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地下城(2)
地下城(2)
那聲音仿佛近在耳邊,小鹿不寒而栗,感覺背上一片雞皮疙瘩。
他緩緩轉身,這扇鐵門後的空間很高很大,在他面前兩側,被白布蓋着巨大的兩排不知道是什麽——看上去像鐵籠的東西,每一個籠子都和他人差不多高。
在籠子四周,有一些儀器亮着指示燈,大概只是待機的燈,發出黯淡的紅光。這些詭異的光芒讓這個空間顯得異常壓抑,小鹿敏銳地感覺到,籠子裏關着的生物還在呼吸着……
他悄悄地往裏走,不知哪來的微風吹動白布一角,吹起的地方,露出鐵籠的本面,果然是鐵籠。順着縫隙往鐵籠裏看,小鹿隐約看到裏面是個人的輪廓,但背上卻長着透明的翅翼。
他猜測,可能是物化感染者……但據他所知,所有物化感染者都會被殺死,這些人為什麽卻被關在底下?
還在猜測着,他就發現,眼前有一個鐵籠的門,被破開了。
從鐵門的斷口來看,這是被牙齒生生啃斷的。
與此同時,小鹿的鹿角泛起紅光,與周圍詭異的紅色融合在一起。他整個人在訝異的神态中頓住了,因為他本能地感覺到,從籠子中逃出的野獸就在身後。
他甚至能聽到野獸喉間咕嚕嚕地呼吸聲,那是獵殺獵物前的預警。
唰——
空起被擾動,小鹿側身一閃,在地上打了個滾。
這才與那野獸對視,對方體型顯然比他想的要小一點,兩只耳朵與臉相比大得驚人,臉頰上有長長的胡須刺破皮膚。空握在胸前的手,像爪子一樣收在手心,那姿态……像是老鼠。
小鹿忙不疊将刀擋在身前,手肘撐地而起,鼠人撲跳過來,張着嘴兩個大門牙恐怖地擠壓掉其他牙齒的空間,那黑乎乎的嘴裏,看不清楚,大約所有牙齒都掉光了,只剩個門牙。
鼠人張嘴就要啃,他的眼睛是紅色的,眼皮被撐大,一眨也不眨。
恐怖駭人,從鼠人喉嚨裏蔓延出嘶吼,他對小鹿渴望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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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來回間,那口牙齒終于還是咬住了小鹿的胳膊,還是受傷的那只,不久前被不懷好意的馬教授弄得破裂,滲出的血在紗布上還未凝固,這次又糟了鼠口!
但出乎意料的,小鹿還以為自己的胳膊恐怕不保了,可卻沒有臆想中的疼痛。紗布在鼠人嘴裏碎開,露出的傷口流着血,一沾到那血,鼠人卻逐漸地平靜了下來。
小鹿很是不解,動作迅速地将手臂從鼠人嘴裏抽出。他從一旁的白布上撕開一角,捆住流血的手臂。
鼠人則倒在地上抽搐,很快沒了聲息。
怎麽會……難道自己的血有毒,将他毒死了?
小鹿遲疑地伸手,探了探對方的鼻息,那鼻子已經鼠化,除了臉上的皮膚還沒長毛,大抵能辨認出曾是個人外,十分可怖了。
還有氣息,那又是怎麽回事?
小鹿想不明白。
但他不想在這裏多待,他害怕籠子裏再鑽出個什麽東西,難不成他要一直放血防禦嗎?
他找了個光線比較足的地方,拿出地圖查看。原來他現在在的地方被稱為儲藏室11,像這樣的儲藏室還有14個,遍布在地下城四周——不可能吧?不能全是這種物化感染者吧?
巴納德究竟想做什麽?
小鹿打算去最近的儲藏室10看看。就在他要動身時,他聽見微弱的一聲呼喊。
“救……救救我……”
“別走……”
那幾乎不太像人能發出的聲音,但語言的确是人類的語言。小鹿轉身看去,發出呼救的,是那只喝了他的血後倒地的鼠人。
鼠人用他那已經長出爪子的手在地上爬着,地磚上很不算幹淨,他早已滿身灰泥。他的喊聲裏帶着些顫抖和眼淚,讓小鹿停住腳步。
小鹿半蹲下身,問:“你還好嗎?”
鼠人啞着嗓子說:“救我,求求你……”
小鹿問:“我要怎麽做?”
忽然,鼠人一把抓住了小鹿的手臂,将嘴湊上去,饑渴難耐地吮着、小鹿的手臂感到陣陣疼痛,但他沒有阻止,他也很疑惑為什麽會這樣。
可能鼠人之前耗盡了力氣,此刻即使吮了幾分鐘,但小鹿除了感覺傷口癢癢的外,沒感到多少血液流逝。不一會,鼠人松開了他。
鼠人的神态已經不似先前恐怖,紅光映照在他的瞳孔裏,倒有了片刻清明——清醒了?小鹿多看了兩眼。
鼠人不好意思地低頭:“謝謝你。”
小鹿詫異:“你還好嗎?”
鼠人搖搖頭:“不知道,我很迷糊。”他看到自己的手變成了爪子,摸了摸自己臉上長出的胡須,很難過的開始流淚。
“我以為我已經死了。”鼠人難過地哭泣,“我為什麽不死掉?對不起,我受不了這樣,我好像個瘋子啊。或許你不該救我……”
小鹿将手按在對方的肩膀上,本來想安慰,卻發現因為病毒,使得對方的肌肉激增,手臂将衣服都撐破。他幾乎能想象感染發生的瞬間,這副身體要承受多大的痛苦。
“沒事了。”小鹿安慰道,“沒事的。”
“嗚嗚嗚……”鼠人撲到小鹿懷裏大哭,像個孩子。從他的年齡來看,小鹿覺得他可能就是個孩子。
斷斷續續的哽咽,鼠人最後恢複了平靜。
他覺得很恍惚:“物化感染者不可能活下來,為什麽你的血可以讓我清醒?你也是物化感染者嗎?”
小鹿并不打算解釋。
好在鼠人很能自說自話:“沒關系,你看我的臉也長出了老鼠的胡須,耳朵也變大了,要是有鏡子我一定能被自己醜暈過去。你的鹿角至少好看,對吧!”
小鹿摸了摸自己的鹿角,倒映在手臂上的光變成了淺綠色。
手臂上的傷口觸目驚心,鼠人驚訝道:“不會是我弄的吧?我真的沒有意識了,迷迷糊糊的……”
小鹿搖頭:“不是你。”
鼠人松了口氣:“還好還好。”
小鹿隐約覺得周圍籠子有些動靜,害怕是自己的聲音太大吵醒了他們,便壓低嗓子說:“你什麽都不記得了嗎?關于這裏?”
鼠人看了看四周:“只有一點點印象。”
說罷鼠人陷入了回憶中。
很快,鼠人的身體猛地一顫:“我想起來了!”
小鹿急忙按住他的嘴。
兩人察覺不遠處的籠子裏傳來悶悶的低吼。
鼠人輕輕扒開小鹿的手,然後牽着他往儲藏室的另一個角落走。根據鼠人的記憶,他們——指這裏關押的所有物化感染者并不是從鐵門那進來的,而是從另一處通往實驗室的門。
小鹿看了眼地圖,從這扇門出去就是實驗區,一條走廊對面有五個實驗室,分別對應五個儲藏室。這一片非常大,完全不知道要進行什麽實驗。
但是,通往實驗室的門鎖了。
“看來只能從死門出去了。”鼠人無奈地說。
“死門?”小鹿不解。
“我記得,從鐵門裏被拉走的,都是死掉的感染者。”
兩人沒有動身,這扇通往實驗室的門裏籠子都遠,說話小聲點至少不會打擾到籠子裏的感染者。
小鹿又問:“你剛剛想起了什麽?”
鼠人說:“我想起了我是怎麽來這的。”
小鹿原本以為鼠人應該是在外面感染了,然後被巴納德抓進來關的——雖然在外面感染者得立馬殺死,但如果巴納德有私心,這也不是不可能。建造這樣的地下城,誰說的清巴納德圖什麽。
但鼠人給他的答案卻令他震驚。
鼠人說:“我是被注射的物化病毒感染的。”
“跟我一起來的還有幾個同學。那天我們好好的上着課,老師要求我們解一道微分方程,我發現那個問題實際上不用微分也能解,但是老師說這節課的內容就是微分,所以必須用微分解。
“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沒對,我覺得解題最重要的是結果,過程如果可以簡便,為什麽要複雜化?我當時就這麽說,老師似乎氣得夠嗆。之前我也做過不少這種事——”
小鹿問:“頂撞老師的事?”
鼠人點點頭:“所有老師都讨厭我,還讓象牙塔裏的管家排擠我,吃飯的時候我只能吃最後剩飯剩菜,這些我都忍了。畢竟明面上反對他們的孩子最後都消失了。”
說到這裏,氣氛有些沉默。
小鹿自然知道消失意味着什麽,象牙塔是什麽大概也能猜測到,搖籃裏能活下來的孩子,長到一定歲數就會被送往象牙塔繼續成長。
“我發現老師生氣了以後,就沒想繼續怼,但我的話似乎讓其他人覺得……是那麽個說法?有同學就幫我說話了。下課以後,老師把我和那幾個同學叫到辦公室,正巧統帥過來視察。
“老師罵我們破壞規矩,統帥還好心勸老師,讓他放我們一馬。我那時候真以為統帥是好人!之後統帥誇我和同學很聰明,将來一定能為螢火城做貢獻,邀請我們去參觀新建的實驗室。
“我們就被帶到這裏來了。說真的,我從來不知道螢火城的地下有這麽大的空間,又驚喜又好奇,還想着從學校畢業就可以過來工作……”鼠人苦笑道,“後來統帥讓人把我們綁了,注射了物化病毒,再然後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變成老鼠的時候,隐約有一些記憶,模模糊糊的。”
鐵門處隐約傳來動靜,有手電筒的光束從外面照進來。
是那群追殺小鹿的士兵摸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