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地下城(3)
地下城(3)
小鹿聽完,震驚道:“是巴納德制造了物化病毒??”
鼠人卻搖頭:“物化病毒早在一年前就有,發生在螢火城外不遠的廢郊區。那裏的變異動物幾乎是一夜間出現的,我也沒真的見過。
“聽說那些動物見着人就咬,病毒進入血液後,人就會開始長出咬他的那種動物的特征——比如我,十有八九就是老鼠咬的。
“從而得知巴納德的病毒是從老鼠身上提煉的,或者更直接一些,是從鼠化感染者身上提取的。”
“你是說巴納德利用這些感染者,提煉出了物化病毒,接着再拿活人做實驗?”小鹿越說越心涼,“他不想着如何治療,卻要提取出病毒做什麽?!”
“不難猜。”鼠人說,“他既然用活人做實驗,就說明了他最終的使用目标一定是人,是星星部落的那群人。這世界上如果還有抗衡巴納德的力量,只能是星星部落,雖然他們也不是什麽好人。”
在森林周邊,小鹿也曾見過人類的武器殘骸。他卻很難想象,人類甚至還會用病毒當做武器——是啊,那多無孔不入,比槍林彈火有效得多。
可僅僅只為了制造病毒,做活人試驗,而建造一個龐大的地下城,巴納德的野心真的只局限于此嗎?
小鹿并不覺得。
但他卻對鼠人卸下警惕,畢竟除了可怖的長相外,這個小老鼠就是個十來歲的孩子,說話稚嫩,對他也足夠坦誠。
他問:“物化病毒真的沒有解嗎?”
鼠人答:“如果能找到無症狀感染者,或許就能研制出疫苗。又或者從根源上去研究動物們為什麽變異,但這些也只是我的想法。目前為止……”他頓了頓,看着小鹿的鹿角,“你是無症狀感染者嗎?”
小鹿繞不過去,直言:“我不是,我的情況更複雜。”
鼠人繼續說:“目前為止沒人見過無症狀感染者,但我覺得一定有,統帥沒有公開而已。你想,既然他敢用物化病毒當武器,他能沒有後路嗎?他就不怕自己的軍隊先因為病毒犧牲嗎?
“只是這也太殘忍,如果真的有物化病毒的藥,而統帥卻私藏的話,他就是眼睜睜地看着那些人慘死在外城區,而無動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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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有手電筒的光束照進來,白布下的鐵籠裏,被關着的感染者都因為燈光困擾,而醒了過來,一聲聲發出憤怒的吼叫。
“他們追過來了!”小鹿低喊。
“誰?”鼠人詫異,“有人在追殺你?”
“是巴納德,我不能被他抓到。”小鹿皺着眉,聽完鼠人說的,他更加覺得,這位螢火城統帥,心裏謀劃着更猖狂的事情。
鼠人幾乎是一瞬間的反應:“你繞到鐵籠後面,把白布都扯開,我在這邊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小鹿聞言,卻沒有動作。他想到那只替他吸引火力的黑貓,最後慘死在巴納德的槍下,而他想要懷念它,卻連名字也沒有。
“還愣着做什麽!”鼠人推了他肩膀一把,“巴納德害慘我們這幾個就夠了!你的血大有用處,不能就這樣被巴納德控制!”
說罷,鼠人爆發出一聲怒吼,用那充滿肌肉感的雙臂捶打地面。
咻咻咻——幾梭子彈打在鼠人身旁,鼠人毫無畏懼地往前走。小鹿只得繞到另一側的鐵籠邊,按照剛剛約定,拉下了遮掩的白布。
齊刷刷七八個鐵籠見光,籠內的怪物們躁動起來。
無一例外,全是鼠化感染者,一對對紅眼像是浸血的玻璃球,惡狠狠地盯着沖進來的士兵們。
不知哪裏通了電,整間儲藏室亮了起來。
小鹿趕緊蹲下,借垂下的白布遮掩自己的身體,然後他才發現,儲藏室的一個角落,挂着攝像頭。
難怪剛剛士兵們都已經離開,現在還會再次返回。
那麽巴納德……會不會……馬上也要過來了?或許小鹿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此刻面對着鼠人的士兵們,顯然勇氣不足。
砰砰砰——
整個空間回蕩着槍聲,而鼠人靈活的走位躲掉了絕大多數的子彈,偶爾一兩顆陷進肉裏,或是穿透身體,也毫無威脅。
感染者的特征和痛苦就是,無知無覺,直到死亡。
鼠人撲咬上士兵頭子,就要下嘴,小鹿卻喊:“不要!”
小鹿本該趁此機會離開,但他沒有。他不想再見到黑貓的悲劇重演,如果他的離開意味着要別人犧牲,他不會那麽做,他也無法那麽做。
鼠人收住嘴:“你快逃啊!”
士兵們發現小鹿,分了三個人過來包圍,其餘則與鼠人纏鬥。
小鹿揮刀防禦,一邊喊:“我不能看着你送命!”
鼠人嘲笑:“我的命算什麽命,我早已經死了。這些人你也別心疼,有多少無辜的人死在他們手下!正好,我把他們都咬了,給自己報仇!”
“你的命怎麽不算命?”小鹿咬着牙說,一邊還要對付三個士兵,還好巴納德下了命令留活口,這才讓他有周旋的餘地。
“你現在還能和我說話,怎麽不算還活着!?這些籠子裏的人,他們還呼吸着,他們都還活着!”
“你說得對。但是沒有辦法,我不為你,我也要殺了他們。”鼠人用爪子掐住一個士兵的脖子,咔嚓一聲,生生絞斷。鼠人搶過那士兵的槍,邦邦兩聲,士兵們中槍倒地。
被感染而失去意識的人,生出動物的肢節,像個怪物。
清醒的怪物反手殺了同類,因為他們早不是同類。
周圍很吵,籠子裏的人似乎被鼠人短暫的強勢激勵了,沸騰着,歡呼着,或是……更痛苦着。
小鹿的耳朵充斥着各種聲音,在他聽來,所有的哀嚎都像在哭。
鼠人解決完那些士兵後,想伸手拉起小鹿,但那瞬間,鼠人整個人都扭曲了起來——可能是周圍的吼叫聲也刺激了他,或是清醒永遠是短暫的,他似乎又難捱了起來。
小鹿詫異地問:“你怎麽了?”
鼠人一只爪子已經伸到了小鹿的脖子前,他用另一只手按住了胳膊,硬生生地将手調轉方向,手臂上留下四道深深的抓痕。
“你快走!”鼠人咬牙說,說完立馬長大着嘴要咬小鹿。
小鹿往後撤開:“你……”這情況看上去是物化病毒又複發了,剛剛那些血可能只能令對方清醒一會。
小鹿伸出手:“要不你再喝點我的血?”
鼠人撲過去死死地壓住小鹿,掐住他的脖子:“我讓你走啊!啊啊啊!你的血根本沒用,我其實……其實……”鼠人痛苦地皺起眉眼,猙獰着臉,“一直都半睡半醒,這可能是因為病毒不純淨的關系……我本來就是實驗的淘汰品……啊啊啊啊!”
鼠人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這才松開了小鹿。
小鹿急忙爬走,幹咳着,看着周圍的籠子,才知鼠人所言不假。那些籠子裏關着的人,都在哭。
他們很痛,所以他們怒吼,發洩。
他們不是真正的感染者,不能徹底失去意識。在他們的視角裏,短暫的清醒意味着痛苦,他們被當做廢品關在這裏,自生自滅。
忽然,小鹿被鼠人從背後一撞,整個人都半飛了出去。他手中的刀被鼠人奪了過去,下一秒,鼠人将刀插在自己的脖子上,用力劃破出一條長長的裂縫,倒在地上,沒了呼吸。
小鹿害怕地低吼,他的鹿角閃過淡淡的藍色,額頭滿是汗。過了一會,他才爬過去,探了探鼠人的鼻息。
一片冰冷的死寂。
小鹿深深地呼吸着,只有這樣他才能冷靜下來。
“對不起。”小鹿低着頭,埋在鼠人的脖頸旁,聞到腥臭的血味,難過到窒息。他閉上眼,沒一會再睜開。
他不能久留,巴納德或許馬上就到,再不濟增援的士兵也會過來。他得趕緊離開,就像鼠人說的那樣,離開螢火城。
他看了一眼死狀可怖的鼠人,輕聲說:“願你安息。”
接着,鼠人的屍體化作一陣飛屑被盡數吸收進他的身體裏。鼠人倒下的地方躺着一條項鏈,小鹿将它撿起,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這樣也算我帶你離開了。
“你們等我,我一會救你們的。”小鹿摸着鐵籠,裏面的鼠人拿爪子與他觸碰,并沒有傷害他。大概也聽懂了他的話。
小鹿接着處理了人類的屍體,撿起兩把槍,塞到腰後,走到鐵門旁,撿起進來時放下的蒼蘭草,再次走進地下城的黑暗裏。
小鹿不知道要怎麽和監控系統鬥争,只能每走到一個地方,就把監控打壞。不過地下城的監控密度比螢火城小太多,小鹿幾乎沒怎麽動手。
他在隔壁幾個儲藏室都看到了物化感染者,越看越驚心。
他決定要阻止巴納德殘害人類,向所有人揭露巴納德醜惡的嘴臉,但他的力量不夠抗衡,他想要找到上将,說服對方——雖然巴納德是上将的上司,但小鹿總覺得,上将和巴納德不是一夥人,也不知哪來的信任。
信任是最鋒利的刀,刺向最天真的信任。
在地下城尋找出路的時候,小鹿發現,那個三角标記其實是地下城的通風口。通風口遍布螢火城各處,藏在枯死的樹木下。
他摸到最邊上的一個排風口,鑽出去發現,在搖籃邊上。而搖籃是內外城區的交界,只要越過搖籃,就可以通往外城區。
他卻在這裏,聽到了令人窒息的消息。
上将被物化病毒感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