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星星小鎮（3）
星星小鎮（3）
一支細長的針管插/進皮膚裏，深紅色的血液随針管流動。邢濯躺在手術臺上，陷入深深的昏迷之中。
幾個醫生圍着邢濯，拿着刀，給他受傷的腿清創縫合。
星星部落的阿倫酋長在手術室外站着，面色深沉，問一旁的人：“螢火城情況如何？”
那人大概就他的親信，說：“海曼羅說這幾天都沒在螢火城地面監測到人類活動的痕跡，大概他們一直待在地下。”
阿倫嘲笑道：“果真是一群老鼠，見不得光。”
親信輕笑：“等解毒劑研制出來，我們就能滅鼠了。”
螢火城內，海曼羅和他的小隊穿着防護服，走在已經殘破不堪的街道上，到處都是亂石，或大或小，搬不動挪不開。他們翻越斷壁，尋找可能生存的跡象，但似乎并沒有。
在SL大廈前的街道上，死傷最慘重。
海曼羅蹲下，查看其中一具屍體，裸露的手臂上烏黑的一大片。他又查看了腿部，淤血狀況更嚴重。
“她們都是被踩死的。”海曼羅冷聲道，“果然是巴納德！地下城的資源有限，想要進入地下城避難哪有那麽容易。可憐的人，到死都看不清你們統治者僞善的臉。”
另外在其他街區，他們發現了一些仿真人的殘骸。
因為淋過酸雨，有些徹底開不了機，有些在建築內的還有電量，尚能開啓——但查看後，雲端已切斷，無法通過一些技術反追蹤。
不知不覺，他走到了圖書館前。螢火城裏為數不多還算完好的建築，大抵是因為結構用料很好，和SL大廈差不多的規格，只是不論什麽時候看，都那麽冷清。
海曼羅在階前站了許久。
有人問是否需要進入搜查，海曼羅最後說不用，螢火城的人都不愛來這，就算避難，都想不起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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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一圈，并未發現生命，海曼羅将情況彙報給星星部落。
緊接着他們要離開時，有一聲啼哭微弱地傳來。他們所在的方位正好是搖籃前——那裏培育着螢火城的新生命。
巴納德不應該連搖籃都排斥在外。
海曼羅皺緊眉頭，帶着兩三個人往搖籃裏走。那啼哭聲戛然而止，像是被誰捂住了嘴。他拿出槍，小心翼翼地走着，軍人的直覺告訴他，幸存者就躲在屋子裏面。
飛快地，海曼羅毫不猶豫擡腳踹開門，裏面的幾個人瞬間吓得舉起雙手，而那嬰兒大哭了起來。
這裏竟然躲着四五個十來歲的孩子！
海曼羅掃視了一圈，放下槍。
他說：“別怕，我是來救你們的。”
其中一個髒兮兮的臉龐開口：“先生，有水嗎？他……他快死了，求求你救救他。”
那嬰兒在他懷裏，沙啞着嗓子哭，嘴唇幹到脫皮。
這些孩子被海曼羅領回營地，一邊哭一邊吃着發幹的土豆餅，大口喝着帶消毒味的水。海曼羅從他們身上的校服就看出，都是象牙塔的孩子——曾幾何時，他也在象牙塔待過幾年，那時候的日子可真美好。
海曼羅看着發了一會愣，才想起正事。
他問：“你們怎麽沒進地下城？”
幾個孩子面面相觑，推出一個代表來回話：“先生，我們也很想進地下城，但是我們排不到號。”
“排不到號就算了，我們想着偷偷進去，但是、但是小多和拉拉試過，她們被那些守衛抓到，用槍打死了。”
“所以我們不敢再去，只好躲在搖籃裏。說真的，我真以為我們會死在那裏，連遺書都寫好了。”
海曼羅擺擺手，示意他們不必再說。
孩子們吃飽喝足倒是恢複了氣力，沒在意海曼羅的神色，繼續自顧自地對話着。
“說起來沒去地下城也沒什麽不好的。你們還記得風暴來臨前，金魚曾說地下城裏關着變異生物嗎？”
“是之前從象牙塔裏帶走的那些人，統帥抓去做實驗，可殘忍了！生生把人變成變異老鼠，他怎麽能這樣做！”
海曼羅的小眼睛一轉溜，問：“做實驗？”
那孩子保證道：“千真萬确，被抓走的希倫和我同班。多好的人啊，就這麽死在地下城了。”
海曼羅思考片刻，大抵明白了。
他攥着雙拳，指尖摩挲着他那皮手套，感覺自己站在了命運的分岔路口，下一步的決定，會影響他往後餘生。
表面上看，一直是星星部落與螢火城博弈，誰也瞧不上流浪者聯盟這些老弱病殘，但他偏要帶着這些被抛棄的人，奪回本該屬于他們的家園。
海曼羅吩咐侍衛們照顧好孩子，緊接着就去返回流浪者營地，找到了還在養傷的金魚。
他從象牙塔的孩子們口中得知，有一張地下城的圖紙，而那張圖紙，金魚曾經看過。哪怕只看過一眼，他也需要金魚想起來。
幾天前，星星部落的飛艇上。
阿倫找來醫生檢查小鹿的身體，醫生說他只是太勞累，需要好好休息。但醫生的神色總給邢濯一種不太妙的感覺，又或許是他擔憂過度——失去鹿角的小鹿會死，這一句話就像懸在他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總有一天會殺了他。
“好了，上将。”阿倫酋長不悅道，“你看我對你夠好吧，沒有強迫你做任何事。只要你願意，你和你的小情人可以在星星小鎮生活，我保證你們後半輩子衣食無憂。”
“我不會幫你的。”邢濯沉聲說，“就算我已經離開了螢火城，我也不會幫星星部落攻打螢火城。”
“我什麽時候說要你幫我攻打螢火城了？”阿倫詭異地笑了笑，“你不在螢火城就已經是對我最大的恩賜了。我只是想，讓你帶個路，畢竟你們螢火城還有個地下城，這種事真讓人頭疼呢。”
邢濯半眯着眼瞥他：“我可以把地下城的圖紙都給你。”
阿倫震驚：“真的？”
邢濯輕蔑道：“但你拿着沒用。統帥手上擁有足夠毀滅這片大陸的中子彈，如果你執意要趁火打劫，螢火城從不懼怕對手，若到絕境，亦有同歸于盡的勇氣。”
阿倫瞪大的雙眼尬在那裏，半晌才輕笑出聲：“好好好，真是好樣的！可你知道我一定會那樣做，你如果還在螢火城，或許我會害怕什麽同歸于盡。但巴納德……呵，他的勇氣就只有縮在地下城裏當老鼠那麽大。”
邢濯冷冷地看着對方，絲毫不為那些嘲諷的話所動。
兩人對視了一會，阿倫忽然改了主意：“上将，我不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但有一件，我希望你可以幫我，或者說幫星星部落。”
阿倫的目光漸漸落到他的手臂上，邢濯也低頭看去，紗布下的傷口早已結痂，他甚至都想不起當初被變異果蠅咬中時，是怎樣的痛感。
“可以。”邢濯答應，看向小鹿，“但你得放他走。你知道螢火城不怕變異蟲群，留着他也沒用，而且他也未必會聽你的。”
“沒想到你還挺重情義。”阿倫暧昧地笑，“我會放他離開，只要解毒劑能順利研制出來。我相信，有你這種無症狀感染者，很快就能讓我們都自由的。”
邢濯輕攥着拳頭，沒有再說話。
他被押回飛艇上的一間房間，小鹿躺在床上沉睡着。他靠在窗邊，看着螢火城滿目瘡痍，想了很多。
他暗自做了個決定，這個決定，恐怕沒有多少人會支持他。
尤其是……
他偏頭看向小鹿，小鹿緊皺着眉頭，很痛苦。他看着很心痛，想走過去安撫一下，只見小鹿的身體開始慢慢變得透明，就像他曾經的鹿角那樣，透明裏流動的黯淡的光芒。
“不！”邢濯大喊，“不可以！”
他奮力伸手，卻徑直穿透小鹿的身體，那透明的光芒被他的動作打散，最終消失在空氣中。
邢濯滿身冷汗地睜開雙眼，雪白的天花板，刺鼻的消毒酒精味。
他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沒受傷的手臂上滿是針眼。
“鹿呦在哪？”邢濯沙啞着嗓子，“……我要見他！”
有護士走進來給他換點滴，身後是阿倫酋長。阿倫穿着牛仔外套，戴着牛仔帽，一副痞子模樣，壞笑道：“醒來就找小情人，上将你可真風流。可是你的身體不行啊……你看看每天都得給你輸營養液，不然——”
邢濯一把拔掉針頭，推開護士，憤怒地坐起來。他說：“我要見鹿呦！阿倫，你不能不守信用！”
“哎呀呀，你真是錯怪我了！”阿倫扶着那小護士，示意她出去。随後摸出一塊屏幕，點亮，裏面是鹿呦和一個棕發男子。
阿倫說：“你看，他來星星小鎮後寄宿在一個農夫家裏，每天過得可開心了。”
邢濯看不出小鹿哪裏開心，但總歸是還活着，讓他松了口氣。
邢濯問：“解毒劑研制的怎麽樣了？”
阿倫有些詫異：“沒想到你比我還關心這些，是舍不得你的小情人要跟人跑了嗎？”
邢濯微微皺眉，面露不悅。
阿倫哈哈道：“開個玩笑！解毒劑已經測試過三版，基本可以投入使用了。這得感謝你，上将！我說真的，我替星星部落感謝你。”
邢濯冷眼看着他，說：“好，現在來商量怎麽進入地下城吧。”
阿倫瞪大雙眼，完全沒想到邢濯會說這話。他甚至揉了揉耳朵：“上将，你是說……你要幫助我們？”
邢濯：“各取所需罷了，我有我的目的，但不能告訴你。不過我們的合作，相信你不會拒絕。”
阿倫興奮道：“我當然不會拒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