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星星小鎮(2)

星星小鎮(2)

酒精是一種讓人快樂的東西。

小鹿發現,這是第四件他作為人類喜歡的事。

他搖晃着腦袋,眼前光影重疊,每個人都盡情地在舞池裏狂歡。就算世界毀滅又如何,這一刻的歡愉騙不了人,活在當下未嘗不可。

奧爾迪拉着他重返人群,摟着他的腰跳舞。

溫柔又暧昧的氛圍下,小鹿完全沉醉,分不清此時此刻,自己到底是誰。他喝醉了,他從未有這樣的感覺。

忽然,他四處張望的臉被一只手拽了回來,那只來自奧爾迪的手正撫摸在他的下颌,輕輕摩挲。

溫度急速攀升,小鹿整張臉都泛紅,耳廓更是紅到充血。

他難抑地呻/吟出聲,似乎在渴求着什麽,連他自己都訝異,這樣的情緒只有在邢濯面前展露過——而那時他懵懂又愚蠢。

奧爾迪的指尖拂過他的唇瓣,緊接着往上,眼神也跟随過去,似乎是發現了什麽。奧爾迪問:“我可以問嗎?”

小鹿迷糊地嗯了聲,緊接着立馬察覺,對方的指尖落在了哪裏。

他的額頭像被冰錐刺中,一瞬間醉意消散,清醒過來。他瞪大雙眼,震驚地看着奧爾迪,然後擡手推開對方,轉身再次擠出人群,張開雙腿奮力地跑了起來。

他想跑,跑到誰也看不見的角落,這一刻他不想要熱鬧陪伴。但可惜他剛跑沒幾步,就被追上來的奧爾迪攔住。

小鹿大喊:“別碰我!!”

奧爾迪很無辜地舉起雙手:“……你別害怕,我不會對你怎麽樣。但是你還好嗎?”說着拿手指了指他的臉,“看起來有點差。”

小鹿摸了摸自己的臉,自己的額頭,汗水立馬打濕了他的手掌。他攥起袖口擦過,輕喘着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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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過酒,跳過舞,他渾身都冒着熱氣。小鹿搖搖頭,咬着下唇,一言不發。他徑直走過奧爾迪,擺手示意對方不要再管自己。

那知奧爾迪十分執着,依舊跟在他身後。

奧爾迪說:“你要是不舒服的話,找個地方休息吧。”

小鹿的确很不舒服,可能是那杯酒,也可能是他的身體本就很脆弱,他渾身都疲軟着,使不上勁。

奧爾迪還在他身旁問:“你住在哪裏?你是第一次來星星小鎮嗎?我家就在附近,不然你來我那休息一會吧。”

小鹿白了他一眼,虛弱地說:“不用了。”

奧爾迪失落道:“不要拒絕嘛!我發誓,我一向喜歡自願的。星星部落主張人人平等自由,在這裏,沒有人能強迫另一個人做什麽。”

“那就讓我一個人安靜一會。”小鹿別開頭,想快步離開。

“……哎。”奧爾迪好像确實沒繼續走。

但下一秒,小鹿整個人都不受控地倒下。

意識喪失了很久,小鹿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他似乎也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了,周圍很黑很黑。

他可能在做夢,他什麽也想不起來。

等了一會,視線逐漸清晰,周圍有點點螢火,他在森林裏!跟随着螢火前進,他看見湖邊躺着幾個人類,人類的飛行器挂在樹枝上,樹精爺爺正抱怨着那玩意兒壓垮了牠。

借着月光他看清人類的臉,很奇怪嗎?按照他原本的視角來看,人類的樣貌應該都是非常奇怪的,但他卻被這樣一張臉給迷住了。

世界天旋地轉,森林瞬息萬變,再擡頭天光明亮。

他分不清是什麽時候,卻隐隐有一種直覺,此刻的他年紀非常小,甚至還沒開始掌管森林。

那時候森林很熱鬧,時常有其他神明來做客。

山神便是其中之一,他驚訝地皺眉,山神,多麽久違的一個名字。

那天,他看見山神和森林之神在商讨着什麽,聽不清,總感覺不是什麽好話。

然後時光快速流轉,他接任了森林之神的職位。他也不記得前任森林之神是誰,是什麽模樣,他生來就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山神再次來訪。

哦,想起來了,小鹿在夢中驚訝,山神來的那一天,正好是那場大火之後——一場人類在ara森林外的大火,燒死了那些變異人。

“該離開了。”山神對他說。

“離開哪?”小鹿不解。

山神只是微笑,沒有再說話。

天光明亮,森林裏有鳥啼聲清脆悅耳。小鹿想上前一步,山神卻消散在了空氣中。他感覺自己的掌心掠過一陣微風,什麽也捕捉不到。

他醒了過來。

睜開眼,他緩了會神。眼前是木質的屋頂,側過頭看見木窗,窗戶雕刻着漂亮的玫瑰花,一支七彩風車插在窗戶邊,此刻正随微風輕輕轉動。

這似乎是誰的家裏。

小鹿閉上眼,回想不起剛剛的夢境了,不過清晰地回憶起了昨晚。他喝了酒,大概是喝醉了,最後見到的人是那個奇怪的奧爾迪。

這難道是奧爾迪的家?

小鹿趕緊從床上爬了起來,才将身體伸出被窩,他就看見他的手掌一半都變透明了。

吱呀——

推門聲在不遠處響起,他趕忙将手塞到身後。

“哎呀,謝天謝地,你終于醒啦!”奧爾迪很開心,手上抱着一個紙袋,裏面貌似裝着食物。

奧爾迪放下紙袋,走到床邊,伸手探了探小鹿的額頭。

小鹿本想閃躲,卻沒來得及。

奧爾迪說:“退燒了,太好了!你都不知道,你昨晚高燒到41度,把我吓壞了!41度是什麽概念啊,媽呀,我差點以為你要死了。”

小鹿皺着眉頭,想到自己的手掌,有些難過地低下頭。

奧爾迪趕忙輕拍自己的嘴:“呸呸呸,我瞎說什麽呢!你現在好起來了就好,過來吃午飯吧。我保證這些食物你在螢火城可吃不到。”

小鹿有些遲疑,但還是下了床,坐到桌旁。他再伸出手時,手掌已經不透明了。他松了口氣問:“你怎麽知道我是從螢火城來的?”

奧爾迪指了指他的手腕:“這個手環,每個從螢火城來的人都會有。我們這裏接收了不少螢火城來的難民。”

雖然他不是難民,但他也不多作解釋。

奧爾迪遞給他一個黃色的東西:“這是烤玉米,你嘗嘗。”

小鹿小心翼翼地嗅了嗅,然後想咬,被奧爾迪一把攔住。奧爾迪哈哈大笑:“你到底經歷過什麽呀,我來吧我來吧。”

奧爾迪将玉米外衣私下,還給小鹿一截新鮮的玉米。

小鹿低頭啃咬起來。

很甜,很脆,這比土豆好吃千百倍。可是,星星小鎮擁有這些食物,螢火城為什麽只有土豆呢?

奧爾迪像是看穿他的心思,回答道:“星星部落可沒有螢火城那麽不近人情,并且我們離森林更近,水源沒有像螢火城那樣緊張,所以我們還能抓緊搶救那些瀕臨滅絕的動植物。”

森林。

小鹿幾乎是一瞬間,眼神亮了起來。

他放下玉米,走出奧爾迪的小屋,看到了外面的小鎮全貌。這裏的屋子都是由木頭搭建的,風暴路徑直擊螢火城,星星小鎮也受到了影響。此刻許多人正在複建,光着膀子在陽光下揮灑汗水。

小鹿跑到外面,遠遠地看,想找到森林的影子。

奧爾迪在他身後說:“那邊。”

循聲而望,果然能在那一片蔚藍裏,隐約看見暗綠的輪廓。那是一座矮山,森林在山體上茂盛。

“我想回去。”小鹿輕聲道。

“回去?”奧爾迪訝異他的用詞,“森林嗎?那兒可不太好進,周圍一圈都是瘴氣,螢火城派去了不少探險隊,可沒有一個活着回來,你應該知道吧。”

奧爾迪竟然默認他是螢火城的人。

小鹿懶得解釋,眼下他只想回到森林裏去。

他問:“有沒有辦法離開小鎮?”

奧爾迪皺了皺眉:“很少人會離開小鎮,你也知道外面的世界多危險。本地人出鎮都要申請,你的話……應該更困難吧。”

小鹿看着手腕上的黑色手環,不知道是什麽高科技,就像一條蛇一樣盤在他身上,随時準備咬一口。

鄰居家正在修屋頂的兩個男人喊起了號子,正在敲打木樁,喊得血脈噴張卻興致缺缺。

奧爾迪問:“你去森林要做什麽,那什麽都沒有。星星小鎮多好啊,你留在這裏一定能過得開心的。”

小鹿沒有被他的聒噪分心,看向鄰居家。那兩個人稱不上壯漢,喊號子的時候更是喊出了揪心的感覺,好像特別費勁似的——原來都上了點年紀,甚至能看見鬓角邊的花白。

怎麽會讓年紀大的人去幹那麽重的體力活?

屋前的空地上,一個中年男人正躺在椅子上,帶着類似VR眼鏡的東西享受着。

奧爾迪朝對方扔了個石頭,嘲諷道:“滾回家再吸‘鴉/片’吧!你那點臉皮怎麽好意思在大街上幹這種事的??”

男人摘下眼鏡,咒罵了幾句,便拎着褲腰帶去了更遠的隔壁鄰居家。

奧爾迪笑道:“你別害怕,我和他們不一樣。”

小鹿質問:“哪裏不一樣?你不想占有我嗎?”

小鹿剛剛就看到了,修屋頂的兩個老男人手上戴着手環——也是來自螢火城的難民。顯而易見,在星星小鎮,這些難民的地位是奴隸。

奧爾迪波瀾不驚:“當然想,我做夢都想。但是我說過,我喜歡自願的。如果你願意,我絕不逼迫你。”

小鹿見他說的真是那麽回事,而且昨晚也算對方救了他一命,可是他用這些也無法說服自己接受奧爾迪,就像接受上将那樣。

他好像終于想到了什麽。

和他一同被綁來星星部落的還有邢濯,自己是被丢到小鎮了,而邢濯又會去哪?他和邢濯之間難以解釋的通感告訴他,邢濯此刻正于危險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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