈夾,再次朝那些感染者開槍。

砰——擊中一個腦袋,白色的漿液濺地到處都是,最純潔的白色,最污濁的病毒。

這些感染者被困在一個鐵網圍住的空地,起先被小兵們壓制住,等待邢濯過來,判決他們的死刑。但邢濯來的晚了一點點,感染者突變太快,情況就收不住了。

眼下感染者不僅将小兵都咬了,他們還因成了困獸而互相撕咬,不分敵我。群體總有頭領,不知哪個感染者率先撕破鐵網,鑽了出去。

外面看熱鬧的人類吓得一哄而散——總有幾個腿短的,被感染者抓住。卡特見狀,毫不留情地狂掃,不分敵我。

邢濯罵道:“你瘋了嗎!那些人沒有被咬!”

卡特露出個詭異的笑容:“上将,有區別嗎?你知道十五天後那場風暴也會要了他們的命。”

邢濯将槍對準了卡特的頭。

卡特舉雙手投降,不情願收起了槍。他諷刺道:“你的槍口不也對準同類麽?”

一只感染者突破重圍,撲了過來。

邢濯側身躲開,再一槍爆頭。他下令:“給鐵網通電!”

高壓電瞬間充滿整張鐵網,将鐵網裏的人電到抽搐,最後燒焦死去。解決完跑出來的幾只感染者,這場暴動終于疲軟,結束。

邢濯滿是血污地回到家,打開門,屋裏黑着燈。

管家打開燈後,迎接他,但小鹿不在。

邢濯警惕地問:“鹿呦呢?”

管家答:“被統帥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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