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地下城（8）
地下城（8）
鑽出厚重的鐵門，兩人回頭看，那只大鼠人用手臂撐着下落的門，笑得很勉強。大鼠人說：“上将，你過來，我還有話要和你交代。”
邢濯折返了兩步，按照大鼠人的指示，在對方身上摸到了一枚勳章。
那正是卡特沒能拿到的統帥勳章。
大鼠人說：“我變異了之後，他們不敢碰我，所以我把勳章藏在身上。”解釋完，他頓了頓又說：“你能回來，我很欣慰……螢火城走到今天不容易，你一定不能讓它落到其他人手裏。”
邢濯卻說：“我不會重蹈你的覆轍。”
大鼠人一愣：“……人類已經停止進化近千年了，如果不做出約束和改變，等到真正的浩劫來臨時……”
“那又怎麽樣呢？”邢濯打斷并反問，“一個虛無缥缈的末日，就要犧牲現在嗎？你為了自己的理想抱負犧牲了多少無辜的生命，多少戰争因為這些而起，那都是真正必要的嗎？”
大鼠人有些回答不上來。
邢濯繼續說：“我很感謝你沒有讓我徹底變成你想要的新人類，能夠在圖書館裏窺見前人智慧的一角。今後我會恢複你封鎖的一切，還給人們與生俱來的自由。”
大鼠人看着邢濯，眼裏閃過疑惑和失落，但最終沒有再說什麽。
接着，大鐵門因失去支撐再次落下，發出轟隆一聲，沉悶。地下核心區的走道裏很安靜。
小鹿問：“他不出來嗎？”
邢濯不知如何作答，只帶着小鹿走進監控室。
統帥勳章也是統帥的身份證明，可以解除地下城裏所有的限制。他順利打開門，走進後，看到屏幕上正在發生的一切事情。
卡特正假惺惺地在2號大廳組織螢火城居民聚集，神态激昂地不知在發表什麽偉大的演講。而4號大廳是圖書館入口，此刻鼠人的屍體堆積如山，星星部落的士兵從山腳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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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區戰火連天，兩軍交戰處硝煙彌漫。
卡特的好搭檔盧威爾正指揮着一群變異鼠人——是服用了新病毒的強壯大鼠人，對星星部落展開攻勢。
邢濯不太熟練地點開操作臺，花了一會時間，才找到半個多月前的記錄——
原來，卡特将鹿角和物化病毒融合成的新病毒注射到變異鼠人身上後，鼠人們會先進入假死狀态，就像地牢裏的巴納德那樣。
但卡特并不知道這些，以為鼠人們被毒死了，便處理了這些鼠人，就像在大廳裏看到焚燒的一幕那樣。
“……居然是被活生生燒死的。”邢濯觸目驚心，隔着屏幕，卻仿佛能在耳邊聽到火海中，一聲聲的呼救，有多麽不甘。
随後他在操作臺的旁邊，找到了一份小鹿的檢測報告。
是當初沒來得及看到的DNA序列分析，結論裏指出了小鹿的某種堿基疑似病毒，難怪卡特會想到用鹿角融合物化病毒。
倘若自己當初能早些看到，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邢濯不知為何變得多愁善感，他自己也有些愣怔，直到一旁小鹿的聲音将他拉回現實。
“巴納德怎麽一動不動？”小鹿扯着邢濯的袖子。
邢濯順着他的指尖，看向地牢的監控，巴納德果真倒在地上，就在那扇大鐵門的後面。
轟隆隆——
大地再次搖晃起來。
邢濯最後瞥了一眼地牢，然後扭頭開始操作控制臺，先是打開了所有門禁，他手速飛快，像是在與時間賽跑，接着封鎖了整個核心區，包括藏在地底最深處的核武器庫。
如果有一件事他必須做，就是阻止任何同歸于盡的可能。
山洞持續搖晃，已經有落石開始掉落。
很快，這裏就要塌陷了。
操作完一切，邢濯帶上小鹿大步離開。
小鹿卻仍在擔心：“……真的、真的不救他嗎？雖然他的确是有些可惡……”
邢濯幾乎是拽着小鹿往電梯走，咬牙說：“誰都不是神仙，救不了所有人。他本該死了，是你讓他多活了許久，不欠了。”
小鹿不明白，但落石已經将地牢的門口半封住，再也看不到打開的希望了。他們跑到電梯口，乘坐電梯回到了機密儲藏區。
電力供應已經恢複，小鹿還有瞬間不太适應這樣明朗的光線。
邢濯将勳章塞進小鹿手裏，對他說：“我們現在必須分開行動，我要你去1、2號大廳疏散螢火城的居民，讓他們重新回到地面上去。你知道該怎麽走。我得去召集我的軍隊，他們都在等着我。”
小鹿握住勳章的手幾乎變成了透明。
邢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握着那只透明的手，皺緊眉頭，神色複雜。
小鹿說：“放心，我會把他們帶到地面上去的。”
邢濯點點頭，輕輕吻過他的額角，随後轉身離去。小鹿對着他離開的背影，默默說千萬要小心。
眼下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因為門禁被解除，小鹿快速根據記憶和方位，找到了2號大廳——剛剛卡特演講的地方。
那裏的居民還在很歡樂的聊天。
小鹿找了個桌子，站了上去，大喊：“大家安靜！聽我說！”
四周的民衆嬉嬉鬧鬧，有朝他投來目光的，但都是那種“這誰家的孩子咋不看好呢，上這兒耍什麽把戲”的嘲笑意味。
小鹿汗如雨下，渾身都有些難受。
他感覺到死神的腳步在逼近，最多不超過一天了。可是，眼下他必須完成上将委托他做的事，救下這些無辜的群衆。
他先是朝天開了一槍，随後伸起一只手，高高舉着統帥勳章，金色的勳章在大廳的白光下熠熠生輝，很快就吸引了更多的注目。
他大喊：“大家聽我說！星星部落已經從4號大廳攻入了地下城，請大家立刻從右手邊的兩個樓梯疏散，樓梯會帶領你們回到螢火城地面。”
“什麽？？？星星部落？”
“你在開什麽玩笑，卡特上校剛剛來說過，這只是普通的小地震而已，不會造成塌陷，還讓我們千萬不要驚慌。”
“但他拿着統帥勳章啊，那是真的吧？！”
小鹿扯着嗓子大聲喊道：“千真萬确，我才從核心區出來，巴納德親手将勳章交給了邢濯上将，請你們務必要相信上将——他正在組織螢火城軍隊對抗星星部落，而此刻，請在最短時間內往地面疏散！”
衆人似乎還有些猶豫。
畢竟小鹿這副陌生臉孔，和渾身破破爛爛的打扮，很難讓人信服。
不過他額角上的兩個圓圓的傷口，卻讓底下有些人回憶起了什麽。有個十來歲的少年問他：“你是鹿呦嗎？我們曾在象牙塔後門見過。”
小鹿驚訝：“對，的确。”
那時候他遇到了金魚，金魚找了象牙塔的一些同學來幫忙。
或許就是那時候，小鹿記不太清楚，但此刻的示好，無疑是他看到的希望——他拿出随身攜帶的項鏈，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很快，在那少年的證明下，2號大廳的群衆終于開始動搖。
每個人着急火燎地收拾東西，推推擠擠地要從樓梯口離開——一如風暴來臨時，他們擠破了頭都想進來那樣。
小鹿無瑕管那麽多，他還得去1號大廳疏散。
才剛到，就發現卡特居然還在演講，用小地震借口來搪塞螢火城居民。
一陣歡聲笑語中，小鹿大喊：“他說的不對！”
四周都快速安靜了下來，并朝小鹿看去。小鹿本來還擠不進人群，這一下好，人群紛紛讓開道路，他徑直走到卡特身邊，迎着對方驚訝的目光，與他并肩站在一起。
“來人！抓住這個感染者！”卡特向一旁守衛軍吩咐道，說着還要親自動手，想控制住小鹿的雙手。
但小鹿火速亮出統帥勳章，并說：“千萬不要相信這個人的話！他在巴納德感染時控制了解毒劑，讓巴納德錯過了解毒的最佳時機，并且拿感染後的巴納德做實驗品。”
卡特的臉尬笑住：“你在說什麽胡話！”
他憤怒地想要上手，小鹿一邊閃躲一邊繼續說：“卡特将巴納德關在核心區的地牢裏，這枚勳章就是巴納德親手交給上将的！請一定要相信我，我代表上将來疏散你們，星星部落的人已經攻入地下城了！”
卡特怒道：“你們到底在幹什麽？！！”
周圍的守衛兵居然沒有上前的，原來那是巴納德養的親衛，現在聽到了小鹿的說法，都沒有人想要上前幫卡特。
卡特拔出槍，快速朝小鹿打去。
小鹿側閃過身子，又快速回到卡特身邊，摸出刀，近身而戰。盡管他的手已經完全透明化，根本變不回實體了，他仍沒有退縮。
砰砰砰！
卡特的槍瘋狂地打出，小鹿雖然閃躲開，但卻可憐了無辜的其他人。所有人都驚慌尖叫起來。
“你們！你們若是還認巴納德——”小鹿一邊與卡特對招，一邊喊，“就趕緊疏散這裏的人，從兩側的樓梯口上去！回到地面上去！！”
那些親衛果然動了起來，開始疏散人群。
砰！砰砰！
小鹿一只手掌被打穿，因為他拼了命也要撲到卡特，然後一口牙咬在了卡特的手腕上，他的槍因失力而掉落。
下一秒，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卡特一雙眼睛迅速變紅，整個身體也劇烈顫抖起來。他的額頭被什麽東西頂破，竟活生生長出了一對鹿角——還非常小，但小鹿認得出，那就是鹿角，是真的鹿角！
在小鹿錯愕間，物化的卡特發瘋起來，頂撞開小鹿，還搶奪了小鹿手中的勳章，哈哈大笑起來：“終于是我的了！終于是我的了！！”
小鹿詫異地看着卡特，而周圍的人也沒有一個敢上前的，反而更加驚慌地想要離開，樓梯口一片擁堵，被踩死的人不計其數。
場面一片狼藉，誰也攔不住卡特的發瘋，他朝地下城深處消失。小鹿輕輕攥起雙拳，緊随其後，也消失在黑暗中。
